生死之交

2016-05-14 17:26卷耳喵
小溪流(故事作文) 2016年7期
关键词:阿爷火把大火

卷耳喵

(一)

每年深冬,大兴安岭总是会积起一层层厚重的雪。远远望去,一望无垠,没有半点儿瑕疵。在北面山脚,坐落着零星几座村庄,与世隔绝,分外宁静。

阿寒踩着及膝的雪向前行,每一步都迈得艰难。他的身板还背着沉重的柴火,他一边走着,一边盘算着今年入冬的粮食是否储蓄齐备。

阿寒和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依靠打猎为生,一想到熬好了热汤等着他回来的爷爷,阿寒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可刚一进门,他就慌了神。阿爷捂着腿倒在了炉子一侧,不停地抽搐,炉火烧透了他的外裤,整条大腿红了一片,甚至有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

“阿寒,不要哭,阿爷没事。去找獾子。这山里面会有冬眠的獾子,猎回来榨油。你带着猎枪和火把,若是太阳落山之前仍没有找到就赶快回来,山里有狼。”

他看了一眼爷爷受伤的大腿,起身将那把和他差不多高的猎枪拿下来,将火种盒放在毛皮大衣的口袋中,背上了装满干粮的包裹。

“阿爷,我一定将獾子带回!”少年脸上严肃的表情宣告着他的决心。鞋里的积雪还未清净,他又再一次踏入了冰天雪地之中。

(二)

早上还泛晴的天此刻竟然飘起了小雪,依凭着经验,怕是会有一场暴风雪要袭来。

大雪早已覆盖了动物们的足迹,阿寒缺乏深冬打猎的经验,只能在丛林里摸索前行。茂密的植被遮蔽了天空,越是往深处走,越是黑暗。可火把有限,他只能凭借着感知来寻找可以打洞的石层。所幸丛林中的积雪远不及外面的厚重,他已经可以相对自如地行走。

眼看着越走越远,荫蔽的林中早已不知时日,阿寒沿途捡拾着寥寥无几的干柴,用麻绳捆绑在身后,做好了要过夜的准备。

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阿寒竟然在一处岩洞口发现了一只獾子。它体型偏小,毛色灰黑,一看就是一只幼年猪獾。阿寒兴奋异常,为了防止惊吓到它,他卸下包裹,悄声前进。待他走近才发现,这只獾子已经奄奄一息,双目紧闭,鼻子处鲜血直流,两条后腿也流着鲜血。想必这只獾是误入了猎人的捕猎夹,依靠鼻子拱开夹子,挣脱逃窜出来。

他先是用雪将它的伤口洗净,接着解下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轻轻地一圈圈缠在了它的腿上。许是动作过重,这只刚刚还闭着眼的动物,这时却突然睁开了眼,恶狠狠地瞪着阿寒。

阿寒冲着它微微一笑:“我没有其他食物,只有地瓜,你将就一下。”一块早已冻硬的地瓜被放到了獾的面前,阿寒则坐到了岩洞里,避着时时飘来的雪花。

许是看到他没有恶意,獾子用鼻子拱了拱面前的食物,继而叼起来,拖着伤残的双腿,也进了洞里。它在离阿寒不远的一个角落里停下,小心翼翼地咬食着食物。

看着獾子将红薯吃完。阿寒走上前去,将它抱在怀里。而这只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动物,此刻只是微微挣扎了一下,竟也顺从地依附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像是进入了冬眠。阿寒抱着它往家赶去。

日落后,气温骤降。阿寒在兜兜转转了不知多久后终于停了下来,他站在丛林深处,环顾四周,只有无尽的树和厚实的白雪。此刻慌张和惊恐席卷而来,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汹涌而下,他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可一想到阿爷还在等着他回去为他治病,他就努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泪水滴落在了獾的脸上,它微微睁开眼睛,在他怀里不停地挣扎。阿寒思忖了一下,将它放在了地上。

由于后腿负了伤,獾只能缓慢地挪动。獾具有天生的寻山打洞能力,果然没过多久,阿寒就被它带到了一处山洞前。

可以避风,可以烤火,阿寒没有其他选择,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山洞不大,他必须弓着腰才可以进去。万幸的是他思虑周全,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捡拾了干柴,此刻拢了一堆,用火种点燃。

洞内霎时光亮了起来,周遭的寒气渐退。阿寒取了包裹里的吃食,给了猪獾一块红薯,自己吃着冰冷的馒头。

(三)

睡梦中的少年隐约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摸枪,一睁眼,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在夜幕的映衬下,洞口周围闪烁着三双明亮的眼睛。

动物的感知灵敏,獾子已经睁开了眼。阿寒犹豫不定,带着它必然跑不快,可不带它,爷爷怎么办?最后他决定,把沉重的食物全部扔下,将猪獾放到了包裹中背起。

生死在此一搏。阿寒最先要做的就是冲出洞口,甩开狼群。

他将火把点燃,大火“噗”的一下旺出,果然三只狼纷纷向后挪了几步。

在他的印象中,左前方不远处有一棵易于攀登的大树,他必须要在狼追来前攀上大树。

他不敢熄灭火把,他时刻需要它来击退狼群。阿寒干脆将火把咬在嘴里,大火随着风向乱飘,灼烧着他的脸颊,可他此刻根本想不得那么多,只是拼尽全力地向上爬去。

透过火光,狼的身影依稀可见,它们徘徊在树下迟迟不肯离开。阿寒第一次端起了猎枪。颤抖的双手透漏出他的紧张,他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企图让自己镇定一点儿。

“砰”的一声枪响,狼嚎的声音更大,响彻了整座山林。它们撕扯着树干,露出了最狠戾的表情。阿寒静下心,依凭着火把的光芒,又是一枪。这一次,一只狼轰然倒下,另外两只退了很远,仍旧不甘心地围着大树徘徊。当第三枪打出后,两只狼拖着死去的同伴,彻底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四)

未燃尽的柴火仍在洞口,阿寒将火堆的火弄大,彻底放松下来,他感到脸部和手部疼痛不已,那是火把烧伤了他的皮肤。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獾却突然冲进了大火之中。阿寒伸出手时为时已晚。只见獾翻躺在火中,把腹部朝上来回不停地翻转,不停发出“吱吱”声。就在阿寒打算用雪扑灭柴火将它救出时,它自己却翻了出来。背部厚实的皮毛让獾未受太大伤害,可它腹部的皮却松散了下来。

阿寒摸过包裹,试图为它包扎一下,它竟然一个卷身,用嘴巴撕扯下了腹部的皮肤。那一瞬间它疼得蜷做一团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叫声持续不断,可阿寒却突然明白了它的深意——腹部皮肤是獾子身上脂肪最密集的地区,那块被它撕下来的皮肤下,有着一层厚实的油脂层,它是想让阿寒用油脂来治疗烧伤的皮肤。

阿寒大为震撼。不论他如何拼死拯救这只獾,他的目的都不过是为了将它带回去给阿爷治病,可它却无条件地信任他,甚至为了他,不惜忍受如此大的疼痛。

他颤抖着双手将獾油涂抹在脸上。獾停止了窜动,团作一个球,一动不动地躺在了那里。

可阿爷的腿伤又要怎么办?獾子的腹部已经无法接受第二次的撕扯,何况阿爷整条腿的伤势怕是这一只獾都无法彻底医治。

(五)

“阿寒,阿寒……”

“汪、汪、汪……”

嘈杂声四起,人的喊叫声,狗的犬吠声。阿寒突然睁开了眼,有人来救他了。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呼喊。而他发现,在他睡过去的时候,獾子竟然一动不动地守着他,未曾离开分毫。

阿寒把它抱在了怀里,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很快,他便看到了身穿制服的守边士兵以及猎犬。

“你们怎么会进山来寻找我?”大兴安岭一入冬,鲜少有巡山的士兵前来,何况他的家中并没有通电话,也没有其他通讯设备,阿寒不解地询问。

为首的士兵无奈地笑了笑:“回去你就知道了。”

果然,一下山他便知道了原因:阿爷烧毁了木屋——那个他们赖以为生的家,被阿爷一把火烧毁了。

“一大早我们边防巡警就发现北山有大火,连忙赶来,才知道你爷爷为了救你,不惜放火烧家引起我们的注意。不过小朋友你放心,你爷爷已经被接到军区医院去医治了,我们会重新再为你们搭建一座木屋的,最近你就先住在边防队吧。”

阿寒站在烧毁的木屋前,回首望了一眼大山。怀里的猪獾想必感受到了安全,早已睡去。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动物,是它教会了他感恩,洗涤了他的心灵。

生死之交,让我们迎接新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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