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海贼》看上田秋成的王朝思想

谢发朵

本文在先行研究的基础上，通过《春雨物语》中《海贼》篇里对《续万叶集》（即后来的《古今和歌集》）的题目、假名序中的“言の葉”两处（后简称评论①②）论述来分析上田秋成的王朝思想。笔者认为，晚年的上田秋成通过对和歌的看法，委婉地表达了其对王朝的批判态度。

《春雨物语》是上田秋成在去世之前一直不断修改10年的小说集，由基于日本社会和历史的十篇短篇小说构成，可以说是上田秋成人生最后一部苦心之作，有非常高的研究价值。《海贼》是《春雨物语》的第三篇，被评价是“将没有累赘的知性精神的融合高度发挥到了极致”的一篇。

上田秋成在《海贼》中虚构了文室秋津和纪贯之见面的情景，主要内容是文室秋津的评价性叙述，采用和歌的文学样式。和歌，是日本王朝文学的代表性文学样式。在王朝时代，当时曾这样评价第一部官撰和歌集《古今和歌集》：“后代歌人将其视为圣典……正是这部和歌集中确立的美意识贯穿了王朝（中世），成为和歌的根本”。因此，可以认为上田秋成是想在《海贼》这篇文章中通过文室秋津之口表达对王朝的看法。

一、关于《续万叶集》题名中的“叶”

上田秋成在评论①中说《续万叶集》的“叶”是从《万叶集》引用过来的，但文室秋津却持有不同的看法。在这里，文室秋津举了中国后汉刘熙《释名》中“人声曰歌，歌，柯也”的例子，并论述说明这个例子没有说服力；又引用了许慎《说文解字》中“歌，咏也”以及舜典中“诗言志，歌咏言”这些汉文典籍关于“叶”的解释，提出《续万叶集》题名中的“叶”应该解释为“咏”。

根据上面的叙述，笔者拟尝试通过对《释名》解释的批判来讨论上田秋成的批判意图。

《海贼》原文中关于《续万叶集》题名是这样写的：“此和歌集题名为《续万叶集》，仅从字面看，自然是因袭前人的《万叶集》而定名，倒是可以理解。倘若穷究‘万叶集三个字的本意，‘万字寓意和歌数目众多，尚能说得通，但‘叶字据后汉刘熙《释名》一书解释：‘人声曰歌，歌，柯也，所歌之言之其质也，其声吟咏有上下，如草木之有柯叶也。也就是说，歌声依曲调高低变化，如风吹柯叶，使草木有声。”《海贼》中关于《续万叶集》题名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叶”这个文字上。笔者认为，这是对《万叶集》题名的重复讨论。把《万叶集》中“叶”解释为“歌”的先行研究有很多。上田秋成本人也在《萬葉集楢の杣》中总结为“叶是树木发出声音的比喻”。也就是说，上田秋成之前的看法与《释名》的解释类似。

上田秋成仔细分析了人的声音和草木枝叶的声音，对《释名》的解释提出了疑问，且认为“仅参考了《释名》一书，因此流于草率”。也就是说，上田秋成认为以前的学者关于“叶”的解释都过依赖《释名》。

后来，秋成又引用了与《释名》同一时代的典籍进一步说明：“许慎的《说文》则解释道：‘歌，咏也。”这一解释系依据《舜典》中的“诗言志，歌咏言”，但得出的结论是“叶”应该理解成“咏”，这与《释名》的解释不同。

秋成在这里并不是强调自己对“叶”的独特研究，因为这里的观点和他之前的观点是相矛盾的。秋成引用不同的典籍只是为了证明“叶”有多种解释的可能性，以前依赖《释名》，这样关于字义的解释太过于单一了。秋成通过对这一现象的批判，强调汉字的字义解释并不止一个，进而批判了王朝文学。

二、关于假名序的“言の葉”

评论②是关于《古今假名序》中“言の葉”的评论，认为“言の葉”是古文的错误表现，为解释《万叶集》的题号而这样随便使用古语是不可取的。

（一）挑战假名序的权威

评论②针对古今假名序先是这么写的：“国守大人在序文中写到：‘夫和歌者，托其根于心也，发其花于言之叶也。这句话，初读之下，颇感流畅，但细品则有微瑕。”

实际上，“言の葉”这个词不仅仅只出现在《古今和歌集》的序中，在其他的地方也出现过，如在《新古今和歌集》的序文中有“やまと歌は……ことの葉として”这样的内容。那么，上田秋成为什么只是批判《古今和歌集》序文中的“言の葉”？

“言の葉”最先出现在《古今假名序》中。当时的人们认可了这一点，没有对“言の葉”的合理性提出异议。迄今为止，关于《假名序》的研究都是集中在歌论史和假名的贡献方面，几乎没有对《假名序》的用语提出疑问，都是类似“因为真正理解和歌的人将《古今和歌集》的精神包含在了其中，是集思广益写出的作品”这样的评价。众多学者对《假名序》的内容没有疑问，已经将其权威化了。

上田秋成对《古今假名序》的“言の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实际这不仅对“言の葉”也对学者对《古今假名序》的崇拜进行了批判，可以说是挑战了《古今和歌集》高不可攀的文学地位。

（二）对古语的态度

上田秋成认为假名序的“言の葉”是不对的，“例如‘言‘语‘词‘辞一向都读作‘こと，而序文中的‘言之叶，却从未见过”。也就是说，“言の葉”这样的措辞在以前是没有的，应该是错的。秋成不仅批判了这一措辞，也对当时古文使用的随意性进行了批判。从表面上看，秋成的意见似乎没有太大的说服力，但文中更侧重的是对古语的严格态度。

上田秋成以前对古语有过详细的分析，从他五十岁左右与本居宣长关于古文的论争就可以看出他对古文的态度。二人的论争主要记录在宣长的《呵刈葭》这部著作里。从这篇文章的题目来看，“呵”的意思是训斥、责备，“刈”的意思是“把草砍掉”，从字面意思来看，本居宣长是想将秋成论点斩草除根。从这部作品的题名就可以想象二人当初的论争是何等的激烈。从这部作品的16个论争中可以看到，秋成坚持自己的主张，丝毫没有让步的态度。

综上所述，上田秋成通过《续万葉集》题名中的“葉”以及假名序中的“言の葉”这两个地方讨论了《古今和歌集》中词语的使用情况，体现了《古今和歌集》和歌措辞中对汉字理解的片面性以及对古语使用的恣意性，从而批判了王朝文学的不足。

三、结语

日本文学史中对《续万叶集》有很高的评价，但上田秋成有自己的看法。首先，因为对题名“叶”的解释一般都依赖《释名》，秋成引用其他典籍给出了不一样的解释，说明汉字解释过于依赖汉籍。其次，挑战了古今假名序的权威，对假名序中的“言の葉”提出了异议。秋成生活的江户时代末期人们的自国意识很强，学问界也盛行复古活动，但秋成不赞成单纯的复古，《春雨物语》体现了他对古语的关心，但不是盲目地接受和崇拜古代。江户末期将延喜之治理想化的思想被视为明治维新的原动力之一。但是，秋成站在江户的立场，通过《春雨物语》中《海贼》篇对和歌的讨论表明了其对王朝批判的态度。

（阜阳师范学院信息工程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