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玉琮的“神人兽面”纹饰与真伪鉴定

2016-05-14 22:09孙明昳
艺术科技 2016年8期
关键词:玉琮鉴定

摘 要:关于良渚文化中“神人兽面”纹饰的解释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它是某种组合图腾崇拜,有人认为它是象征着权利的“族徽”,更有人提出“动物伙伴”理论,认其是巫师借助动物升天入地的造型,至今未有定论。总之,通过对“神人兽面”以及“兽面纹”的深入剖析与对良渚文化进行对比研究,能够更有助于我们鉴定良渚时期的玉器。

关键词:玉琮;“神人兽面”;良渚文化;鉴定

良渚文化以其玉最为著名,良渚玉器体大沉稳,对称均衡,其线条流畅,无论是雕刻还是切割工艺都是极为精湛的。要区别良渚玉器与其他玉器的关键则在于“神人兽面”纹饰,此纹饰频繁且只出现在良渚玉器之上,体现着良渚独特的文化内涵,也正因如此,才使得良渚玉器在市面上声名鹊起,导致赝品频出,有些仿品甚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为更准确地鉴定良渚时期的玉器,我们不仅需要了解那个时代的玉器特征,认准时代的痕迹,还需要进一步对“神人兽面”纹样进行研究。

在良渚文化文物精品展《文明的曙光》中,有着这样的描述:“其脸面作梯形,重圈圆眼,两侧有小三角形的眼角。宽鼻以上用弧线勾出鼻翼,宽嘴中刻出上下两排十六个。头上戴着高耸宽大的‘羽翎冠帽,内层帽缘线刻卷云纹。神人上肢以阴纹细刻而成,平抬,弯臂转肘,手作五指平伸。关节部位均刻出外伸尖角。在神人胸腹部位以浅浮雕琢出兽面,重圈眼,椭圆形凸面象征眼睑,连接眼睑的桥形凸面象征眼梁,宽鼻勾出鼻梁和鼻翼,宽嘴刻出双唇、尖齿和两对撩牙,撩牙伸出唇口,上下交错。兽首下方阴刻一对盘曲的前肢,兽爪尖利,踞地作俯卧状。神兽肢体上密布由卷云纹、弧线、横竖直线组成的繁褥纹饰。”

图1 “神人兽面”纹饰图解

如图1所示,“神人兽面”为上人下兽,其人头戴羽冠,面部表情狰狞,手抱于兽眼之上,其兽俯身并足,整体呈人驾驭兽的姿态。完整的“神人兽面”纹在现今的学术界中多被称作“神徽”,象征着良渚文化。在大多数良渚玉器上,“神人兽面”纹饰除神人的羽冠、人面以及兽的眼睛、鼻口为阳刻外,其余部分皆为阴刻,有学者根据这一特点而将阳刻部分看做一个整体,并将兽眼看作神人之乳,鼻为身,口为阴,此看法虽有其理,却缺乏论据支撑,有待考证。

不仅位于不同玉器上的“神人兽面”纹各有差异,而且在一个玉器上不同位置的“神人兽面”也有区别。在目前已出土的良渚玉器中,此纹样大多数被简化成只留羽冠人面与兽眼口鼻(不排除阴刻部分因年代久远而被消磨的可能性),更有单独的“兽面纹”。下面就以良渚玉琮上的“神人兽面”纹饰为例,探讨其表现形式以及各家对其的不同解释。

1 玉琮上“神人兽面”纹饰的表现形式

在《神圣与精致—良诸文化玉器研究》中,作者蒋卫东写道:“作为良诸文化玉器上最常见的纹,神人兽面组合图像出现之后,就根据载体的不同而形成两种不同风格的表现方式,而且这两种表现方式随后又各自形成不同的简化和抽象趋势。”玉琮内圆外方,象征天地,作为神圣的礼器起着祭祀神灵的作用。余杭反山出土的“玉琮王”(M12:98,见图2)是最有名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良渚玉器,现存于浙江省考古研究所,通体呈黄白色,有规则紫红色瑕斑,四面皆刻有“神人兽面”纹饰,阴刻部分已不清晰。简化的“兽面纹”则位于其四个边角之上,其中刻有卷涡纹饰。《周礼》有“黄琮礼地”、“璧琮以殓尸”的记载,由此推断玉琮在当时应该是一种礼器,或许就是祭礼巫师沟通天地的重要法器。该琮王出土时,平整地置于墓主头骨左上侧,可见它对于墓主的重要性。

玉琮上的“神人兽面”纹与其他器形上的不同之处在于其通常有较为完整的一整个“神徽”,而四边各有简化的“兽面纹”。

2 关于解释“神人兽面”纹的争论

关于“神人兽面”纹饰的解释众说纷纭,至今未有定论。有人认为它是某种组合图腾崇拜,有人认为它是象征着权利的“族徽”,有人提出“动物伙伴”理论,认其是巫师借助动物升天入地的造型,更有“女阴说”将该图案解释为一个露乳露阴的女性,显示了当时人们对神秘的生命现象产生的兴趣与疑虑。

2.1 “图腾崇拜”说

对于“神人兽面”纹饰的争论主要还是体现在更抽象化的“兽面”图案上,有专家学者将“兽面”解释为鸟,两旁伸出羽翼,最下方是三只鸟爪,“神人兽面”实为人骑神鸟飞天之像。《山海经·大荒东经》曾这样记载:“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这里的“乌”指的就是神鸟“三足乌”,又称“三足金乌”,它被描绘成运载太阳的神使。以绍兴306号战国墓出土的“鸿柱灵屋”图腾柱上的神鸟为证,百越民族可能信仰鸟图腾,东南沿海地带可能是东方鸟图腾夷人集群的展延区,因此说居住在东南沿海的良渚人以鸟为图腾是有根据的。然而,“三足乌”在汉代“画像砖”中也常常作为西王母的座下神鸟与捣药兔等同时出现,西王母位于西方,而良渚位处东南,虽有文物出土神鸟图腾为证,但因此将“三足乌”理解成“兽面”未免有点牵强,况且“兽面”的口鼻部分都不是鸟的形象。图腾是氏族借以确定自我并与他氏族相区别的“非人类”的假想血缘祖先,目前却无法证明良渚“神人兽面”与崇拜它们的族群有血统假定。确定“图腾”是极其困难繁复的事情,尤其是要把它从一般“动物崇拜”里剥离出来,更需要多重证据的支持。

2.2 “族徽说”

“族徽说”是最为直观简捷的,有不少学者认为“神人兽面”应是“族徽”而不是“神徽”。该说法认为,“神人兽面”中的人像最大特征是头戴羽冠,因而很有可能就是古代传说中的“羽人”。《山海经·大荒南经》记载:“有羽人之国,其人皆生羽。”《海外南经》又记载:“海外有西南陬至东南陬者……羽民国在东南,其人为长头、身生羽。一曰在比翼鸟东南,其为人长颊。”另外,在《吕氏春秋·求人篇》、《淮南子·原道训》等著作也有类似的记载。有的学者认为,尧舜时代南方地区有“羽人国”存在,并认为“羽人”就是良渚人的先民。作为“羽人”的后裔,良渚人将其刻在代表良渚人的族徽上,视其为“神人”。然而,戴着羽冠的“神人”就是“羽人”吗?“羽人”是否存在?良渚人是否知道“羽人”且将之当做自己的祖先?这些问题因缺乏有力论据而成为“族徽说”的难题。

2.3 “动物伙伴”说

在对“神人兽面”纹饰的争论中,最为新鲜,论证最为有力,影响也最为巨大的要数张光直先生的“动物伙伴”理论,认为“神人兽面”是巫师借助“动物伙伴”或所谓“他我”(alter ego)升天人地的造型。无论这里的“兽面”是什么,它更多的是抽象了的东西,“神人兽面”则象征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然而,玉琮纵然可以解释成“方圆赅备,人地通天”的礼器,那同样刻画“神人兽面”纹饰的玉瑛、石钺又当作何解释呢?因此,该说法太局限于玉与巫之间的联系,而忽略了“神人兽面”与其他器具的关系,个人认为不如 “神徽说”有说服力。

2.4 “女阴说”

“女阴说”将“神人兽面”看做一个整体,以兽眼为乳,兽口为阴,神人双手遮挡双乳,兽口长出獠牙,以告诉族人圣洁的神女是不可玷污的,避免出现乱交、滥交,从而约束了良渚人的行为。有学者将神人的躯干与主要器官略去花纹绘出轮廓,次要部分则保留纹饰,得出图7中的图案。持该说法的学者认为,“我们也许太‘文明了,往往恐惧或回避这种神秘!我们确实存在着释读的理论困难和心理障碍!”然而,虽整体可以看成一个裸体女人的形象,但对于单独存在与玉琮四边的“兽面纹”又作何解释呢?西方古代虽有对“无头人”的记载,然而这在中国古代真的存在吗?不管怎样,单看“兽面纹”更像是老虎或者其他鸟兽的图像,“女阴说”虽大胆新颖且论证有力,却仍然面对着诸多难题。

无论是对某种组合图腾的崇拜,象征身份的“族徽说”,崇尚巫文化的“动物伙伴”说,还是直面伦理的“女阴说”,他们对“神人兽面”纹饰或拆开剖析,或整体研究,其解释都受到了“神人”和“兽面”这两个词的局限,更不可单独去研究某个器具中的纹饰而忽略了这个纹饰在其他器具上的作用。

除上述说到的四个观点外,还有很多对“神人兽面”纹饰不同的解释,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这些纷杂的说法正表明了良渚玉器起因的复杂性及其背后文化内涵的模糊性。要进一步对“神人兽面”进行合理的解释,还需对当时良渚的自然环境、社会关系等各方面深入研究良渚文化的内涵,最好能够还原出当时的生存状态,从而了解当时良渚人的思想和习性,同时考虑“神人”和“兽面”的形态特征与文化含义。

3 玉琮的真赝对比

鉴别玉器的真伪,只看玉器的材质是不够的,还应从玉器的器型、工艺、纹饰和沁色等各方面的因素来综合判断。以良渚的玉琮为例,图8左是一件陈列于上海博物馆的“兽面纹”琮形管,1982年出土于上海青浦区福泉山良渚墓葬。这种被俗称为“勒子”的琮形管,因能随身佩带盘磨,而颇受藏家欢迎,因而市场上的仿制品也很多。

如图8中,这是一件能够一眼辨认出来的低仿琮形管,不仅加工粗劣简陋,且在器形、纹饰和材料上都明显逊色于真品,可谓大相径庭,这里就不一一鉴别了。而要鉴定如图10这样的“高仿”赝品,最明显高效的办法是观察其身上的“兽面纹”。前面已经说过,“兽面纹”是“神人兽面”纹的简化版,也有着其独特的内涵与样貌。简化的“兽面纹”中,兽眼呈眼位上吊形(或许是综合了神人的手臂),兽眼与兽口之间存在一定的距离,简单切割和复杂雕琢并存,阳刻与器身之间的过渡平缓柔和。而赝品则在这些特征中体现出了技术上和时间上的不同,暴露了其“赝品”的身份。图8右的这件仿品,其“兽面纹”的兽眼呈圆形,兽眼中没有简单切割而是现代工艺制作的凹陷纹样,其阳刻与阴刻部分的衔接处也并不柔和。除此之外,以良渚时期的工艺来说,不会出现如图8右玉琮边缘处那样的凹陷,这明显是现代工艺上的产物。

在良渚时期,玉器的材料多数为硬玉,只有金刚石的硬度在其之上,因此用来切割玉器的道具是抹有金刚石的绳子,通过对玉器长时间的反复磨损来塑造简单刻纹。通过对工艺的了解已经“兽面纹”的解析,可以有效地帮助我们鉴别高质量的现代良渚玉器仿品。

4 结语

许边疆在《从“神人兽面纹”看良渚文化玉琮形制》一文中写道:“历史上的任何遗物,在其形成、演变及成熟的过程中都会受控于它背后的观念,造物之形往往蕴藏着其初始状态下就已萌生的某种逻辑,而观念对造物的影响向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在一定时空范围内,它或多或少会以类似的形式在其他造物活动中得以再现”,因此,通过对“神人兽面”以及“兽面纹”的深入剖析与对良渚文化进行对比研究,能够更有助于我们鉴定良渚时期的玉器。

良渚玉器因其精美的造型和独特的纹样而闻名,同样也导致了赝品在市场上流通的增加。仿造者们虽能不择手段去仿制,然而因缺乏专业知识以及对良渚文化内涵的研究,我们还是能从各方面发现赝品作假的蛛丝马迹。只要我们掌握真品在质料、制作工艺、造型纹饰等方面的特点,尤其是像“神人兽面”纹饰和“兽面纹”这样无法进行仿制的纹样特点,就不难明辨真伪。

参考文献:

[1] 许边疆.从“神人兽面纹”看良渚文化玉琮形制[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14(04):46-50.

[2] 萧冰.良清玉器“神人兽面纹”新解[J].东南文化,1992(Z1):50-63.

[3] 孙迎春.探秘良渚文化玉器神人兽面纹(上)[J].文物鉴定与鉴赏,2012(10):99-103.

[4] 孙迎春.探秘良渚文化玉器神人兽面纹(下)[J].文物鉴定与鉴赏,2012(11):94-99.

[5] 陈逸民,姚创立.良渚玉器的真赝对比[J].文物鉴定与鉴赏,2011(03):10-15.

[6] 蒋卫东.良渚玉器鉴定述要[J].收藏家,1996(06):18-20.

[7] 陈逸民,姚创立.良渚文化玉器鉴定秘诀[J].文物鉴定与鉴赏,2010(12):16-19.

作者简介:孙明昳(1993—),女,贵州铜仁人,本科,毕业于上海大学,上海大学美术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日本美术。

指导老师:潘力,教授,参与上海地方志的编纂工作,负责艺术学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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