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猫和大眼贼

许廷旺

草地里最常见的小动物就属大眼贼了。这得益于它们惊人的繁殖能力。在草地里行走，总能看到它们的身影。甚至坐下来休息，不一会儿，身边就冒出一两只大眼贼。它们转动着小巧的头，鼓动着大眼珠，频频观望。在它们眼里，这里是它们的家园，也就没有了顾虑，更没有胆怯了，哪怕是闯进来一个庞然大物，令所有动物都畏惧的——人。但它们骨子里却有着高度的警惕与戒备，就在举手投足间，便迅速逃之夭夭。

大眼贼的速度太快了，甚至让人来不及看清它们逃跑时的身影。不过，那轻微晃动的牧草，说明它们不仅速度快，而且身手敏捷。

它们身上总表现出很矛盾的一方面。有时，它们表现得过于胆大，竟然不怕人，也不怕牧羊犬。即使与人、与牧羊犬咫尺之遥，它们仍能表现出难得的从容与淡定，或是散步，或是觅食，或是嬉戏……总之，它们似乎用这种难得优雅的动作，暗示着与人、与牧羊犬有着亲密的关系。这只不过是它们的一厢情愿，更是它们虚伪、狡猾的表现。那频频转动的眼珠，一直盯着牧羊犬，只要牧羊犬再稍向前走一步，或是发怒，立即钻进洞穴。

有一条很有说服力的证据足能证明这一点：大眼贼总是在洞穴附近活动。所以，它们才表现得这么胆大妄为，才表现出虚假的从容与淡定。

有经验的牧羊犬总能很好地捉弄它们。牧羊犬一动不动，屏息凝视。一些大眼贼误以为眼前出现的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但又缺少足够的胆量走过去，总是小心翼翼地接近与试探牧羊犬。牧羊犬审视着它们，突然跳起。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无异于一枚炸弹产生的威力，它们一边惊慌逃窜，一边发出凄惨的叫声。那叫声令人耳膜发痒。随着一声剧烈的惨叫，惨叫声往往只发出半个音节，就没有下文了——事实再清楚不过了，发出惨叫的大眼贼忙中出错，撞到牧羊犬身上，结局可想而知。

当然，倒霉的大眼贼不止这一只。它们慌作一团，或是因抢夺洞口，互相拥挤，倒成全了牧羊犬。牧羊犬甩动着大嘴，无一遗漏地咬死大眼贼。有的大眼贼忙中出错，一头撞在土堆上，那浑身抽搐的情景，说明它们使出了足够的力量，活活撞死了——死于非命。有的大眼贼误入废弃的洞穴，就在它误以为躲过一劫时，可紧接着洞外传来牧羊犬的吼声和扒洞的动静，已令它抖如筛糠，瘫软在地。不过，一些年龄稍长、富有经验的大眼贼总能幸运地躲过一次次劫难。

看来，大眼贼表面上的从容与淡定，注定要付出代价——生命。

大眼贼总能把它们这份难得的从容与淡定发挥到极致。

夏季午后，灼热的阳光烘烤着草地。夏虫疯狂鸣叫，衬托得草地不仅寂静，而且寂静得让人难以接受，总感觉与空旷的远古似乎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土包、土堆、土丘顶上出现了众多的大眼贼，只是加深了这种印象，甚至还有着淡淡的惊悚。

它们有着惊人的相似动作，无论是一只大眼贼，还是两只、三只大眼贼，或是一群大眼贼，总是后肢站立，前肢收于胸前，爪子与前肢呈九十度的直角垂于胸前。它们鼓动着大眼睛，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发出“吱吱吱”的叫声。此时，它们的形象很像猴子，而频频挥动的前肢，就像猴子舞动的“猴拳”。

它们左顾右盼，更多是侦察敌情。四周静悄悄的。它们开始嬉戏，挥动猴拳，你来我往，伴随着尖叫。嬉戏已无法满足它们的兴趣，它们开始扭打在一起。双方势均力敌，从土丘上滚落下来，伴随着一路尖叫。从尖叫声和翻滚的身影不难看出，它们之间的格斗是如此的疯狂与激烈。

不知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一声异常的响动，或许是某种鸟鸣。这种场景，它们再熟悉不过了。它们训练有素，无论格斗得多么激烈，无论一方吃了多大的亏，哪怕是头破血流，格斗戛然而止，纷纷跷脚，抬头观望。如果危险临近，观望完全可以省略，迅速逃入洞穴。如果不涉及危险，它们还要继续酣战。

大眼贼之间的酣战也好，嬉戏也好，再一次被打乱了。

附近出现了一只兔猫。

兔猫是食草动物，对杂食动物大眼贼来说，尚构不成威胁。不过，相对于大眼贼来说，兔猫是庞然大物。它的出现令大眼贼望风而逃。不过，一只大个大眼贼连动都没有动。从远处看，它的被毛尖和尾尖已呈暗红色。这说明，它不仅年龄大，而且富有经验。这只成精的大眼贼似乎一眼就识破了兔猫。兔猫匆匆一瞥，随后收回的目光，让成精的大眼贼勇气与胆量陡生，竟然大摇大摆地向兔猫走去。

它英雄般的壮举，令其他的大眼贼羡慕不已，也有了足够的胆量，纷纷钻出洞穴。更有好奇的同伙，尾随在大眼贼身后，团团包围了兔猫。甚至有的大眼贼发出阵阵尖叫，示威逞强。

兔猫收身缩脖，蹲在地上，好像胆怯了。不过，那一对削立的大耳朵，还有半眯缝的眼睛，暗示着它高度警惕，严密观察着对方。那偶尔睁开的眼睛射出两束夺目的寒光，说明它已经做好了格斗的准备。

可惜，自以为是的大眼贼竟然没有注意到。

大眼贼接近了兔猫。

兔猫索性闭上了眼睛。

大眼贼伸出前爪，试探地够向兔猫。兔猫本能地向后退了退。这进一步刺激了大眼贼的胆量与兴奋，猛地伸出尖嘴，咬向兔猫。兔猫后退。大眼贼的扑咬太凶猛了，尖嘴带着一股风滑向兔猫的脖颈，没有咬到；随后又滑向兔猫的身子，竟然第二次扑空了。大眼贼一鼓作气，尖嘴咬向兔猫的后肢，终于咬中了。

钻心刺骨的疼痛令兔猫怒火万丈。它微微睁开眼，向四周扫了一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全是大眼贼，它被包围了。以眼下大眼贼的气势，弄不好，它就有可能葬身这里。它再次闭上眼睛，等待时机。

大眼贼转到兔猫面前，挥动鼠爪、鼠牙，继续逞强示威。兔猫仍一动不动，大眼贼跳起，再次扑向兔猫。

兔猫看得一清二楚，抡圆前爪，“啪”，狠狠抽在大眼贼脸上。这一爪，兔猫运足了力气。大眼贼身子飞起，在空中翻滚，最后四脚朝天落在地上。兔猫纵身扑了上去，再次挥动前肢，“啪”，一声闷响，一爪掴烂了大脸贼的脑袋。大眼贼的四肢无力地滑动着，渐渐地不动了。

再找那些准备围攻的大眼贼，早已不知去向了。

小动物之间的格斗与反格斗、杀戮与反杀戮彰显了生命的精彩与张力。草地也因有了这些小动物奔波、格斗、杀戮的身影而充满了神秘与神奇。

知识链接

大眼贼：草地里的一种鼠类，身体细长，被毛灰黄色，喜欢偷吃农作物、草籽、草根。因眼睛大，频频转动，而得名“大眼贼”。有的地方称之为“豆鼠”。

兔猫：当地人的习惯称呼，实质是野兔。野兔无论样子，还是被毛颜色，都与家兔相似，只不过是体型稍小。野兔繁殖力惊人，每年产崽一到两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