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紫霄
我曾经去过西塘。我曾经去过中国山水画里的世界。
我看见欲语还休的水荡漾出柔和的水波,桥洞下的浮萍也跟着摇晃;我看见热情好客的人吟唱着婉转含蓄的歌谣,凳子上的小童和着拍子晃悠着腿;我看见飞檐木柱的筒楼沐浴在夹杂着尘埃的阳光里,包容着深绿的树影兀自伫立
我停下笔。
“你写东西就是这个毛病,文笔虽说不错,可是太过追求华丽了……”
哼,你倒想华丽呢,你追求一个我看看?
“那么多华丽辞藻扔在一堆,不会让人眼前一亮,只会觉得繁复、空泛。你看这儿……”
那叫环境描写,你懂不懂?我翻个白眼。
“你也别不爱听,哥哥说的可都是为你好。写义章贵在真诚、真实。情之所至,才能有好的表达和宣泄。为了写而写,为了美而美是不行的……”
没完没了。我干脆转身走了。
我停下笔,忽然想起当时和哥哥的谈话。不,不叫谈话,是单方面的引导。
他说一句我在心里顶一句,一耳朵进一耳朵出,觉得他说的好没道理。
真的没道理吗?
我读汉朝的《陌上桑》,深深为之感动,又为之惋惜。
所谓感动,是对诗中炼字的讲究。“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正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带着对自己美貌的一点儿小骄傲、小自负,用大时代的自信以及平和的美去打动人。我非常喜欢其中的“好”字。蒋勋说:“这个‘好字用得精彩,不是美,也不是善,而是兼具很多复杂的东西。”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是日常生活中最平凡的一个字,就点亮了整首诗。
所谓惋惜,是因为诗的后半部分,经过义人的修改,变得十分功利。“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读到这儿,就有了一种很强烈的阶级思想,再往下“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了。
秦罗敷若真的拥有一个地位如此显赫的夫君,又何须以采桑为生?不管后来的文字形式如何工整对仗,都不再能够打动我了。因为他不再是民间的真实写照,不再有力量了。
《毛诗序》说:“情动于中而行于言。”真实的情感表达,是引人共鸣的唯一方式。
真,是我们必须恪守的准则。在城市的灯红酒绿和残酷的社会竞争面前,人们每天都面临着无数艰难的选择题,面临着走怎样的路的选择。
——他们虚伪,他们妄为,他们抛弃了为人最基本的真,阿谀奉承,欺上瞒下,在最黑暗的深渊牟取暴利;
——他们迷茫,他们无助,他们迟迟没有勇气做出决定,徘徊不前,停滞不动,一生庸庸碌碌,毫无作为;
——他们坚定,他们无畏,他们信奉着内心的准则,不畏权势,勇往直前,为所有人的利益抗争。
央视《看见》栏目中,有一期是做四川雅安地震的主题。在这期节目中,没用太多残垣废墟的镜头和哭天抢地的场景,也没有那么多感动中国的好人好事,全程都只是在讲一个十几人的小村庄灾后重建的故事。失去儿子的叶哥叶嫂准备再要一个孩子,救了邻村姑娘却永远失去爱女的川叔再婚了,失去母亲的义超养了一只小猫……没有很多的摄影技巧,也没有很华丽的辞藻,却因真实而打动人。
“真实自有万钧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