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庚
“爷,您以前都是夜里下山,夜里回山的,怎么着今儿大白天要自个儿下山?”瘦猴子小心走上前几步,问九爷。
九爷一言不发,将两把盒子炮装满子弹,顺手将挂在床头的一把一尺见长的匕首塞入腰里,拍了拍瘦猴子的肩头,说:“爷们有点儿憋不住了,下山练练身手去。看好咱石柱山的洞门,叫几个弟兄去查一查咱弄的几个坑里有野猪钻进去没有?秋一过就下雪了,再逮就不好逮了,得备好过年吃的腌肉。”
“爷,你啥时回来?要不找两个弟兄做个伴?”瘦猴子又朝前凑一步,用巴结的眼神望着九爷说。
九爷不再说话,快步走出山洞,钻进了丛林。
瘦猴子心里嘀咕:九爷这一年多咋回事?上山两天就走,见不着踪迹,好像两个人似的。可认识那个浪货也才几个月呀。管他哩,喝酒去。今天有酒今天醉,管他明天见啥鬼。
九爷伏在草丛中又侧耳听了听四周,再也没有第二声枪响。
是不是又有别的杆子队过来了?但按规矩也要到山上打个招呼。不管办什么事,自己心里也有数,就是来闹事也不只放一枪就没声响了?九爷心中暗自揣想了一会儿,确信四周无人时,起身向枪响处摸去。正走间,感到河对岸有人影一闪,便不见了。他停住了脚步,再看时,便只看见有芦苇在飘动。凭感觉,那人影手中提着一杆长枪,身手十分敏捷。他再次侧卧在了草丛中,伸手摸住了腰间的盒子炮,静观四周。
他感到身下有物在蠕动,伸手一摸,抓出了一条长蛇。蛇头在不停摆动,用手指一掐蛇头,那蛇便不动了。将死蛇甩在草丛里的一刹那,他的脑海似有电光一闪而过,一种预感使他纵身而起,向枪响处蹿越,一眼便望见了那个令他朝思暮想、日夜牵挂、魂不守舍、销魂荡胸的叫秀的女人。
疼痛中的秀在九爷刚钻出芦苇丛的一刹那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她奋力推开女儿,瞪着那双无助的泪眼,望着这个突然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生性剽悍,在山中过惯了游荡生活的九爷在看见秀的一瞬间,脑海中的惊喜只是一闪而过。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困扰多日的情景竟然会在这个场景出现。
“我要死了,救救我。”母亲艰难地说。
九爷抢上几步,用手想扶起母亲。
“不要动。”母亲用手仍是紧紧捂着裆部,汗水顺着脸颊涔涔地流了下来。“可能我不行了,孩子保不住了,孩子保不住了。”她喃喃地道。
九爷扯开母亲捂住裆部的手,一看,血淋淋的,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迅速地把母亲放在草地上,扯过大姐,厉声道:“按住你妈,别让她乱动,还有救。”
九爷身手矫捷地跃起,快步来到河边。这时候,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利刃。只见他在河边的草丛中用利刃来回翻转。也就在大姐脑子里没转过神的当儿,九爷已在乱草丛中拨拉出了十几条花红黑绿般的长蛇来,甩在了岸边,那蛇仍在蠕动。
九爷纵身跃上河岸,身手麻利地在这一堆蛇当中舞动着利刃。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这十几条蛇的蛇头已被九爷手中的利刃切割下来。
他脱下上衣长袖,把蛇头包裹起来,提到母亲旁边,蹲了下来,盯着母亲的脸庞,用命令的口气呵斥道:“把嘴张开,再晚就不行了。”
母亲顺从地张开了嘴。九爷解开包着的衣服,取出斩好的蛇头,双手捏住,用力一挤,一股白色的液体从蛇头中喷射而出,注入母亲口腔内。而后,九爷将仍欲蹦跳的蛇头扔在一边,拿起另一只蛇头,双手捏住,又挤出白色的蛇液,让母亲喝下。十几分钟时间,母亲已饮下了那十几只蛇头的脑子。
母亲的感觉逐渐地好了起来。又躺了一会儿,脸色也由苍白到红润,体内已不再剧痛。她疲惫地躺在地上,望着九爷,眼中充满了迷惑。
九爷经过一阵忙碌,也累得够呛,坐在草堆上,头上的汗渗了出来。他用手抹去汗水,面对母亲的困惑,又看了看偎在旁边的大姐,诡秘地笑道:“别问了,这是俺家的祖传秘方,专一保胎用的,谁想倒叫你用上了。孩子保住了,以后可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对了,刚才谁在这儿打枪?你见着人没有?”
母亲低声叹了口气:“唉,是我不小心摔倒的。只听见枪响,没看见有人打枪。慌着回家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多年以后,母亲才知道,蛇脑子治女人早产,那绝不是他的祖传秘方,而是涉及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传奇。
九爷站了起来,双眼盯住母亲,摇了摇头,不容置疑地说:“别骗我,枪声就是在这里响的。你也不是摔倒的,是有人把你整倒的,是不是?这一大片草都叫你们滚成场了,还说瞎话?”
母亲坐了起来,一脸的委屈,不知该说什么为好。正在九爷欲再说话的时候,母亲突然脸色大变,她跃起身来,扑向九爷。就在两人倒地的刹那间,只听一声枪响,一颗子弹顺着九爷的发梢,穿过母亲的左肩袖子,飞了过去。俩人甚至听见了子弹穿过时的尖啸声音。也就在母亲把九爷扑倒在地的一瞬间,九爷快速地掏出手枪,看也没看,就朝身后河对岸“叭叭叭”地放了三枪,抱着母亲,滚向芦苇丛。
那个端着长枪的年轻小伙子的身影也在一霎间消失在河对岸的芦苇丛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