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同友
首先,我得说说这个小说。我是在午夜读它的。这是一个让人有点难受的小说。读完以后,我推开房门,走到室外,天上挂着一轮月亮,可是我感觉四下里仍然是一片黑暗,我就在这时候想起了余秀华写的一首诗——《手持灯盏的人》,在这首短诗里,她抒写了一个盲女的人生、命运和对爱情的期待:
她知道灯盏的位置,知道一根火柴的位置
她知道一个人要经过的路线
以及意乱情迷时候的危险
她知道他会给出什么,取走什么
她把灯点燃
她是一个盲女,有三十多年的黑暗
每个黄昏,她把一盏点燃
她把灯点燃
只是怕一个人看她
看不见
在这个小说里,“我”和“母亲”都是那个“盲女”,她们明知“意乱情迷时候的危险”,可是她们依然要点燃那盏灯,哪怕那盏灯一辈子只亮那么一次。其实,这世界上,所有怀有爱情的女子,不都是那个“盲女”吗?小说中,母女两代人的爱情看似截然不同,可是,细究之下,又有着惊人的一致性,那就是她们都渴望着爱与被爱。作者在小说里不仅向我们展现了小镇女人们真实的生活场景,更展示了女人们内心真实的悲伤与惶恐,在那里,虽然生活粗鄙,可是却在人心里生发着深切的爱情,以及伴之而生的深切的挣扎与纠结。我得说,站在午夜的那一刹,我深陷在这个小说的某种情绪里,我为小说中的人物所拉扯,我有些忧伤,但我没有绝望,我在那个女孩午夜的述说中,最终还是找到了希望,“我身体里火车从来不会错轨,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我相信,那个女孩,在经历了大雪与风暴之后,必将获得她渴盼的爱情的尊严与灵魂的高度。
接下来,我要说说这部小说的作者——李永立。我和他相识于几年前的一次作协集体采风活动。那是个深秋季节,我们来到了一个风景区,景区的大门外,有一个模样邋遢的老头,摆了一个现场画人像的摊子,在照相术非常发达的今天,这个行当生意相当冷清,我们在景区里转了一圈出来,老头仍然落寞地坐在那里,我们抱着好奇上前询问了几句,老头说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开张了。我们问过了,也就嘻嘻哈哈地离开了。可是,一直沉默着的李永立走了几步后,猛然转回身,悄悄地丢了一些钱放在老头脚下的搪瓷缸里。他的动作很轻,但被我看到了。看见我盯着他看,他便笑笑说,这些乡村艺术工作者,不容易啊。随后我和他聊了起来,我才知道,他自1982年发表处女作以来,已经在《安徽文学》等纯文学杂志发表了近百万字的小说、散文了。现在,我读着永立的小说,想着永立当年说的话,我忽然有些理解他在这部小说里采用的女性视角了,作为一个作家,他有一颗柔软的悲悯的心。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不也是一位“手持灯盏的人”吗?
责任编辑 江 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