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忆旧——袜板

马未都

现在还有人家补袜子吗？过去还有人家不补袜子吗？这两个相反问题之间仅隔一代人。今天的袜子又结实又便宜，许多孩子不等穿破就扔了换新的，衣服都时髦穿破的，尤其千疮百孔的裤子是年轻人的最爱，他们不知过去缝缝补补才叫过日子。

中国的袜子早年间是布缝制的，绝对不合脚，妇人缠足就不用袜子，用一块又臭又长的裹脚布裹住拉倒。布袜子没有弹性，穿上走路不把上口扎紧，走不了多远袜子就褪到脚心，难受得很。后来有了线袜子，合脚又舒适，只可惜线袜子不禁磨，穿不了几天就会破，后脚跟和大脚趾或二脚趾最爱破，破了就要补，补袜子技术要求不算太高，但得需要一个辅助工具，这就是袜板。

袜板呈鞋状，有后跟有前脸，中间斜一根木头将前后衔接，补袜子时将破袜子套在上面，便于上针，也便于补得平整。我最早的记忆是姥姥补袜子，姥姥是典型的老式妇女，和蔼慈祥，我就不记得姥姥高声说过话，永远一脸和善的微笑，灯昏火暗，低头不语，一针一线地看似重复一个动作，实际上是有条不紊地将袜子补好，让它开始新的一天。

老话讲，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说的是节俭美德。袜子还赶不上这个，我们小时候走如飞，行如风，袜子能新三月，旧三月，缝缝补补又三月就不错了。后来不知谁发明了尼龙袜子，又结实又禁穿，加之普及后又便宜，补袜子机会明显少了，袜板慢慢退了休，时间长了再找它都费力。尼龙袜子好是好，只是太臭，小时候臭脚的小伙伴们大都穿的是尼龙袜子，逆风还臭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