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恶说”与荀子音乐思想

2016-05-14 12:11朱新亮
人民音乐 2016年9期
关键词:乐论性恶先王

子》三十二篇是战国后期荀况的思想著作,每篇都有确定的主题,而各篇之间又往往互文见义。总体来说,《性恶篇》是其人性论思想的集中体现,《乐论》则是其对音乐理论的系统论述。过往的学者们分别从不同学科领域、不同视野角度对荀子性恶思想、音乐美学思想作了理论阐述。从音乐美学方面来解读荀子音乐思想的重要论文有:程梁《〈荀子·乐论〉析》①、张源旺《荀子乐论与儒家乐论传统》②、强中华《荀子与汉代音乐思想》③、石蔚《荀子音乐思想辨析》④、张越《荀子音乐美学思想探析》⑤等等。总体看来,正如刘延福《荀子音乐美学思想研究三十年》里所总结的:“对荀子音乐美学思想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其音乐理论本身的内部研究,研究相对缺乏音乐美学与其他学科间的沟通与交流。”⑥纵有学者如李泽厚、吴文璋、蔡仲德等提出过荀子“性恶说”是其音乐美学的思想基础,却没有进行仔细深入的分疏析别,对荀子人性论思想与音乐美学思想之逻辑关联的掘发力度尚不够,对荀子音乐思想中的变革因素与变革原因缺少透辟精深的分析。本文在先秦儒家音乐美学的总体框架下,试图通过对荀子《性恶篇》与《乐论》的文本细读,比对串联,条分缕析,具体阐说荀子《乐论》思想与“性恶说”的内在逻辑关联,从整体角度对荀子的人性论思想与音乐美学思想作一梳理汇通。

一、乐教何以需要:性恶

荀子《乐论》是针对墨子《非乐》而作。墨子《非乐》一开篇即提出“非乐”的总纲:

“仁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将以为法乎天下。利人乎,即为;不利人乎,即止。且夫仁者之为天下度也,非为其目之所美,耳之所乐,口之所甘,身体之所安,以此亏夺民衣食之财,仁者弗为也。是故子墨子之所以非乐者,非以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以为不乐也,非以刻镂华文章之色以为不美也,非以犓豢煎炙之味以为不甘也,非以高台厚榭邃野之居以为不安也。虽身知其安也,口知其甘也,目知其美也,耳知其乐也,然上考之不中圣王之事,下度之不中万民之利,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⑦

墨子认为,仁即利人,凡事以是否利人为准则。尽管音乐给人带来快乐,却不能有利于天下,故应该被抛舍遗弃。接着墨子从四个方面辨析了音乐的害处:其一,造乐器必厚措敛于万民而无实利;其二,青壮男女击鼓奏乐旷废耕稼纺织;其三,与君子、平民听乐,荒废君子听治、平民从事;其四,乐舞之人食必粱肉、衣必文绣,亏夺民衣食之财。应该说,墨子论据充分,雄辩滔滔,对音乐的危害性作了深刻有力的揭发。

作为站在儒家立场的荀子来说,势必不能容忍墨子对礼乐教化的言辩攻击。而要对墨子进行反驳,必须集中力量攻破驳斥墨子的音乐不利人的观点,充分论证音乐存在的合理性、必要性。他的切入点是:人性恶,故需要礼乐教化才能引导人向善发展。

孟子主张人性善,他在与告子的辩论中,对人性思想多有阐发,他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⑧又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修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⑨人既本有这四心,那么人所应做的,无非是保持心中的善,“求其放心而已”。如此一来,他对音乐的看法就比较宽容豁达,只要君主能够实行仁政、“与民同乐”,那么无论是古乐,还是今乐,都没有分别。

荀子则不然,他反对孟子“人之学者,其性善”“今人之性善,将皆失丧其性故也”的观点,荀子说:“凡人之欲为善者,为性恶也。夫薄愿厚,恶愿美,狭愿广,贫愿富,贱愿贵,苟无之中者,必求于外;故富而不愿财,贵而不愿势,苟有之中者,必不及于外。用此观之,人之欲为善者,为性恶也。今人之性,固无礼义,故强学而求有之也;性不知礼义,故思虑而求知之也。”⑩即人性欲求善,是因为人性本恶。在荀子看来,人性恶没有回旋余地。《荀子·性恶篇》开宗明义提出: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11}

荀子认为,人生而好利的本性,会导致彼此争夺抢掠而缺乏辞让谦退;人生而疾恶的本性,将招致彼此残害贼杀而忠正信义沦亡;人生而好声色的本性,将导致社会淫乱风气滋长而礼义文明衰落。正因为人性中先验固有的这三个“恶”的层面存在,如果顺从人性的自由发展,社会必定充满了争夺纷乱与残酷暴虐。

因此,“故必将有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12}即人性之恶需要通过“师法之化”“礼义之道”的熏染陶冶,才能开出向善的一路。而儒家的雅乐正声正是礼义之道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具有教化人心的作用,这就为荀子乐教说提供了思想基础、理论依据。

对此,荀子还有一个形象的比喻,他认为,人性恶如同弯曲的木头、不锋利的兵器,而礼义教化就是对这弯曲之木的“檃栝、烝、矫”,对这不锋利兵器的“礱、厉”,所谓“枸木必将待檃栝、烝、矫然后直,钝金必将待礱、厉然后利。”只有经过礼义教化,才能够化性变情。

二、乐教何以可能:“化性起伪”与可知可能

(一)圣人“化性起伪”而礼乐作

既然人性恶如同一片茫茫黑夜,那代表善的礼义教化的熠耀星光又从何处初发透显呢?荀子认为“凡礼义者,是生于圣人之伪,非故生于人之性也。”{13}他将性、伪、礼义的关系比喻为陶工击黏土而成器、工人斫木而成器,土、木是原始材料,如同人本来具足的“性”,它之所以成为“器”,是因为陶工的击打、工人的斫削,就如同圣人在自身“性”的质地上,通过“伪”而具备了礼义。严格说来,荀子这个比喻并不恰当,因为人性若本不具足善因,那推动圣人“化性起伪”的动力又是什么?正如陶土虽不是器,却含有可以成器的因子,若将陶土换成云、水,那也是不足成器的,故人性本应具足潜在的善因,才可能化性起伪。但在荀子看来,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是因为他能自觉地“化性起伪”,而普通人却缺少觉悟,故需要圣人制礼作乐,以先觉觉后觉,通过礼乐教化而使普通人化性迁善,改变他们“目好色,耳好声,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肤理好愉佚”的自然人状态。荀子对此还有精到的论述:

“圣人化性而起伪,伪起而生礼义,礼义生而制法度。然则礼义法度者,是圣人之所生也。故圣人之所以同于众,其不异于众者,性也;所以异而过众者,伪也。”{14}

“古者圣王以人之性恶,以为偏险而不正,悖乱而不治,是以为之起礼义,制法度,以矫饰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扰化人之情性而导之也。始皆出于治、合于道者也。”{15}

“古者圣人以人之性恶,以为偏险而不正,悖乱而不治,故为之立君上之势以临之,明礼义以化之,其法正以治之,重刑罚以禁之,使天下皆出于治、合于善也。是圣王之治,而礼义之化也。”{16}

由此可知,荀子认为,礼乐是圣人“化性起伪”之后,觉悟教化常人的手段方法。乐教何以可能,首先即来自于圣人的“化性起伪”与制礼作乐。

(二)途人可知可能而教化成

乐教之成还离不开常人的可教化性,如果圣人制礼作乐而对着山石、树木等无情之物宣说演奏,那教化也将徒劳无功。荀子持“性恶说”,认为尧、舜与桀、纣的本性是一样的,君子、小人的本性也是一样的,而人之所以能成为尧、禹、君子,是因为他们能够化性起伪。荀子认为,尽管常人没有化性起伪的思想觉悟,但他们却都有可知可能之质具,这就使常人通过接受教化而成善得以可能。他说:

“凡禹之所以为禹者,以其为仁义法正也。然则仁义法正有可知可能之理,然而途之人也,皆有可以知仁义法正之质,皆有可以能仁义法正之具,然则其可以为禹明矣。”{17}

人并非山石树木,而“可以知仁义法正之质,皆有可以能仁义法正之具”,故道路之人也可以成为尧禹,这即是承认人的主观能动性的重要作用。他还有一段话也对此作了阐述:

“凡性者,天之就也,不可学,不可事;礼义者,圣人之所生也,人之所学而能、所事而成者也。不可学、不可事而在人者谓之性,可学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谓之伪。是性、伪之分也。”{18}

此即认定礼义是“人所学而能、所事而成者”,圣人之所以能生礼义,也是靠后天的“学而能、事而成”的“伪”。

人的可知可能,只是一种暗含着的、潜在的可能性,并不必然通向礼义成善,它需要“求贤师”“择良友”,在贤师良友的鞭策督责下不断进步,故荀子在《性恶篇》最后指出:

“繁弱、钜黍,古之良弓也,然而不得排撤则不能自正。桓公之葱,大公之阙,文王之禄,庄君之曶,阖闾之干将、莫邪、钜阙,辟闾,此皆古之良剑也,然而不加砥厉则不能利,不得人力则不能断。骅骝、騹、骥、纤离、緑耳,此皆古之良马也,然而前必有衔辔之制,后有鞭策之威,加之以造父之驭,然后一日而致千里也。夫人虽有性质美而心辩知,必将求贤师而事之,择良友而友之。得贤师而事之,则所闻者尧、舜、禹、汤之道也;得良友而友之,则所见者忠信敬让之行也。身日进于仁义而不自知也者,靡使然也。今与不善人处,则所闻者欺诬诈伪也,所见者汙漫、淫邪、贪利之行也,身且加于刑戮而不自知者,靡使然也。传曰:‘不知其子视其友,不知其君视其左右。靡而已矣,靡而已矣。”{19}

荀子以良弓、良剑、良马比喻人,认为“人虽有性质美而心辩知”,却只有通过与良师益友切磋琢磨,才能“日进于仁义”,否则与邪师损友相处,就会欺诬犯法、近于刑戮。这说明了荀子始终重视礼乐教育的重要性。

三、引情向善:先秦音乐美学思想的承变

音乐表现人的感情,这是一个先秦文史典籍中有所著录涉及,却没有被具体发挥的命题,《诗经》中的许多诗歌在当时都是配乐的,杨荫浏从《国风》《雅》两类诗歌中分析出十类不同曲式{20}。其实,仅从其诗句所用字词也可看出其表情达意的歌唱性质,如:

“心之忧矣,我歌且谣。”(《魏风·园有桃》)

“夫也不良,歌以讯之。”(《陈风·墓门》)

“是用作歌,将母来谂。”(《小雅·四牡》)

“作此好歌,以极反侧。”(《小雅·何人斯》)

“君子作歌,维以告哀。”(《小雅·四月》)

“虽曰匪予,既作尔歌。”(《大雅·桑柔》)

为具体说明这个问题,谨以《园之桃》为例,诗云:

“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我知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园有棘,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不我知者,谓我士也罔极。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21}

关于这首诗表达的主题,毛传云:“《园有桃》,刺时也。大夫忧其君,国小而迫,而俭以啬,不能用其民,而无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诗也。”{22}孔颖达更进一步疏解云:“由无德教,故被攻伐,故连言‘国小而迫,‘日以侵削。”{23}可见这是一首士大夫忧君伤己的刺时之作。诗以园中的桃和棘(枣)起兴,作者心中的烦忧苦闷无法排解,故“我歌且谣”,郑玄笺注“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云:“我心忧君之行如此,故歌谣以写我忧矣。”{24}可见作者作歌谣的目的是书写自己的忧伤。

《诗经》中的其它诗歌,尤其是《国风》《小雅》中的许多诗歌,或书写男女恋情,或怨刺上政,不少诗明确表明了自己作此诗歌的目的。然而孔子删诗,且以“思无邪”一言以蔽《诗经》,就抹杀了《诗经》表达的各阶层人民内心深处或怨或怒的思想感情。

孔子着力于将诗乐引入到伦理道德的范畴,如《论语·泰伯》中说“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25}这里所说的乐,不是指没有经过删汰的表现人民思想感情的音乐,而是指浸透了先王仁的精神的雅乐。孔子强烈排斥郑声,因为郑声是一种表达激烈情感的音乐,节奏变动较大,不符合他对音乐的中正平和的美学要求。他说:“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26}又说:“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27}他所欣赏的音乐是尽善尽美的《韶》乐,“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28}“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29}孔子还有对雅乐的音乐美学风貌的描述,《论语·八佾》记载,“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30}翕如、纯如、皦如、绎如,即形容音乐的平和、明净而相续不绝,这就是孔子推崇的雅乐风貌。

荀子对孔子音乐思想有承继,也有变革,大致可以归纳为“引情向善”、“中和”两个方面。

(一)引情向善

荀子《乐论》开篇指出:

“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故人不能不乐,乐则不能无形,形而不为道,则不能无乱。”{31}

在这段话里,荀子提出了一个孔子不曾提出的命题,即音乐乃“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明确将情感需求作为“人不能无乐”的最重要原因。人情中有喜怒哀乐,有贪婪欲望,有趋向于坏的一面,故“形而不为道,则不能无乱。”这仍是基于荀子性恶说的人性论基础,如果顺着自然人性的发展,就会导致乱象混局。荀子又云:“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32}君子、小人之差别分野在于君子懂得以道制欲,能将情感欲望节制在合乎礼法的范围内,而小人则任由情感流衍而放荡不归。

荀子还提出:“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鈇钺者,先王之所以饰怒也。先王喜怒皆得其齐焉。是故喜而天下和之,怒而暴乱畏之。先王之道,礼乐正其盛者也。”{33}音乐和军旅鈇钺是先王喜怒的表现,通过音乐,先王将自己的欣喜欢乐表达出来,流布天下,与民同乐。音乐还是平民喜怒情感的表现,荀子说:“夫民有好恶之情而无喜怒之应则乱。”{34}平民的好恶忧乐之情,需要通过一定的方式途径表达,音乐就是他们发泄疏导内心七情六欲的艺术表现形式,荀子从先王、平民两种不同身份的人出发,有力地说明了音乐具有抒发感情、泄导人情的普适作用。

正因为音乐泄导人情,而常人的感情可能不够健康,故需要圣人来引导调节,荀子云:“先王恶其乱也,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以乐而不流,使其文足以辨而不諰,使其曲直、繁省、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使夫邪汙之气无由得接焉。”{35}先王通过制礼作乐,用雅乐和诗歌将常人的感情引入善途。

(二)中和之美

荀子认为,中正平和的音乐有利于教化大众。这继承自先秦儒家音乐美学,荀子对那些零碎观点作了更深一步的系统论述。《尚书·尧典》:“帝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36}所谓“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就是指通过音乐节奏的和谐,来化导人心,使听乐者完善道德修养,情感中正平和。荀子认为音乐以其歌唱性、节奏性而引人入胜,因此化导人心的力量功用很大,故先王很谨慎地对待音乐,他说:

“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故先王谨为之文。乐中平则民和而不流,乐肃庄则民齐而不乱。民和齐则兵劲城固,敌国不敢婴也。如是,则百姓莫不安其处,乐其乡,以至足其上矣。然后名声于是白,光辉于是大,四海之民莫不愿得以为师。是王者之始也。乐姚冶以险,则民流僈鄙贱矣。流僈则乱,鄙贱则争。乱争则兵弱城犯,敌国危之。如是,则百姓不安其处、不乐其乡、不足其上矣。故礼乐废而邪音起者,危削侮辱之本也。故先王贵礼乐而贱邪音。”{37}

荀子从中平肃庄之乐、姚冶流僈之乐两个方面入手,阐发了中平肃庄之乐对治理百姓、巩固国家安全的重要作用,揭露了姚冶流僈之乐会带来争乱兵弱、危削侮辱的可能,故先王倡导中正平和的音乐,排斥姚冶邪贱的音乐。这就复归了孔子“放郑声”的音乐思想。

荀子认为,雅乐能给人民带来和乐,“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乡里族长之中,长少同听之,则莫不和顺。故乐者,审一以定和者也,比物以饰节者也,合奏以成文者也,足以率一道,足以治万变。”{38}他认为,音乐能给君臣、父子兄弟、乡里族长三个不同人群,分别带来人伦道德上的“和敬”“和亲”“和顺”的效果。又云:“乐者,天下之大齐也,中和之纪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39}可见荀子对音乐的社会伦理功用的重视。

《礼记·乐记》提出了著名的物感说,认为“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旌,谓之乐。”{40}《礼记·乐记》发展了荀子“人情之所必不免也”的音乐思想,却淡化了荀子音乐思想的人性论基础,更细致深入地分析了外物、人心、音乐的关系,成为了儒家音乐美学的集大成之作。

① 程梁《〈荀子·乐论〉析》,《郑州大学学报》1982年第4期。

② 张源旺《荀子乐论与儒家乐论传统》,《孔子研究》2011年第6期。

③ 强中华《荀子与汉代音乐思想》,《天籁》,2012年第1期。

④ 石蔚《荀子音乐思想辨析》,《管子学刊》2012年第4期。

⑤ 张越《荀子音乐美学思想探析》,《东岳论丛》2015年第5期。

⑥ 刘延福《荀子音乐美学思想研究三十年》,《星海音乐学院学报》2009年第4期。

⑦ [清]孙诒让撰、孙启治点校《墨子间诂》,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版,第249、250页。

⑧ [清]焦循撰、沈文倬点校《孟子正义》,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736页。

⑨ 《孟子正义》,第757页。

⑩ [清]王先谦《荀子集解》,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519页。

{11} 同⑩,第513页。

{12} 同⑩,第514页。

{13} 同⑩,第516页。

{14} 同⑩,第518页。

{15} 同⑩,第514页。

{16} 同⑩,第520页。

{17} 同⑩,第523页。

{18} 同⑩,第515页。

{19} 同⑩,第529、530、531页。

{20} 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年版,第57—61页

{21} [汉]郑玄笺,[唐]孔颖达正义,朱杰人、李慧玲整理《毛诗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514、515、516页。

{22} 《毛诗注疏》,第513页。

{23} 同{22},第513、514页。

{24} 同{22},第514页。

{25} [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04页。

{26} 同{25},第164页。

{27} 同{25},第180页。

{28} 同{25},第68页。

{29} 同{25},第96页。

{30} 同{25},第68页。

{31} 同{10},第448页。

{32} 同{10},第451、452页。

{33} 同{10},第449页。

{34} 同{10},第450页。

{35} 同{10},第448页。

{36} [汉]孔安国传,[唐]孔颖达正义,黄怀信整理《尚书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106页。

{37}{39} 同{10},第449页。

{38} 同{10},第448页。

{40} [汉]郑玄注,(唐)孔颖达等正义《礼记正义》,《十三经注疏》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1527页。

朱新亮 四川大学在读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金兆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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