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鹄
我是陈潭秋烈士的长子,但我5岁时就离开了父母亲,由外婆抚养,抗日战争时期流落到重庆,直到1949年(21岁)还生活在蒋管区,对父母亲仅仅留下一些稚嫩的、模糊的亲情记忆,没有受到他们的革命教育和熏陶。对于父亲的了解,源于解放后听与父亲共同战斗过的革命前辈的述说和他们所写的回忆文章以及有限的、残存的档案材料(父亲陈潭秋写下的少部分文章和工作报告等)。尽管如此,父亲在我的心目中仍是一个既伟大又平凡,可敬又可爱的楷模。
求学中走上革命道路
父亲陈潭秋出生于一个有一定“书香”传统的湖北农民家庭,兄弟姐妹共10人,其中弟兄8人,弟兄中他排行第七。
父亲幼年在私塾和黄冈县立学堂就读,稍大后到武昌湖北省立第一中学和中华大学预科学习,1916年入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武大前身)。在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他接触到进步思想,阅读了一些马克思主义著作,坚定了救亡图存的志向。1919年5月4日,北京爆发了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5月9日,父亲陈潭秋以高师英语部学生代表身份参加武汉各学校代表会议,会议决定声援北京学生,并宣布成立武汉学生联合会。会后,父亲率领英语部学生游行示威。5月18日,父亲参加了武汉市学生大游行示威活动,进行街头和广场演讲。
同年6月,父亲陈潭秋随“毕业学生参观团”(是当年学校的一项必经程序)到上海、南京参观,经同学介绍,结识了董必武。董必武后来回忆说:“由于志同道合,我们一见如故。在上海期间,我们相互交流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心得,畅谈改造中国和世界的抱负,同时商定用办报纸、办学校的方式传播马克思主义,开展革命活动。”从那时起,父亲就确立了信仰马克思主义,终身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人生目标。
董必武和父亲陈潭秋不愧是无产阶级革命家、实干家,他们言出行随,认准了的事就认真干。1920年初,他们创办了武汉中学,父亲积极参与了筹建和教学工作,是武汉中学实际主要负责人;同时,父亲陈潭秋发起组织新教育社和湖北平民教育促进会,创办刊物《新教育》,以武汉中学为基地建立了社会主义青年团;同年秋,父亲与董必武一起成立武汉共产党早期组织,分管组织工作。随后,父亲陈潭秋又主持成立了武汉马克思主义研究会;创办了湖北人民通讯社,自任社长,亲自撰写、编辑新闻稿和时事评论发往武汉、上海等地报社;1921年初,创办并出版了《武汉星期评论》。父亲热情极高,勤奋工作,白天奔波于工厂、学校,做群众工作,晚上经常伏案写作至深夜。董必武后来在回忆中说:“潭秋一参加党就拼命干。湖北党的工作主要是他负责。”
“潭秋同志是真正的布尔什维克”
1951年夏,我拜望周恩来总理和邓颖超妈妈。他们跟我谈了1个多小时的话。主要是周总理对我讲述父亲陈潭秋的革命生涯,对父亲做了评价,很多话让我永远铭记在心。
周总理说:“潭秋同志是真正的布尔什维克,他一生的革命经历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经常受命于危难之时。他顾大局,不计较个人恩怨得失,每次都能够在形势非常不利的情况下正确应对,挽救危局,避免和减少了党的损失。”
周总理说:“大革命时期和土地革命时期我和潭秋同志有过工作上的接触,1929到1930年我们共同主持中央组织部的工作,潭秋同志比我稍稍年长一些,他工作非常勤奋、认真、稳重、原则性强,我是很尊重他的。他为人谦逊、平易近人。”
周总理还说:“早期的中国共产党,处于极其复杂、残酷的斗争环境中,党也在成长过程中,不够成熟,难免发生一些‘左右摇摆的现象,不少同志受到不应有的打击,潭秋同志也难免受到一些委屈,但他心怀坦荡,始终坚持布尔什维克的立场,对党一心一德,从不动摇对革命的信念。……他的牺牲是党的重大损失,他是值得我们永远纪念的。他长眠在新疆,是新疆各族人民心目中党的一面旗帜。”
周总理还教诲我说:“你要努力学习和工作,要继承父母的遗志,但不能躺在父母的‘功劳簿上,革命的道路要靠自己走。”
周总理和我的谈话令我清晰地感受到周总理对革命时期牺牲的烈士的深情怀念和沉痛的心情。总理不仅动情,甚至显得有些动容。周总理说:革命的敌人太残酷了,他们杀害了太多太多的中华优秀儿女。现在革命胜利了,我们要建设新中国,但是我们接下来的是一个烂摊子,国民党多年搜刮的大量民脂民膏都归了官僚资产阶级,运到台湾去了。现在百废待兴,旧社会留下的残渣余孽有待清除,任务十分艰巨。眼下我们什么都缺,但是最缺的是人才,如果烈士们还活着……现在第二代人眼见着成年了,等你们接过我们的班,那时候中国应当繁荣昌盛了!
在晚餐时,邓妈妈对我说:今天你周伯伯和你的谈话,你要好好地记住、消化,但不要任意宣扬,更不能作为炫耀自己的资本。我谨遵他们的教导,从来没有宣扬、炫耀过。现在敬爱的周总理逝世已经30多年,我把周伯伯讲话的要点写出来,用以纪念周伯伯、邓妈妈和我的父亲、母亲(我的母亲徐全直,1934年2月牺牲于南京雨花台。谈话中,周伯伯和邓妈妈对我母亲也表示深切的怀念)。
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下,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
中共四大前后(从三大到五大,1923年6月—1927年4月),党的活动最大的特征是推动和实现第一次国共合作,进行大革命。
辛亥革命后,正如孙中山所说:“革命尚未成功。”中国陷入了军阀割据和混战的局面。军阀既是封建余孽,又是帝国主义的忠实走狗,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帝国主义。当时革命的任务是反帝、反封,解决“半殖民地、半封建”问题,首先要打倒军阀。如果任由军阀横行,不仅一切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都将成为泡影,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更不堪设想,亡国灭种之灾迫在眉睫,因此以打倒军阀为主要特征的民主革命成为一个不可逾越的阶段。而在当时,国民党是主张民主革命的各派政治力量中相对而言最具实力和在国民中具有广泛影响的政党,因此在民主革命阶段,国民党可以成为共产党的同盟军。囯民党存在许多弱点和缺陷,需要通过国共合作和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而得到改善和纠正。孙中山和国民党内的有识之士也有与共产党合作的愿望。在这种形势下,1923年6月,中共第三次代表大会制定了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参加国民党以实现国共合作的方针,这是一个审时度势、从现实出发、有效推动革命进程的正确决策,从此开启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进程。父亲陈潭秋在这次会议上做了关于二七大罢工的报告,总结二七大罢工的经验教训,总结前一段革命运动的经验,提出了建立统一战线的思想,对会议做出推进国共合作的决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董必武和父亲陈潭秋一起积极参与了促进国共合作的活动。1924年1月,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20多名共产党员参加下,制定了与中共在民主革命阶段的政治纲领基本一致的新纲领,确立了新三民主义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革命政策,对国民党进行了改组,决定共产党员可以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实现了国共合作。会后成立的国民党湖北省执行委员会(又称“省党部”),董必武和父亲陈潭秋分别任委员长和组织部长,是国民党湖北省党部的主要领导人。董必武后来回忆说:“党的工作主要由潭秋负责。我以国民党革命派的面目出现,主要搞统一战线工作。”据一些史料记载,大革命时期各省的国民党省党部工作进行得有声有色、成效卓著、影响巨大的,湖北省党部位居前列。
父亲在实际工作中,一方面坚持国共合作的方针,充分利用“省党部”这个对实现当时革命任务有重要作用的平台做好工作,发挥共产党的领导作用。在董必武和他的努力下,在14人组成的执委会中,共产党员占11人,由执委会选举产生的3人常委会,也以董必武、父亲陈潭秋为核心;在囯民党的基层组织中,骨干分子也多为共产党员。另一方面,十分注意发展、壮大无产阶级先锋队共产党的力量。在父亲陈潭秋的主持下,国民党把拥护孙中山的三大政策、赞成囯共合作的人,发展为囯民党员(内部称为“入小学”);共产党把在斗争中有突出表现、拥护共产党纲领的人,发展为共产党员(内部称为“上大学”)。这一时期,共产党的基层组织和党员人数激增。1923年中共三大时,全国党员才400多人,1927年4月中共五大时,全国党员已近5.8万人。从中共确定国共合作方针到蒋介石叛变革命这一期间,共产党员人数扩大了100多倍。
一个以共产主义为最终目标的无产阶级革命政党与一个发端于推翻满清政府、以民主革命为最终目标、阶级阵线不清的党合作,难免会引起党内思想上的混乱,既有把革命的前途完全寄托在国民党身上的错误倾向,也有排斥国共合作的倾向;另一方面,囯民党内的右派也兴风作浪,挑拨离间,极力破坏囯共合作。
为了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下保持清醒的头脑,父亲陈潭秋于1924年12月27日在《中国青年》第59期发表了《国民党的分析》。这篇文章不长,不满3000字,但言简意赅,内容丰富、翔实,观点清晰,振聋发聩。
文章第一部分“国民党的前身”,充分揭露了国民党的根基和底细,证明国民党是一个各阶级混杂的松散联合体,甚至掺杂有少数乌合之众。
文章第二部分“国民党改组以前的经过”和第三部分“国民党历年来之教训”讲到国民党成立以来到改组(实现国共合作)以前在组织路线、斗争策略等方面犯下的错误,是很中肯、有见地的。
文章第四部分“国民党改组和党内现在的派别”明确指出:“国民党本是各阶级联合组成的政党,……根据各阶级的经济背景确定其阶级性,再依其阶级性分析其派别如下:(1)左派……被剥削的阶级……最富于革命性……(2)中派……经济地位不固定,其阶级性因之也是动摇的,……时与反动势力妥协。(3)右派……代表与帝国主义有关系之大商人、地主、军人、政客及洋行买办等……其阶级最富于反革命性……他们常利用恶势力,故意做出反革命的行动来。”
这篇文章表明,父亲在国共合作期间,绝对没有忘记他的共产党员的身份和立场。他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不过3年多时间,革命经验尚不丰富的时候,在身体力行“国共合作”、努力推进大革命胜利进行的时刻,发表这样的文章,应当说是很有胆识、有远见、有忧患意识和风险意识的。
读完这篇文章,我联想到毛主席在1925年12月1日发表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开宗明义地指出“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然后用阶级分析的方法,深入细致地刻划了不同阶级、阶层的阶级性,根据他们对待革命的不同态度来划分敌、友、我,特别指出了“那些动摇不定的中产阶级,其右翼可能是我们的敌人,其左翼可能是我们的朋友──但我们要时常提防他们”。父亲的文章不如毛主席的文章那么深刻、生动和范围广阔,但是他们的指导思想、分析方法和基本结论是完全一致的。毛主席的文章是社会阶级分析,父亲的文章是对国民党的阶级分析。父亲的文章比毛主席的文章早一年发表,是他独立思考的一篇好文章。在党成立仅仅3年多时,一个地区的党务工作者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应该说是难能可贵的。
1926年7月,国民革命军大举出师北伐,中共的中心工作是配合革命军北伐,在革命实践中发展壮大党的力量。湖北省的中共党组织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父亲陈潭秋功不可没。
遗憾的是,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因国民党反动派攫取胜利果实和叛变革命而以失败告终。父亲曾经发出过预警,在北伐战争胜局已定的时候,1926年11月1日,他在中共湖北省委机关刊物《群众》周刊发表文章指出:“国民革命军的胜利,不能说就是国民革命的胜利。……国民革命胜利的切实保证是什么?第一要革命党的健全与发展,第二要革命政治的统一与积极的建设,第三要革命领袖诚挚的合作。不然,这次北伐的结果,又逃不出辛亥革命的覆辙。”
“辛亥革命的覆辙!”不幸而言中,令人扼腕。
“国民革命军的胜利,不能说就是国民革命的胜利。”这一掷地有声的正确判断和3条“国民革命胜利的切实保证”的提出,充分体现了父亲的睿智和政治敏锐。当时反革命逆流还只是暗中涌动,反革命者的嘴脸并未公开暴露,而是伪装得很深的(当然难免露出狐狸尾巴)。不过几个月以前,蒋介石还公开宣称:“我对共产主义,不但不反对,而且很赞成的。”而广大国民对于国民革命军的胜利是“额首称庆”“万众欢腾”。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发出这样的呐喊,令人钦佩。
党性很强,严于律己,勇于自我批评
1936年,父亲陈谭秋在《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十五周年纪念会上的报告提纲》中写道:“十五年来我虽然没有脱离过党的工作(除在监狱时期),可是在工作中犯过不少的错误。自然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进步的,我始终是在跟着党前进,我的错误,一经党指出后即能改正。”事实上,从现存档案材料中看,他犯过的错误并不多、也不算严重,值得一提的是在1930年“立三路线”在党内占统治地位的时期,他有两次错误的言论:
一是6月3日在《党的生活》上发表了《从斗争中发展组织》,文中说:“革命高潮的客观条件,已经成熟,在任何时候任何事件上都可能爆发起来。”反映了“立三路线”的观点,但是他说的是“革命高潮……可能爆发起来。”并没有说“必然爆发”或“已经爆发”,更没有主张“组织暴动”“主动进攻”。他在文章中紧接着明确指出“革命高潮的主观条件是不成熟的”,因而十分强调发展党的组织,首先批判了组织工作中“以为……革命高潮可以不须主观努力,即可自然到来,或者……以为组织力量自然会随着政治影响的扩大而发展起来,于是在主观上就忽视了发展组织的工作”等错误观念,然后提出了6条“发展组织的积极办法”,首先指出“必须确切了解目前的革命形势,客观上已具备了高潮的成熟条件,最严重的问题,是党及群众主观的组织力量不能适合客观的发展,因此广大的发展组织,成为目前最迫切的任务”。我觉得父亲在这篇文章的开头错误地描述革命形势,具有“与中央保持一致”的意图。纵观全文,他的真实思想是“党及群众主观的组织力量不适合客观的发展”,可以理解为还不能“武装暴动”“夺取政权”,当务之急是发展组织、健全组织。以他当时的身份(虽是中央委员,但并不担负中央领导职务),做到这一步实属难能可贵了。
二是此后不久,父亲陈潭秋出任满洲省委书记时,满洲省委所作的《满洲政治形势及党的任务与工作路线》的决议案中写道“中国革命已发展到武装暴动,夺取政权的前夜”,也是错误地追随了“立三路线”。但是他在执行中是很审慎的,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集中精力抓党的组织建设,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当年9月,党中央召开六届三中全会,父亲陈潭秋出席了会议,积极参加了对李立三“左”倾错误的批判,被选为中央审查委员。回沈阳后,召开省委扩大会议,贯彻六届三中全会精神,检讨自己的错误,使党的工作走上了正轨。
《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一书中记载:在“立三路线”统治时期,短短的几个月内,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白区的许多地方组织由于组织暴动而暴露,先后有11个省委机关遭受破坏,武汉、南京等城市党组织几乎全部瓦解,红军在进攻大城市时也遭到很大损失;而同一时期,满洲的党组织,经过父亲陈潭秋艰苦细致的工作,使此前遭到破坏的10多个地方党组织得到恢复,并新建了40多个地方组织,党团员人数发展到2000多人,“把党从零乱不堪、大半解体的状态中挽救出来”。
父亲陈潭秋两次追随“立三路线”发表了错误言论,但他在文章中实际表达了不同的见解,在实践中没有执行错误路线。而且,他及时检讨了自己的错误,表现出了共产党员勇于自我批评的高贵品质。
注意保护同志的安全,把危险留给自已
1923年2月初,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如火如荼,2月1日父亲陈谭秋在郑州主持成立了京汉铁路总工会,2月4日总工会迁到汉口江岸(当时武汉的革命形势相对优于郑州),党组织决定罢工斗争由父亲负责具体领导。父亲率领几位党团员驻守在江岸工会办公室指挥罢工斗争。2月7日,反动军阀向江岸派出大批军警,父亲对几位女同志说:“今天可能有危险,你们女同志先回去。”他自己却留下来坚持斗争。
1935年春,父亲陈潭秋以中央特派员身份领导闽西地区的游击战争。一次,部队在一座山头上被敌军包围,父亲率领警卫班战士据险阻击敌军,掩护部队成功突围。警卫班牺牲殆尽,他自己也耳朵负伤。敌人逼近了,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银元抛出去,乘敌军士兵找寻和争抢银元的机会,从另一个方向滚下山坡。第二天,返回的红军战士和老乡在一个山洞中找到已经昏迷的父亲。由此,父亲成为13个一大代表中唯一一个持枪在战场上长时间浴血战斗过的人,也成为了缺少一只耳廓的人。
1939年,父亲奉命到新疆任党代表和八路军办事处主任,当时新疆由军阀盛世才统治。抗日战争初期,盛世才向苏联示好,获得苏联援助,并要求中国共产党派干部帮助工作。为了做好对他的统战工作和维系与苏联联系的通道,党派出了100多人到新疆,包括毛主席的弟弟毛泽民(土地革命时期,苏维埃政权财政金融方面的最高负责人)。但是盛世才的反动本质并没有真正改变,党对此也有所警觉(盛世才曾要求加入共产党,未获批准)。1941年6月,苏德战争爆发,德军围困列宁格勒和斯大林格勒,兵临莫斯科城下,“声势浩大”,盛世才以为苏联即将崩溃,同时蒋介石也频频施压和拉拢,盛世才的军阀本相逐渐暴露,开始排斥共产党人,而且手段日见恶劣。父亲及时向中央反映情况,同时谆谆教导同志们:“为了这条西北国际交通运输线,为早日争取抗战胜利,为了新疆各族人民的利益,只要盛世才不主动破坏统一战线,我们就要坚持党的原则与他进行斗争,扎扎实实干好工作,无论如何要坚持工作到最后。”
同时,父亲陈潭秋也没有放弃安全撤退的希望,多次向党中央建议将在新疆工作的干部调回延安或转移到苏联(当时通往延安的道路被极其反动的军阀马鸿奎、马步芳等占据,中共人员只能搭乘偶然过境的小型飞机,因此尽了最大努力,只调回了少数几位同志)。有的同志劝他利用少数可以回延安的机会向中央汇报工作,也有的同志认为他“目标大,承坦的危险大”,建议他尽早脱身,都被他拒绝了。
局势日益恶化,党中央批准在疆人员撤退(大部分撤退到苏联)。父亲陈潭秋拟定了一份撤退名单,把100多位中共人员及家属分成3批:第一批是高级干部和党在新疆培养的军事技术骨干;第二批是在新疆养病和从延安到莫斯科往返路过暂时停留的;他自己和八路军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则列在最后一批。当时知道这份名单的同志一致要求父亲第一批离疆,父亲坚定地说:“这儿的工作由我负责,同志们没走完我就走掉,那不是共产党人的行为,我不能先走。”然而,第一批人还没来得及撤退,盛世才就抢先下手了,100多人全部被软禁起来。虽然撤退计划未能实现,但留下来的这个名单见证了父亲先人后己、尽力保全同志的崇高革命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