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
摘要:在传统经济发展理论中,对市场有效性的假设和要素边际产出递减规律,对国别间人均产出的巨大差异的解释很大程度上被归结于技术进步带来的全要素生产率的差异。随着信息技术发展和全球一体化,国别间技术差距在减少,反而人均产出差距增大。我们发现一国的人均产出水平的影响因素除了技术进步,还很大程度上受到该国资源配置效率的影响。
关键词:全要素生产率;资源配置;经济增长
一、 引言
20世纪末期和21世纪初影响人类发展的最重要事情之一就是众多新兴市场迅速的经济增长,从中国开始,现在扩展到亚洲的大部分地区,其他地区的发展中国家也经历了类似的经济增长。正如劳伦斯·萨默斯所说:“亚洲经济体戏剧性的现代化会与文艺复兴和工业革命一样是经济增长史最重要的事件之一”。在许多新兴国家的总产出和人均产出每年平均超过10%的迅速的经济增长速度,通过经济增长的奇迹,人民的收入和生活水平已经得到相当程度的提高。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增长速度远远超过发达经济体,是近年来全球需求增长的大部分原因。
但是对于我国来说,三十多年来的我国经济高速增长更多的是依靠要素的大量投入带来的,这种发展是不可持续的。在过去经济飞速增长时期,我国劳动力供给数量具有无限性的特征。但是,农村剩余劳动力对城市发展的供给"农民工"的数量已经处在每年递减的态势,农业农村富余劳动力的转移已经接近殆尽。到2015年,农村富余向城市转移的劳动人口数量是730万,不足以补偿城市发展的需求量(蔡昉,2010)。能源耗竭和环境污染为特征的能源危机同样也严重制约我国经济增长。能源使用结构不合理和能源利用率不高,在2013年煤炭在一次能源消费占比为71.3%,环境污染严重。能源利用效率低下,单位GDP能源消耗高。为此在我国经济发展“十二五”规划中明确到2015单位GDP产出的碳排放量降低17%,我国经济增长面临着能源耗竭、降低能耗和环境保护的三重压力。
随着“人口红利”的逐步消失和能源危机,经济发展面临资源约束,如何保持经济持续健康增长一是要靠技术创新,二就是改善資源错配,提升经济效率。技术水平的提高和创新需要投入成本巨大,而且不会一蹴而就。相对之下,改善要素价格扭曲,提高要素在各行业各区域各微观企业之间的配置效率,提升全要素生产率,更加有效率的利用资源,是一个相对合算的途径。
Brandt和Tombe(2013)测度了1985年~2007年跨省跨部门的非农产业的劳动资本配置扭曲导致的全要素生产率的损失,同时把总的全要素损失分解为省内国有部门和非国有部门的要素市场扭曲和省际间要素市场扭曲。在整个时期,要素错配使得总非农部门的全要素生产率平均下降20%。然后,在最初的下降后,全要素生产率的损失从1990年代中期开始明显增长。由于省际间要素错配带来的全要素生产率相当稳定,几乎完全的全要素生产率损失的提高可以归因为省内国有部门和非国有部门的要素错配程度的提高。原因是因为政府的相关政策鼓励投资到国有部门而不是更有效率的非国有部门,带来了资本要素市场扭曲程度增加。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深入,而我国的资源配置效率竟然反而降低了,这个结论值得我们深入思考。
二、 我国资源错配和经济增长效率
在传统经济发展理论中,对市场有效性的假设和要素边际产出递减规律,对经济增长和国际间的人均产出巨大差异的解释很大程度上被归结于全要素生产率的差异,而全要素生产率的差异是由于生产技术水平的不同带来。但是随着信息网络技术的发展和全球一体化的深入,国际间技术水平差距的减少并没有带来各国人均产出差距的减少,反而在增大。基于这个现象,国内外学者把眼光转向市场对要素配置的有效性和要素配置效率上。一国的人均产出水平的影响因素除了生产要素投入量和技术进步,还在很大部分上受到生产要素配置效率的影响。对一个经济体来说,如何将资本、劳动、能源等生产要素配置到不同行业和不同企业的方式很大程度上决定该经济体的人均产出水平和总产量。资源是否得到有效配置可以从行业内所有不同类型的企业的要素边际产品是否相等来看。当行业内企业的投入要素产生的要素边际产品差异度较高,意味着存在着资源错配现象。
我国正处于从传统计划经济体制到到现代市场经济体制的转轨时期,造成要素市场扭曲和资源错配的体制依然大量存在。强势的行政力量对要素市场的干预导致要素价格和资源错配。在所有制因素下,保护低效率的国有企业,不能使更多的资源配置到生产水平较高的民营企业。另外一方面行业壁垒和政策性垄断,生产效率较高的潜在生产企业无法进入。
资源错配是指资本、劳动和土地等要素资源在各行业各区域各微观企业之间配置不合理,根据经济学原理,完全竞争市场对要素配置是帕累托最优的,要素可以迅速和顺利的从要素回报率低的行业转向要素回报率高的行业,到达各行业的要素边际产出相同。同样当行业内的企业的要素的边际产出都相等时,该行业内部实现了要素的最优配置;当行业内存在异质性企业要素投入带来的边际产出出现差距,这意味该行业内部要素资源配置没有达到最优。例如在行业内有两个技术水平相同的企业,但是其中一个企业是与政府关系密切的国有公司可以从获得银行信贷补贴,而另外一个没有政府密切关系的民营企业只能从非正式的金融市场以高利率借钱。根据企业生产利润最大化的理论,两个公司将生产至资本要素边际产出与资本要素的使用价格利率相等,那么可以获得和使用信贷补贴的国有企业的资本要素边际产出将低于只能使用非正式金融市场的民营企业的资本要素边际产出。这是一个清楚的要素错配的案列:如果资本要素从边际产出低的企业流向资本要素边际产出高的企业,资本要素错配的改善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和人均产出。Easterly和Fischer(1994)对前苏联1928年~1987年经济增长数据进行了研究和核算,发现在该时期段内前苏联的要素投入增长率为3.3%,而人均产出增长率只有2.9%,这是因为前苏联代表资源配置效率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率为-0.4%,由于前苏联优先发展重工业和轻视轻工业和民生产品的生产的产业政策,认为要素错配带来了全要素生产率的负增长的结论是可信的。
通过改善要素配置来提升经济效率。Syrquin扩展了索罗的经济增长核算框架,把宏观总体的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分解成行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和要素的配置效率。但是Syrquin描述性的分析框架不能解释行业要素错配的原因,也不能指导如何配置要素更合理。要素错配和经济效率的损失的研究弥补这一缺陷,由于经济发展的体制性障碍形成要素市场扭曲,要素配置没有到达帕累托最优状态,改善要素配置,可以改进经济效率。Hsieh和klenow(2009)通过这种方法,发现减少要素扭曲,对要素更有效的配置,可以在不增加要素量的投入情况下,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和提高GDP。但是这种研究是静态分析,主要是关注行业内的要素错配,没有涉及行业间的要素错配的现象,而且存在过多全要素生产率正态分布等结构性假设。陈永伟和胡伟民(2011)结合传统的Syrquin行业分析框架和资源错配对经济效率损失的影响,把要素在行业间错配的改善分解成要素扭曲程度降低的影响和行业份额效应,定量分析在不投入更多要素数量的情况下,具体行业和要素的错配程度的改善对全要素生产率和GDP产出的提高。认为要素扭曲带来的行业间要素错配,引起了经济效率的降低。
三、 我国资源错配产生机制的分析
资源错配的程度可以从要素价格扭曲的测量体现,要素价格扭曲是指企业生产中的要素的边际产出和要素价格的偏离。从国际经济发展历史来看,新兴经济体对要素市场的扭曲和生产要素进行价格干预,积累资本进行赶超发展比比皆是。
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地方政府主导的经济增长、对增长速度的追求和所有制因素是我国资源错配的根本原因。导致资源不能在不同部门不同区域不同微观企业之间自由调整,追求更多收益,资源的实际价格不能体现资源的相对稀缺性。主要是由于我国要素市场中要素的定价机制改革滞后,人为压低要素价格,造成要素价格的负向扭曲激励投资实现我国经济的工业化和现代化,为高速经济增长的现实提供有效途径。在经济发展过程出现保增长和调结构矛盾时,往往被弱化的调整产业结构,促进经济稳定健康增长。企业生产过程中受资源价格负向扭曲的和隐形补贴的激励,形成扩大生产扩张追求规模效应,不注重科技创新,宏观经济也形成对投资拉动经济增长的路径依赖。这种人为的压低资本、劳动、土地和能源资源价格,短期看能实现经济的高速增长,但是从长久来看,资源价格不能体现其稀缺性,偏离资源市场正常的供求关系,导致资源错配和资源使用效率将低。
在劳动市场上,劳动者由于行业壁垒、所有制障碍和户籍制度等体制因素,劳动要素的边际产出和劳动实际价格偏离,劳动者的工资增速落后经济增长速度,劳动者收入和福利下降。劳动者的报酬收入在初级分配中所占比重在持续下降,而利润和税收的比重在不断上升。目前我国的工资、利润和税收比例大概是4∶4∶2,劳动收入分配过低特别是作为劳动者主体的工薪阶层的可支配收入增长缓慢是导致最终消费不足的主要原因。企业的利润较高而又分红很少,是导致企业投资过度的主要原因。其次收入分配不公平问题突出,其中城乡收入差距加大、垄断行业收入过高和社会保障制度导致不同身份人群收入差距扩大。资源错配和价格扭曲,一方面减少了劳动者的可支配收入,造成消费下降,另一方面对投资扩张产生激励,造成供需矛盾和产能过剩,最终导致经济发展的结构失衡和经济效率损失。
在资本市场上,资本要素使用成本利率市场化改革落后,国有制企业在需要资金时,融资的渠道多而且可以获得更多的信贷补贴,而大量中小型企业在融资难和资金使用成本高。扭曲的资本要素价格导致产业内和产业间资源错配。廉价的资金在政府的产业政策指导下,进入钢铁、水泥等行业,产能过剩突出,阻碍我国实行产业转型和升级。以三次产业的结构变化来看我国经济发展,农业产值在国内生产总值中比重在呈现下降趋势,同时农业设施薄弱,农业生产中组织化程度低,农业依然依靠粗放式发展,同时我国农业的基础设施和技术装备有待提升。工业产值的比重比较稳定,其中特别是重工业的增长成为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主要动力,但是产品自主创新能力不强,特别是关键核心技术和装备主要依赖进口;资源能源消耗高和部分行业产能过剩问题突出。三次产业比重增长迅速,但是服务业特别是金融、交通等生产性服务业滞后,严重制约了我国消费的增长,影响了产业结构的调整升级。传统经济发展方式注重“以生产为中心”的硬性要求,忽略了经济增长的质量和三次产业协调发展,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产业结构失衡调整十分必要。
对我国要素价格扭曲和要素錯配的现象引起了国内外经济学者的研究兴趣。Brandt等(2013)的采用1985年~2007年我国非农业部门劳动力和资本的数据,测度了跨省和跨部门的要素错配引起的全要素生产率的损失。认为所有制因素引起的我国资本要素在国有部门和非国有部门的错配是我国要素错配的主要部分。聂辉华和贾瑞雪(2011)采用1999年~2007年全部国有企业及制造业规模以上企业数据,同样发现所有制因素是要素错配的主要原因。认为我国制造行业的企业之间的全要素生产率离散度高,要素重置效应低,市场机制对企业进入和推出的优胜劣汰没有发挥积极的作用。全要素生产率和要素错配程度有明显的区域特征,同时各区域的全要素生产率水平和要素错配程度有着明显的收敛趋势。这些文献表明对国有企业的深化改革,改善国内要素市场的扭曲,完善市场体系,不仅有助于要素配置效率的提升,而且有助于减少区域经济差异。
另外财政分税制改革虽然调动了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积极性,但地方保护主义对国内市场的分割,昂贵的交通运输成本和人为增加的区域间的贸易壁垒,导致了生产要素跨区域的自由流动阻碍带来了要素错配。简泽(2011)认为区域市场分割和我国金融市场发育不完全是引起要素市场扭曲的重要原因,带来在总量层面上超过40%的全要素生产率的损失。曹玉书和楼东玮(2012)研究了要素错配、产业结构变迁和经济增长间的关系。利用1978年~2010年东中西三地区的三次产业的数据,在传统经济增长核算中加入要素错配系数,把去除要素错配因素后的技术进步分解成结构变迁效应和净增长效应。发现要素流动壁垒的存在会对经济短期的产出总量有影响,而且还会影响生产前沿面。如果能采取措施去除要素错配对经济效率的影响,可以使得我国经济增长提高0.9%。这说明减少要素流动障碍,促进部门间和区域之间要素的流动,能更好的使得要素达到最优配置,提高经济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