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美丽的传说

张澳

提起西西里岛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是充满智慧和血腥的黑手党，还是让人心生怜悯的西西里美丽传说？

西西里岛（Sclla）位于地中海中心，意大利南部，自古以来即处于联接欧洲、非洲、中东以及远东交通要道的核心，因而受到多元民族文化的浸润，多个外来民族的统治在这个国际化的小岛上留下了凝重而独具特色的历史印痕。与此同时，不同起源的外族文化在岛上相互交融，直到今天仍然能从岛上日常生活的不同领域看到这些多元文化的交融，如丰富多彩的美食传统，美轮美奂的艺术作品，甚至西西里人的语言文字和独特的手语。

没有到过西西里岛的人，多少都对它有着各种猜测和不安，如同电影中的雷纳多对玛丽娜样，如果非要给西西里岛找一个过错的话，就怪它太过神秘，美丽与多元。明媚的阳光，略微燥热的温度，古旧的教堂和斑斓的建筑，碧蓝的海洋以及热情洋溢的西西里人，洋洋洒洒，将浪漫的风情散发到极致。

巴勒莫，多元融合的富丽与奢华

巴勒莫是西西里岛的首府，也是西西里的第大城，它就是西西里踢出去的那个球。歌德曾经称这里为“世界上最优美的海岬”。巴勒莫疯狂且富有魅力，各种特色建筑风格融合于此，热闹迷人的市中心深深散发着西西里独特的气息。城市不大，步行就可以看完所有景点，在舒适恬静中体会到淳朴的风土民情。

从10世纪至14世纪的中世纪时期，西西岛历经了诺曼王朝和腓德里科二世的统治，由此奠定巴勒莫文化艺术以及建筑风格。这个时期宫庭文化的主导地位便体现于这个时期的各类艺术作品上，如做工精致的首饰、精美的丝绸布料以及形式多样的象牙和水晶工艺品，它们大多都出自巴勒莫的御用工匠之手。早在这个时期，富丽堂皇的宫殿与教堂就与融合了欧洲与伊斯兰的文化元素，而这些建筑物内部华贵的拜占庭镶嵌画和华丽的包金装饰更是突出了它们的华贵之处。巴勒莫大教堂，便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巴勒莫教堂（Cattedrale di Palemo）在罗马帝国晚期就已经存在，建立在一片古代墓地之上。在后来阿拉伯人占领巴勒莫的年代里，将这里改造为清真寺。公元1184年，诺曼人开始在原来清真寺的基础上兴建教堂。由当时的大主教（Gualtiero Offamiglio）主持修建，他希望巴勒莫教堂可以超越市郊华丽的蒙雷阿莱大教堂。几经修建，整座教堂却混杂了多种式样：右边的尖项钟楼和拱门是明显的哥特式，钟楼上还有文艺复兴时期的精美雕饰，中间高大的圆项是巴洛克式的标志。而左边的大门朝向广场的一侧又是带有加泰罗尼亚风格的哥特式，告诉朝圣者这里还被西班牙人统治过。

几百年来，巴勒莫教堂和蒙雷阿莱教堂到底谁在巴勒莫更胜一筹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歇过，甚至成为了“两个教堂的战役”。如今，对于游客来说，蒙雷阿莱大教堂的地位依旧，但巴勒莫教堂早已不是普通的座建筑或是传统意义上的教堂，它展现了西西里不同时期不同统治者的文化，如同一本记载了西西里历史发展的史书，拥有不可磨灭的观赏价值。

西西里装饰艺术的成就无论是在意大利还是在世界艺术史上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正如意大利著名的艺术史学家安达罗洛（Andarolo）所指出的那样：“十三世纪起西西里岛的装饰和实用艺术即体现出鲜明的多元化特色，这种多元化即体现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也体现在创作艺术品所用的材料上，如建筑物、木板画以及镶嵌画等等，当然这并不是说西西里岛在建筑、雕塑或绘画这些‘高级艺术领域缺乏力作。绘画大师安东内洛（Antonello）便是高级艺术的代表。”

墨西拿，朝圣安东内洛

电影中玛丽娜在广场上被那帮毒舌妇痛打顿后，身穿黑衣，头戴黑纱，在角落里小男孩的默默注视中，登上了开往墨西拿（Messina）的火车，一个普通的西西里小城，用平淡无奇的日子来抹平她心中的伤口，从此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也落下了帷幕。这就是位于该岛东北端，隔海峡与意大利本土相望的墨西拿城。而这里正是我告别巴勒莫后向安东内洛朝圣之地墨西拿城，它是绘画大师安东内洛的故乡，也称得上是13世纪岛上最具有代表性的艺术家，身为海岛之子的他才华横溢，其艺术风采很快就超越了孤岛的地理局限，到达那不勒斯和威尼斯这两座当时最为繁华的欧洲城市。

安东内洛的伟大之处在于通过他的创作将绘画领域两个看似相互对立的流派——意大利文艺复兴绘画技巧与荷兰绘画风格融为体，意大利最著名的当代艺术评论家切萨莱-布兰迪（Cescre Brand）称前者为“意大利式空间”后者为“荷兰式环境”，前者通过复杂的数学算法和透视几何规则在两维平面上营造出三维空间感，后者则通过独特的用光手法、极致的细节刻画让绘画中的主体跃然纸上，两大流派都为推动世界绘画艺术的发展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而在安东内洛的画作上恰恰可以看到这两者的完美融合，今天当地的博物馆依旧保存着大师的绘画与雕塑作品。

比如现陈列于西西里大区艺术馆内的《圣母图》，这幅作品的表现手法已超出了宗教题材对其的约束，作者利用高超的透视技巧使人物呼之欲出，令人联想到同一个艺术馆内由雕塑家弗朗西斯科-劳乌拉那（Francesco Laurana）创作的《埃列奥诺拉·达拉戈娜的半身塑像》。

除了这两件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杰作之外，这座艺术馆内还陈列了另外一幅宗教题材的名作《死神的胜利》，它无论是在细节描述还是宏伟的气势上都可以找到西西里艺术家对当时西班牙、法国以及意大利半岛上主要艺术流派的深刻理解。

锡库拉萨，西西里的美丽传奇

关于《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评论有很多，有人说它揭露了人性，有人说它美得太过于性感，电影讲述了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对小镇最美丽女子的无限神往，而这部家喻户晓的电影造就两个传奇，一个是莫妮卡贝鲁奇，还有一个是锡拉库萨。而在我看来，它完美地诠释了这个古朴典雅的小镇。

它曾是西塞罗口中那个“全希腊最美的城市”。而如今，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希腊时期遗址一样，阿波罗神庙已是一堆废墟，被围上围栏，立上解说牌；雅典娜神庙被改建成了主教堂，供奉起了圣母玛利亚。当年上演过埃斯库罗斯之《波斯人》的露天剧院，倒是时至今日仍是戏剧表演和音乐会的绝佳场地。而关于玛丽娜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直面大海的小岛上，也就是锡拉库萨的老城区。小镇中心的广场大家应该都眼熟，在《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取景地。在广场上，走过风姿卓越的玛琳娜和各色的路人，故事，就是从广场开始的。

我来到这个广场。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很难相信它就是电影里的那个，然而当我走进这个广场，经过教堂，看到对面咖啡店依旧热闹而闲适的人群。电影里对这个广场的刻画如此微妙，它并不是一个静止的广场，来到这里我会想起小男孩第一视角中人们的交流与对话，并且真切地看到他们，同样的语言和节奏，但是说着另外一个时代的故事。

它是我遇见的西西里城市里最让人沉醉的。锡拉库萨，对我来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金色的房屋，海边的散步道，海风的味道，巴洛克装饰，木偶戏，盘根交锚的榕树，一片孤帆，近岸清澈的海水下的沙石，乡思，孤独，怅惘，暧昧，离愁。不同于想起白悬崖和塞利农特神庙时那种身心的震颤，关于锡拉库萨的回忆，轻薄而有种绵长的余味，越回忆，就陷得越深。

阿格利真托，诸神的居所

希腊抒情诗人品达尔（Pindaros）曾称赞阿格利真托（Agrigento）是人间最美的城市！城市的规模早在公元前581年就已建立，是古希腊黄金时期的重要城市之。由于拥有自然天险的绝佳地理位置，很快便发展成一座富裕的城市，许多神殿纷纷建立起来，此起彼伏于高原陡峭的山坡和低缓的谷地间，而它也因此获得“诸神的居所”的美名。

阿格利真托位于西西里岛南部，它有西西里最明媚的阳光。同为巴洛克风格的城镇，阿格利真托建筑颜色比锡拉库萨更深一点，装饰更繁复华丽一点，阳光更温热一些，空气里的味道也更轻快甜腻一些。整个旧城，在强烈的阳光下闪出蜜糖的颜色，像刚刚出炉的甜品。

这里一定是学建筑的孩子的天堂。华丽的楼宇、宫阙、台阶、教堂、牌坊，布满了各种柔和卷曲的线条、精细繁复的装饰，把整个旧城变成了艺术品。

它坐落在面向大海的一片山脊上，这里遗留了大量希腊古迹，也有着“神庙之谷”的美称，谷内散落着很多残缺雕塑，缺手断脚折翼无头少脑，但完全不乏美感。别看现在这里只是残垣断壁，在两千多年前的希腊人统治时期却是最富裕的属地之一。两次迦太基战争后，当地被古罗马帝国所控制，但这里希腊多利安风格（Doric）的神殿庙宇却神奇地流传下来，也是如今希腊之外保存最好的古希腊遗迹。

谐和神庙是希腊雅典的巴特农神庙之外，保存最完整的古希腊神庙，属于陶立克式风格，神殿正面的6根立柱和侧面的34根立柱完整无缺。在阳光的照耀下，通体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神庙正面的四方框架结构，廊柱柱身虽已斑驳，但坚不可摧，底部长出了不少青苔。神庙所在的山坡，介于碧海蓝天之间，坐在神庙的石阶上，思绪已经飞到了遥远的蓝色地中海上。

遥想古城当年，巨大的神殿巍然矗立，傲视地中海，成为水手辨别入港方向的标记。如今漫步在沙尘滚滚的遗址公园，仍不难幻想古殿群“生前”的磅礴气势。不然希腊抒情诗人品达也不会称赞阿格利真托为“人间最美的城市”了。

土耳其台阶，天与海之间的冥想

因为《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的几幕取景，对这个海边宛如半融化的奶油堆成的悬崖一见倾心，我一般自顾自地叫它白悬崖。知道这个地方的人还不多，就我所知它甚至没有一个权威的中文译法，爱怎么叫它都行。得见这个曾经的世外秘境也并不容易。它没什么值得铭记的历史来添上份情韵；它只是纯粹的美。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地方之一，也许没有之一。

蓝白的配色，那纯白的悬崖嵌入蓝色的海的景象，使再挑剔的审美也得到极大满足。一步步走近它，登上它，激动的心情也一点点地增长。纯白色的石灰岩层层叠叠，交接处的线条被风化得十分柔和，如同交响乐章各个声部互相交融。

卧坐在土耳其阶梯洁白的海边礁石看天听海；徜徉在阿格利真托公园内找寻古希腊时代遗留下的人像雕塑以及神殿；穿梭在巴勒莫的渔人市场，与当地人热情攀谈，品尝最新鲜的海产；坐在锡拉库萨广场的咖啡馆，点一杯卡布奇诺，幻想着《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女主角的惊艳登场。绵长的环岛海岸线比任何一个蔚蓝海岸都要精致，啜饮一杯特产的柠檬酒，晒一整个下午的太阳。

用心体会就会发现一个非同一般的西西里文化，传说中的黑手党并没有那么可怕，不过是为这个小岛增添些神秘感而已，而玛琳娜的故事更加衬托出一个古朴典雅的小镇……

西西里人仍然保留着数百年来的生活方式，或种植葡萄、柠檬、橄榄，或出海打鱼，又或者经营家小店，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清净悠闲。来到西西里也要放慢旅行的节奏，体会当地独特的地域文化。西西里人的热情就像南意大利的阳光，不断感染着旅行者，习惯他们的大嗓门和手舞足蹈的动作是融入当地的第一步。

诚然，论及人类艺术之美，在我眼里欧洲没有哪处能与罗马相提并论——它是宝藏，是殿堂，太多、太繁茂、太复杂的美的洪流，与高高在上的贵气，让人眼花缭乱。西西里的姿态，要低得多，低得好像旧日的荣耀已经无人追忆。岛上很多地点，初看下是绝不会激起惊艳之情的；它质朴无华，墙，基本都是掉色的，有几条裂缝也一点都不奇怪，西西里无上的荣耀，随着大希腊时代的终结而烟消云散，如今只剩下一种繁华散尽的淡然。对我来说，哪十自是残败落寞的旧时美好，也比光鲜亮丽的平庸更有吸引力。

（编辑/雷焕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