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骨生香
A市。晚上八点。
天空一道白光闪现,照亮了整个天际,路卿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她吓得一颤。外面又一道闪电亮起,她连忙跑到阳台准备把她刚晒在外面洗干净的衣服拿进来。
就在她从沙发起身那一刻,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伴随着强风,雨从纱窗飘了进来。
路卿卿拉开纱窗,连忙把外面已淋湿的衣服收进来。外面风大雨大,电闪雷鸣,宛如世界末日,她的脸和头发都被大雨弄湿了。
就在她准备关上窗户时,一个不明物体从窗外冲了进来,摔在她阳台的地板砖上。
路卿卿一个激灵,看着地上微微摆动尾巴的黑色物体,难以置信地吐出一个字:“鱼?”
她看过新闻报道,有些地方下大雨,会落下许多奇怪的东西,最常见的就是鱼,可能是因为强风在掠过河海时卷起的。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地上张着大口的黑鱼,正想着明天的菜不用买了,这黑鱼目测有四五斤重时,地上的黑鱼“唰”地一下将鱼尾立着站起,朝着阳台外骤然发亮的天空,气愤地用鱼鳍指着骂道:“雷公,你劈到我了!”
闪电照亮了那道鱼影,也照亮了路卿卿因见鬼而惨白的脸。
“啊!”伴随着一声高亢的女高音,那条鱼也转过身看到了路卿卿,也像看到鬼一般在地板上跟着路卿卿一起鬼叫。
“本王那冰清玉洁的身体怎么这么黑了啊!”他看的并不是路卿卿,而是她放在阳台上的镜子里的自己。
鱼……鱼开口说话了!
路卿卿吓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嗷!女人你压到我了!”
敖准拼命地扭动着被压的身体,好不容易从路卿卿身下出来,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路卿卿,用鱼鳍托腮,自顾自道:“难道人间女子也知道本王‘东海海草之名?看见本王激动得晕了过去?”
敖准重重地点了点鱼头,像是在同意自己的话,看着昏过去的路卿卿,两只鱼鳍交叠放在路卿卿胸口:“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你是被本王帅晕的,本王岂有不救之理?”说着,开始了人工呼吸。
昏迷中的路卿卿只感觉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在她胸口乱按,她刚幽幽地睁开眼,赫然放大的鱼头跟那噘起的蓄势待发的圆形鱼嘴让她差点儿疯掉。
“变态鱼!”
敖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巴掌拍在了阳台玻璃墙上,差点儿成了标本。
“不……识……抬……举……”敖准缓缓从玻璃墙上掉下,脑袋被震得晕晕的。他堂堂东海海草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拒绝了!
不过身体被金光笼罩着,之前被雷劈中让他被劈成了鱼,而且劈黑了,这么一撞,似乎他又可以恢复人形了。
抄起鞋底的路卿卿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条黑鱼被一团金光环绕,慢慢变大,变幻出人形,她感觉自己在看科幻大片。
最后,一个穿着一身紫色古装的绝美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如墨三千长发如海藻般铺散在地上。
敖准满意地看着路卿卿魂不守舍的表情,从地上优雅地站起,扬扬得意道:“后悔吧?不甘心吧?谁叫你刚才推开本王的……”
“人工呼吸”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一只鞋底拍在了他的俊脸上。
“人妖啊!”
敖准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两只手还是鱼鳍。
客厅里,路卿卿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拥有妖孽般俊美外表的男人,是东海的王,一个活生生的神仙。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通过雷公电母照亮整个人间的神之光,去找你们东海被妖怪盗走却因为在双方人马打斗中而掉落在人间的宝物锁海塔?结果你却被雷劈了下来?”
“是不小心被击中了!”敖准奓毛,要是被人知道他堂堂一个施云布雨的东海龙王还能被雷劈下来,说出去他俊美的脸往哪搁。
路卿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觉得结果都是一样的:“那还请大神赶紧去找宝物吧,我这间小庙容不下你这么大的大神。”
“没事没事,你那么大的脸都容得下,本王也可以。”敖准毫不客气道。
“……”
“本王想好了,相逢就是缘,既然宝物掉在人间,本王找也需要助手。虽然你是一介凡人,但本王不嫌弃,你就当本王的助手好了。”敖准上下扫了一眼路卿卿的清凉的装扮,满意地点点头,这女人,带出去不会给他掉价。
“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神明不是普度众生,讲究人……啊!”脑门被人重重一拍,路卿卿疼得龇牙咧嘴。
“那是别人家的神,我这里不讲究人权的。”敖准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
“……”
“当然,做我的助理也是有福利的,毕竟跟着我这么帅的神,每看一眼都会延年益寿的。”敖准摸上自己的脸,丢给路卿卿一个“你捡着大便宜赶紧偷着乐吧”的眼神。
“我更喜欢来点儿实质的。”路卿卿嘟囔道。
声音虽小,可是敖准是谁?神啊!神生来就可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实质的?你这女人……来吧来吧。”敖准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路卿卿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就被人捧住,一个温热的吻就落在了眉心。
心没有防备地乱了拍子,路卿卿只感觉脑袋“轰”地一下炸开,整个人都僵了。
“开心吗?东海海草的吻可是你八辈子才能修……嗷!”“来的福气”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敖准下巴一痛,咬到了舌头。
他捂着下巴,倒退一步,看着手握成拳的路卿卿,气急败坏道:“你你你……居然殴打天庭神职职员?”
路卿卿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般,她愤愤道:“那又如何?在这里我不犯法!谁允许你乱亲的!”
“你!”敖准气结,看样子人间虽然科技进步了,但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真理永远适用!
周六上午加班的路卿卿一下班就看见敖准窝在沙发里,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一遍摇着头不停地碎碎念。
她好奇地走近一看,满脸黑线。
“这个身材一般般……啧啧,这个长得漂亮……这个好这个好,腿长胸大!”
电视上,正重播着某一水上乐园开幕时的泳装表演。
路卿卿“唰”地一下将电视机关掉,敖准“嗷”了一声,看向罪魁祸首:“你干什么!”
路卿卿窝火道:“你不是来找锁海塔的吗?怎么天天窝在房间里看电视,你该不是骗我,在我家蹭吃蹭喝的吧!”他说他要找锁妖塔掉落的地方,结果她没看见他出去找,反倒是天天窝在家浪费她的水电费。
“笑话,我是那样的神吗?”敖准傲娇道,“一般人家想请我来都请不到。”
他睨了一眼还要发作的路卿卿,意识到不妙,一秒变正经脸:“我在等你下班,刚才电视上放的那个水上乐园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锁妖塔就在那里。”
“嘉琳水上公园?”路卿卿一怔,“你难道这些天看电视就是在找锁妖塔?”
敖准挑眉。
嘉琳水上公园。
路卿卿头一次有种被当成猴子围观的错觉,她无语地看着身边戴着太阳眼镜,系着草裙,跟在夏威夷度假般的男人一眼。刚才出门前她让他换一套现代装扮,他随手捏了一个决,就变出了一套十足的夏威夷风情的衣服。她几次想开口让他穿得正常一点儿就好,可是当事人陷入自己的美貌中无法自拔,于是她便老实地闭上嘴,心想:他开心就好。
看着周围注意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敖准得意地将太阳眼镜摘下,感叹了一句:“看来我东海海草的魅力不减当年啊。”
路卿卿无语。
无可挑剔,敖准长得非常俊美,有些时候,不是人靠衣装,而是衣靠人装,就是这么一个没什么品位的衣服,经他一穿档次“噌噌噌”地往上涨。
“我们还是赶紧去找锁妖塔吧。”路卿卿实在是觉得这些注视的目光分分钟可以让她羞愧而死。
敖准抬头看着园内建筑分布图介绍表,皱着眉头。
路卿卿不明所以地顺着他视线看去,看见介绍表那一刻恍然大悟:“你看的是给外国人看的英文版,中文版在右边。”
路卿卿好心地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敖准低下头看向她,凤目微微一眯,道:“Excuse me?”
这回她傻住了,睁大眼睛盯着他:“啥?”他会说英语?
“神仙也要与时俱进的好吗?”敖准一甩刘海,对着路卿卿抛了个飞眼,“是不是对本王的爱慕之心又多了一点儿?”
路卿卿心猛地一跳,看着面前的俊脸,一张俏脸“噌”地一下子红了。
“赶紧找锁妖塔吧。”路卿卿低着头,声如蚊呐。
“找到了。”
路卿卿抬头。敖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一字一句道:“在男更衣室。”
男更衣室里。
路卿卿俏脸红了又黑。她浑身僵硬着,努力告诉自己视线不能往下,一定不能往下!但猝不及防地被人猛拍后了脑勺一下。
“你看天花板干吗,赶紧找锁妖塔啊!”
敖准看着一下子尖叫起来捂着眼睛的路卿卿,哈哈大笑。这个女人,不是告诉过她是隐身状态,别人看不见他们,怎么还会害羞成这个样子啊?跟她在东海雷打不动的面瘫脸一点儿也不像。
“长针眼!我要长针眼了!”路卿卿吼着,就算眼睛闭得再快,刚才也看见了一片白花花的肉体,她感觉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侵犯。
慌乱之中她只想抓住什么东西捂住眼睛,却摸到了敖准的胸膛。她一扯他胸前的衣襟,就把脸埋到衣服里。
敖准浑身一僵,生平第一次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他心一软,刚想学学最近看的几部偶像剧里男主抱着女主,结果手还没有碰到路卿卿,就停在了半空。
“路卿卿,你可不可以不要扯我的夏威夷草裙,游到夏威夷很远的啊……”
路卿卿眯着眼睛,抬起头看他:“我不想长针眼,你草裙借我挡挡眼。”
敖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着路卿卿的眼睛吹了一口气,路卿卿触电般猛地睁开眼睛,推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干什么!”
“你看看,你现在还能不能看见男人身体了?”
路卿卿一怔,正好有人从外面进来,她看那男人就跟打了马赛克一般,脖子以下全部是模糊的,只有一个头在空中晃着。
路卿卿眼角一抽,这完全是鬼片的既视感。
他们是在更衣室的一个角落里发现锁海塔的,锁海塔跟一筐喝掉堆积的饮料瓶放在一起。看着那又破又旧的巴掌大般的七层塔,路卿卿又瞄了敖准一眼。
敖准神情恍惚,路卿卿以为他伤心自家神器沦落到这个下场,正于心不忍准备开口安慰时,敖准看了她一眼:“好脏,还是你去拿过来吧。”
路卿卿:“……”
因为男更衣室人流很多,又因为不在海里没有龙宫灵气庇护,浊气很容易伤到锁海塔,所以锁海塔暂时失去了灵气,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塔。
但是神器毕竟是神器,锁妖塔只是暂时失去灵气,又封印了自己不再受外界更多伤害,所以只需要再唤醒即可。
要如何唤醒呢?敖准那天喋喋不休讲了许多,从盘古开天辟地到道家的阴阳八卦再到如今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说人话做实事!别废话!”
“哦。”敖准握住路卿卿的手,眼神一凛,瞬间路卿卿食指指腹血珠溢出。
“嘶……你干什么!”路卿卿跳脚。
“就是它需要阴阳之血来慢慢唤起它。”敖准也咬破自己的手指。
看着那血一滴滴渗入锁海塔里,路卿卿心疼道:“你就不能事先打招呼吗!”
敖准无辜道:“我本来要说的,是你让我‘说人话做实事,别废话的。”
路卿卿一时语塞。怪她喽!
锁海塔恢复灵气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是意味着路卿卿还要喂它四十八天的血,而随着时间增加,血量也就越来越多,到了第三周,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割破手指那么容易了。
原本又黑又破的锁海塔已经可以大致看清楚原来的模样,只是还有点儿发暗,每次将血滴进去后,它的周身就会萦绕起一股幽蓝的光,开始自我修复。
“你准备好了吗?”敖准握住路卿卿的手臂,眼里有一丝不忍。
“你就不能施个咒语什么的,让我感觉不到痛或者把我直接打晕过去啊!”路卿卿有些发怵。
“我会很快的。”
“再快我也……啊!”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口,路卿卿疼得龇牙咧嘴,脑海里已开启了弹幕模式,以每秒一万头羊驼的速度刷着屏幕。
敖准迅速取血,下一秒,他就举起路卿卿的手臂到唇边。
一瞬间,路卿卿的弹幕全都消失了,那手臂上温热的触感瞬间就给她带来火山爆发般的反应,一股酥酥麻麻的触电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变态啊!”“啪”的一巴掌打偏了敖准的俊脸,路卿卿心跳如擂鼓,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羞赧不已,看见敖准还保持偏脸的姿势时,她心虚地开口,“你你……”“你没事吧”还没有说出口,敖准奓毛了:“路卿卿!你这是第二次打我了!我这俊脸要不是买了东海保险,你打坏了赔都赔不起!”
“谁叫你伸舌头的。”路卿卿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那不是让你伤口好得更快些吗!”
路卿卿错愕地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手臂上光滑如初,什么都没有。
“那我也不是第二次打你啊!”路卿卿强撑着面子,不能让他看出她刚才的不对劲,连忙找出他话里的问题。
“我……”敖准一下子愣住,俊脸可疑的红了。
她第一次打他是在东海,他偷亲她,当时她骂他臭流氓,这次……敖准瞄了一眼路卿卿樱花色的嘴唇,他好像忘记了那个是什么滋味,找时间再熟悉一下感觉!对!
路卿卿哪想得到敖准心里的小九九,只当他理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扬扬得意地看着他,第一次占了上风。
大概是良心发现,敖准给路卿卿做了补血大餐——猪肝汤。
自从第一次做了猪肝汤给路卿卿补血,受到了路卿卿又惊又叹的夸赞后,这家伙的目的就不是为了给她补血,而是展现他的厨艺,于是换着法子给路卿卿做猪肝。
猪肝饭、猪肝粉、猪肝汤、猪肝……
路卿卿觉得自己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你当我坐月子啊!”在连续一个星期后看见猪肝,路卿卿忍无可忍了。
“啧,你可是让本王第一个亲自下厨做饭的人,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敖准端起他刚做好的猪肝汤,对着路卿卿蛊惑道,“来,小卿卿,吃完我们放血。”
“……”
到了第六周,锁海塔已经完全恢复原貌,金光闪闪的小塔放在路卿卿的床头,这是敖准的安排,说是锁海塔放在她身边,有助于恢复她血气的功能。
说来也是奇怪,她有时半夜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锁海塔,就好像梦中已见千百回般,只不过梦里的锁海塔是一个真正的塔,而不像这么小。
是夜。
睡在沙发上的敖准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阵风吹开了路卿卿的卧房门,“唰”地一下,沙发已无人影。
卧房里,路卿卿睡得很不安稳,她床头的锁海塔忽闪忽灭,像是在警报着有危险的东西靠近。
一双青红的手凭空出现,慢慢伸向锁海塔,突然一道幽蓝色的火袭上那双手,一只长相极其丑陋的妖怪出现,疼得收回自己的手。
“你当本王是死的吗?居然敢偷到这里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黑夜里,穿着一身紫色华服的俊美男子把玩着手掌心的幽蓝色火光,从暗处走来。幽蓝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表情看不分明。他猛地抬眸看向那只妖怪,眼里戾气十足,哪有往日半点儿轻浮的样子。
“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
幽蓝色龙火喷向那只妖怪,那怪物一惊,视线瞥到熟睡中的路卿卿,突然食指往路卿卿床边的一盏台灯一指,那台灯猛地飞起,眼看着就要砸向睡梦中的路卿卿,敖准一惊,龙火瞬间改变方向,将那台灯打飞。
“到嘴的鸭子飞了!”一道愤恨的雌雄莫辨的尖细声音响起。
“砰”的一声,台灯摔在墙上落在地上,路卿卿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谁!”
敖准瞥了一眼那早已逃走的妖怪消失的位置,将灯打开。
“是我。”
“刚才是有贼吗?什么声音?贼被你打跑了吗?!”路卿卿紧张地问,她刚才分明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
“不是贼。”敖准坐在她床边,轻描淡写道,“是我的几个脑残仙女粉,追求我追到了人间,刚才打发她们走了。唉,你不会懂我这种长得好看的人的烦恼的。”敖准一边说,一边哀怨地抚摸上自己的脸。
大晚上被补刀的感觉真不好,路卿卿无意间看向地面,尖叫道:“我那五百二十块钱的欧洲复古台灯!”她猛地扭过头看向敖准,咬牙切齿道,“谁干的!”
敖准一脸无辜:“我那脑残粉。”
“那也是因为你才来我家的!打扰我睡觉不说,还把我宝贝台灯摔了!你赔!”
看着眼前蛮不讲理的路卿卿,敖准笑了,笑得天地失色:“好,我赔,我肉偿。”
路卿卿被他这个笑迷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赫然放大的俊脸就出现在她眼前,温热的唇覆在她唇上。路卿卿大脑再一次短路了。
“接着睡吧。”偷了腥的敖准像只狐狸,拥着路卿卿往床上一倒。
路卿卿反应过来时,敖准的呼吸已慢慢平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之间。她僵硬着身子,哑着嗓子道:“敖准,别装睡,你给我起来!”
他不说话,只是将一条大腿又压在了她身上,整个人宛如一只无尾熊。
路卿卿感觉自己快要得心脏病死了,肾上腺激素达到了她二十五年的最高值。
她看着身旁的人一动不动,鬼使神差地,手搂上他的腰。
敖准一瞅,唇都快咧到耳后了。可是笑着笑着,他的神情严肃起来。
锁海塔的灵力在慢慢恢复,而这势必会引起四面八方的妖怪前来。他不告诉她,就是怕她担心害怕。
但是他该如何保护她避免伤害呢?
路卿卿部门来了一个新总监,简直就是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的形象。
“你不知道,这年头长得又帅又年轻又能坐到这个位置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钻石王老五,黄金单身……”
“有我好看?我可是东海海草!有我年轻有为?我可是这上天入地、世上最年轻的王!”敖准丢了个白眼给路卿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出息。”
瞧瞧那傲娇的小眼神,那不屑的语气,路卿卿只不过是感叹在有生之年还能遇见这么一个赋有偶像剧光环的上司,却被人鄙夷她没眼光。
“是是是,你最好看!”路卿卿腹诽道,转念一想,又忍不住道,“我觉得我那部门总监挺有眼光的,一上来就提拔我,说他觉得我有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到了周六,新总监组织一次员工出行踏青野营活动,路卿卿想了想,没告诉敖准。因为敖准对她口中的这个新总监有种莫名的敌意,她一夸,他就各种阴谋论诡辩论。若是对他说出去玩这件事,只怕他要上天。
早上六点,路卿卿蹑手蹑脚地从卧房出来,看了客厅沙发上仍然闭眼的敖准一眼,稍微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眼看着要到达玄关处,身后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去哪儿玩?”
还没等路卿卿回头,那道紫色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跟前,她的下巴被人狠狠钳住:“胆肥了,居然敢抛弃我?嗯?”
“尼(你)肿(怎)摸(么)几(知)刀(道)啊……”她的下巴被人控制住,讲话都漏风。
“我昨天看到了你们部门发的‘勿迟到的短信提醒。若不是偶然看见,今天这家就剩我一个人了!”敖准松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我看见上面写了可带家属,别想骗我!”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路卿卿揉着下巴,笑的跟朵风中摇曳的菊花般。
于是,一人行变成了两人行。
她们部门的女生比较多,一般有家属的,周六都不会参加这种活动,所以当一车单身女青年看见路卿卿带了一个大帅哥来时,瞬间沸腾了。
“卿卿,这是谁啊?”
“我爸。”结果她的头顶受到了暴击。
路卿卿揉着脑袋,面不改色依旧道:“我后爸,比我大十岁,显得年轻而已。”
当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后,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大家坐好吧,车子马上要启动了。”
“是!总监!”
所有女人瞬间坐好,路卿卿看着仅剩的两个位置,一个在总监韩栋的旁边,一个是单独的一个位置。
还没等路卿卿发话,敖准一屁股坐到韩栋身边的那个位置,瞪了路卿卿一眼:“这么大了,一个人坐不行吗?还需要爸爸陪你啊?”
路卿卿老脸一红,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了。
一路上,路卿卿心惊胆战地看着敖准对主动发话的韩栋爱答不理,高兴了“哼”一声,不高兴了直接不开口,还好韩栋性子好,始终没有拉下脸来。
“对不起啊总监,他性格就这样,内向不爱说话。”一下车,路卿卿连忙跑去道歉。
远远站着的敖准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人,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到了目的地,大家都开始动手布置东西。
搬烧烤架时,韩栋看向一旁躺在椅子上享受日光浴的敖准,微笑着道:“可不可以帮我一下?”
敖准慢慢睁开眼,看向韩栋,眼里波涛汹涌,就像看一个人在挑衅他一般,一瞬间,眼里杀意尽显,却在看到某个娇小的身影时闭上眼,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员工。”
“总监!我来帮你!”路卿卿赶紧来救场,她带敖准来就是一个错误!要是因此给上司留下一个坏影响,她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吃饭,路卿卿已忙前忙后,忙得满头大汗。
“这些给你们。”韩栋将烤好的肉串分别递给路卿卿与敖准。
“谢……”
“你的东西给本王吃还不够格。”敖准打掉路卿卿的手,“你也不能吃。”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不好意思总监,他最近看古装剧有点儿走火入魔,我跟他谈谈。”
路卿卿气得浑身发抖。当她跟敖准一前一后来到一处空地时,终于忍无可忍吼出声:“你今天抽风吗?这是人间!不是你的龙宫!总监他一直好脾气地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一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不是好人。”敖准皱着眉头看她冲自己大吼,还准备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你从来都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别人的处境!骄傲自大狂!”
她用手背抹掉自己的眼泪,赌气道:“反正锁海塔已经好了,我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赶紧回你的东海龙宫,别再打扰我了!”
敖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好好好,没想到我好心当作驴肝肺。”他怒极反笑道,“你也从来不想想我的感受,一开始执意揽了锁海塔所有罪名,到现在为了其他人责备我。路卿卿,算我看走眼!”
那时他转身离开后,路卿卿哭得厉害,没有仔细想他那句“一开始执意揽了锁海塔所有罪名”的意思,后来再想起,却是无限心疼他的百年寂寞。
敖准走了,但是锁海塔还留在路卿卿家里。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路卿卿心里堵得慌。
她当时只是一时气话,冷静下来后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她已习惯了他的存在,有时一想到回到冷冰冰的家里,她都十分害怕。
望着那周身萦绕着幽蓝色的锁海塔,路卿卿小心翼翼地把它捧起来。这东西是敖准下凡的目的所在,他肯定会回来拿的。到时候,她一定好好向他道歉。
“叮咚”一声,门铃突然响起,路卿卿一个激灵,第一反应是敖准回来了。
路卿卿一把把门打开,当看到来人时,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来人不是敖准,也是……他要回来都不会那么礼貌地按门铃,只会直接穿墙进入。
“你看见我好像并不开心啊。”韩栋笑得一脸温和。
“总监你怎么会来?”路卿卿错愕道。
“我看你这一两个星期心情不好,想着会不会是上次野营的事情。我想可能这其中也有我的错,想来想去,查了你留在公司的资料,就过来道歉了。”
上次野营说要出去谈话的路卿卿回来时就一个人,眼眶又红红的,是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没好意思去问。
路卿卿受宠若惊:“总监,不是你的错!都怪我……你进来坐吧。”
韩栋点点头,视线扫到路卿卿手里发着光的锁海塔时一紧。
路卿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下一跳,连忙将锁海塔拿进屋,一边挡住韩栋的视线,一边解释道:“这是我刚买的玩具塔,现在高科技太厉害了,这塔上的光就跟真的一样。”她怕韩栋问起她锁海塔周身萦绕的光。
“没错。”韩栋点点头,没有过多问。
当路卿卿端上泡好的茶递给坐在沙发上的韩栋时,韩栋正四处观察着什么,看见路卿卿来,寒暄了几句后,试探性问道:“跟你那天在一起的那人呢? ”看见路卿卿神情一愣,韩栋连忙道,“我怕因为我的原因,你们俩还在吵架中。”
路卿卿摇了摇头,苦笑道:“他走了,从那天起一直没有回来。”
“走了?”韩栋的声音突然提高,与他一向温和的声音不符,语气中还带着浓浓的兴奋。
路卿卿诧异地看向他:“怎么了?”
“没事。”韩栋低着头,笑了起来,“没回来就好,没回来就好……”那笑声越发尖锐,分不清雌雄。
韩栋慢慢抬起头,一张俊秀的脸从中间“嘶”的一声裂开,然后一个青红的东西从里面爬出来,霎时间,一张人皮就掉在地上。
“啊!”路卿卿尖叫着,恨不得下一秒就昏了过去。
那青红的怪物一步步逼近路卿卿,笑声如厉鬼:“上次因为那个神在,我没有拿到锁海塔,今天他不在了,怕是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小姑娘,谢谢你啊!他分明都看清了我的真身,却因为你一直强忍着,最后你还因为我跟他吵架把他气走,要不,我怎么会有今天这个机会呢?”
那怪物笑得让人发怵。
“什么?”路卿卿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那天晚上敖准用龙火烧了我的手,但我的手也没有白白牺牲,最起码我知道了他的软肋是你。如今他不在了,就拿你祭奠我的手吧!”
那怪物猛地张开大嘴,一条黑乎乎的舌头迅速朝路卿卿袭来,路卿卿连忙侧过身躲避,却还是被伤到了脸,一道血痕瞬间出现在脸颊上。
那怪物的舌头在触碰到路卿卿的血时猛地缩回去。他看向路卿卿,眼里发出奇异的光:“转世守塔鲛?好!就让我吃了你的魂魄增加道行吧!”
黑色的舌头像把利刀,快准狠地朝路卿卿袭来。眼看已躲闪不及,死亡来临的前一刻,路卿卿并不害怕,她想到了敖准。
她对不起他,那日他的悲愤的话响在耳边:“没想到我好心当作驴肝肺……你也从来没想过我的感受,为了别人来责备我!”
他一直在保护她,为她着想,而她却怀疑他,不信任他,甚至伤他的心。
“对不起,敖准……”她无声地说着,泪一滴滴滑落,心想此生已经没有办法亲口对他说了。
一道龙火“唰”地袭上朝路卿卿而去的舌头。
“道歉不在当事人面前说,算没有诚意哦。”路卿卿身体被一道紫色身影稳稳搂住,躲开舌头袭击,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你没事,真是万幸。”
那一声感叹,像是穿越了百年孤寂而来。路卿卿心神一颤,抱紧他:“对不起,我……”
“你是对不起我,你欠我的太多了。”敖准打断她的话,“也不差这一件事。”
“啊!敖准!”凄厉的声音骤然响起,路卿卿连忙看向那个被龙火包裹的青红怪物,下意识搂紧了敖准。
“不自量力。”敖准眼神一凛,龙火瞬间加大数倍。
“敖准。”路卿卿低低喊着他的名字,这样的他她从来没有见过,冷酷,果决。
“你怕吗?”敖准看向她。
路卿卿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
龙火慢慢小了下来,那青红的怪物已经被烧成了四分五裂,但是仍有一口气,伏在地上道:“我求求你,留我一条命好吗?这女人刚才中了我舌头的毒。你若肯放我一命,我愿意把我的内丹交出来给她解毒。”
敖准看向路卿卿的脸,果然,那道血痕已经发紫,开始向四周扩散。
敖准一咬牙,答应了。路卿卿扯了扯他的衣袖,怕他有什么危险,想自己去拿,但是敖准安慰她道:“你忘了我是神吗?”
妖怪的内丹是解妖怪的毒的唯一解药,但是取有危险,因为上面有一层剧毒,这就是敖准为什么不让路卿卿去取的原因,他是神,自然无事。
当敖准剖开那烧成木炭似的肚子时,一颗青红色珠子飞了起来,敖准接住,刚准备走向路卿卿,却看见她脸色大变。
“小心!”
敖准的脚踝处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住。
那怪物似乎早就谋划好了一切,也不打算活着离开。他恶狠狠地咬住敖准,用自己的灵魂给敖准下了死咒。
死咒,以灵魂为咒,被施咒人,不是死就是陷入沉睡,不知何时醒来。
敖准在最后一刻将命丹塞进路卿卿嘴里,自己却陷入了永远的沉睡状态。
他闭上眼,最后一次在她耳边道:“卿卿,真好,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你就离不开我了。”
命丹解了她的毒,也唤起了她的记忆。
前世,她是东海龙宫锁海塔的守塔鲛人,因为自己的鲛人身份,对于还是东海太子的敖准的爱一直是拒绝的。
他是龙,她是鲛,她永远也配不上他。
那天,他负气来找她理论为什么拒绝他的求婚,她不语。他一气之下说要是她喝酒能喝赢他,此生再也不会纠缠她,两人便一直在拼酒。
那天他们喝得酩酊大醉,当两人醒来时,锁海塔被盗,引起人间暴雨洪涝。她怕他受牵连,便揽了所有罪名,被贬为凡人。
不料他为了她,也追到人间来了。
她是守塔人,所以身体里的血可以唤起锁海塔的灵气,而他说的什么阴阳之血,只是怕她一个人疼,想陪她并告诫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当锁海塔慢慢恢复灵气而招惹到四面八方的妖怪时,无数个夜晚他陪在她身边,未曾合过眼。
他为她做了太多太多事情,而她却一次次伤害他,这次她会永远永远陪在他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东海龙宫里,那一方长塌上躺着一个紫衣俊美的男人。他闭着眼,面色苍白。
路卿卿拿着帕子仔细地为他擦着脸,已经一百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醒来。
她想这偌大的龙宫里,孤独寂寞,何尝不是对她的一种惩罚,当年他就是用这种心情在等她吧。
她刚收回手准备洗一下帕子,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
一道喑哑的男声响起,却是十足的熟悉——
“本王冰清玉洁的身体只有本王的老婆可碰,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