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会鑫
秋天
李会鑫
天渐渐凉下来了。
时间总是走得不紧不慢,我们无法催促,也无法拖延。一年四季的轮回,像是定时的闹钟,提醒着日子的消逝与重复。而秋天,也许是这样发端的:在某个早醒的清晨,忽然发现枕边多了一丝在温度计里察觉不出的凉意。这种凉意几近毫厘,却又无比清晰,像薄荷一样,慢慢地侵袭整个身体。它不像落叶那样旗帜鲜明地宣示秋天,却在无意中成为了秋天最早的记号。
走出去看看,沉甸甸的谷穗,色彩缤纷的落叶,都给世界渲染着浓重而单纯的颜色。满树的银杏叶子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落下,铺成一层厚厚的地毯,在石阶上闪闪发亮,像阳光的碎片。人们欢喜地把玩着,不时对着太阳看看叶子通透的脉络,认真地研究这岁月的标本。那温暖的笑声,是人类回馈秋天的最好的礼物。
不远处,鸟儿拍打着翅膀。我虽然看不见它,却能听见微风流动的声音。那一双翅膀给了它无限的自由,让它的世界比我的视线更辽阔。我想象着,如果我是那只鸟儿,就可以自由地跨越山川河流,以太阳或上帝的视角,俯瞰着熟悉的村庄和菜园。如果愿意,我还可以潇洒地掠过池塘,划起一片水花,酣畅淋漓地和水中的鱼儿虾儿们打招呼。在自由的世界里,我永远不会迷路。
屋前的池塘,像涵养极高的文静女子。坐在地上漫无目的地看着,放空思想,心情自然而然就会去掉躁动和低落。拿一颗小石子扔进去,一圈一圈的涟漪像年轮、像媚眼、像浮萍,慢慢地扩散,最终又被时间抚平了,好像永远波澜不惊。我无法知晓这个池塘映衬了多少蓝天,沉落了多少旧事,只记得它是我儿时的乐园。现在,它埋藏着人们深沉的思念,漫延着浮萍归根的梦。缓缓微风,带来了远方的如泣如诉。所有的浮萍,终究会靠岸或沉落;所有的叶子,终究会散落地上,慢慢地风干或腐烂。
我们有很多异想天开的设计,但还是改变不了我们最原始的归宿。所有的事物在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会有结束。之所以会有岁月无情的慨叹,是因为我们想要的实在太多。年少的人们就像刚刚跳出水面的鱼儿,总是充满活力的样子。等白发逐渐增多,相片越来越黄,人的性格就越来越像那一池秋水,包容着所有的活泼轻狂,甚至,让其平静得了无痕迹。
池塘边的老屋佝偻地站着,熬过了几十圈的年轮,见证了几代人的来来往往,如今已摇摇欲坠。瓦片粼粼,承载着白发苍苍的故事,像草木深处的青苔,爬满了低沉的忧郁。炉台升起的炊烟,在凉意中袅袅婷婷,徘徊在村庄上空,不愿离去。
这是秋天的沉默,也是秋天的诗歌。
平淡无奇的东西,在秋天也许会有不同的味道。比如,在一个长睡的午后,不经意间,发现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满屋子是刺眼的橙黄,亮晃晃地燃烧着,扫去了往日的冷清,交织着让人感动的情愫。这时候,我总会欢喜地跑出去,以一个虔诚的姿态张开双手,拥抱这满院的橙黄,让暖意透过指尖渗入心底。再比如,奔波劳碌了大半天,身心俱疲的时候,一抬头,发现天空无比清澈高远,于是就有了继续下去的倔强和坚持。
写秋天的诗句很多,但秋天并不属于某一位诗人。秋天究竟是什么,是一个时间节点,一种状态,还是一种隐喻?
我听着流水的声音,在草坪上晒着太阳,试着在暖风中忘掉时空,甚至忘掉自己……
责任编辑:傅燕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