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三种变形中的巨龙

2016-05-09 15:37李梦楠朱银端
青年文学家 2015年30期
关键词:基督尼采上帝

李梦楠+朱银端

本文系华侨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能力培育计划资助项目。

摘 要:本文从《扎拉图斯特拉》入手,直面尼采对基督教的强烈批判,以寻求其敌视基督教的根本原因。尼采批判的其实不是基督教本身,而是基督教作为一种价值对权力意志的阻碍,从而提出自己的超人学说。

关键词:尼采;基督;上帝

[中图分类号]:B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0--02

尼采在“论三种变形”中,谈到精神的三种变形:精神变为骆驼,骆驼变为狮子,狮子变为孩子。在最后一种由狮子变为孩子的过程中,遇到了强大的巨龙,巨龙说着“你应该!”,而狮子为了胜利,说着:“我要!”。三种变形是超人的必经之路,也是永恒轮回的象征,这正是尼采在《扎拉图斯特拉》全文的重点,也是其主旨。在这里,巨龙代表的是成千上万的旧价值,它们禁锢了创造的精神,它们只需要服从,这即是尼采面临的最大困难。而基督教正是作为这成千上万旧价值中的关键一员收到了尼采的极大批判,基督教只是一个代表,代表了成千上万跟它一样顽固的旧价值。尼采从批判基督教入手,就表示了批判整个旧价值的负面影响,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出尼采自己所赞颂的权力意志,世上不存在价值的标牌。以下从四个方面论证尼采批判基督教的原因和意图。

(1)盲从

尼采在“在幸福岛上”上,借扎拉图斯特拉之口质问信奉上帝者,问他们是否能够创造出一个上帝,如果不能,那么是否能想象一个上帝。在尼采看来,上帝的存在或者想象只是一种精神寄托,这样的精神寄托不但不基督徒们便丧失了自己的理性能被证明,同时阻碍了孕育超人的条件,扼杀了超人的萌芽。一旦信奉上帝,自己的形象、自己的意志和自己的爱。他们遵守清规戒律,过着禁欲的生活,没有自己的意志思考,一切思想的来源只有教义和伪装成上帝传话者的人。更可怕的是他们不知道顺从的缘由,他们只会说因为这是对的,是善。而什么是对错的标准,什么是善恶的标准,他们从未思考过。

这恰恰是尼采要批判的,一个人即使不能创造出自己的价值标准,他的价值判断至少也应该是经过审慎思考所选择的,而不是如同被放牧的羊群,盲目地跟随,上帝便是这牧羊人。同时,人类创造上帝所存在的问题就是它是以人类的自我贬损为基础的。[1]借鉴人类的品质,创造出一个具有更加完美的上帝,紧接着放弃了自我权利意识,使人类与自身疏远了。尼采认为,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信仰者用他们对环境的积极的应变换来了一个宠物或一个牺牲者的消极的反映。[2]把外部世界与自我的应对完全剥离开来,仅抱着一种接受和顺应的宿命观。创造出上帝的形象后,把一切交予上帝,把自己逐渐塑造成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这种盲从的世界观是本质错误的,信仰者把自己对生活丰富体验的原因解释为超自然。它阻碍了信徒对真实世界的看法,也毁掉了一个人早在自身中发现行动力量的能力和施展自己能力的信心。

(2)生命意义

然而,尼采紧接着说:如若没有这一希望,你们怎能忍受人生呢?难道尼采前后矛盾吗?在这里,上帝是民众的精神寄托,让信徒认为生命是有意义的,能在接受生活的痛击后不至于厌弃人生。尼采也许赞同这样的希望,但绝不赞同这样的意义。国家、教会和一切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东西,都是为死之说教者服务的。基督教将磨难解释为惩罚。民众沉浸在上帝的指引中,没有自主能力,认为一切由上帝通过教义和教徒下达的命令具有不可违背性,一切生活中的困苦和磨难不是为了成就更好的自己,也不是为了使自身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以抵抗困境,而只是为了赎前世的罪或者为后世的轮回。精神和肉体完全分离,精神活在天际,肉体残留在现世,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抛弃堕落的肉身,不问缘由地追寻清规戒律。

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提倡死亡,尼采在“死之说教者”中提到:“这是一些灵魂的肺结核病者:他们刚一出生,就开始死亡,就渴望聆听厌倦、绝望的说教。”“倘若他们是彻底的同情者,他们就会使其邻人厌弃生命。人的冲动、激情、骄傲和“等不完美”品质带来了永恒的创造性,人的一生都在追求更美好的事物,于是不停地付出,在蜕变的苦痛中磨砺,经历永恒轮回似的新旧交叠。像鹰与蛇的矛盾与和谐,循环往复,缺一不可。“瞧!原来是一只鹰在空中作长空盘旋,身上还挂着一条蛇,这蛇不像猎物,而像一位女友:因为它缠绕于鹰的脖子。”[3]尼采追求的不仅是人性,而是超人。超人诞生于大地,是大地的意义,而人是动物与超人之间的绳索,所以扎拉图斯特拉在人群中寻找可能成为下一个超人的人。超人是与信奉死亡的教徒相互矛盾,是作为生的使者以创造存在而非听从的存在证明自己,所以尼采意欲对抗死之说教者。

尽管扎拉图斯特拉认为:死亡的说教者不懈进行的有关生命永恒的教诲已被生命本身所驳倒,但他也认为这种说教有一定的用处,因为它经世界从“多余的人”和“过剩的人”中解放出来。[4]在这里,扎拉图斯特拉并非极力劝说“多余的人”奔赴死亡,而是表现信徒背负的作为基督教式的骆驼精神的灭亡。

(3)面对死亡

尼采并非惧怕死亡。扎拉图斯特拉如是教导。我对你们赞美我的死,那自由之死,因为我愿意,它便走过来。我什么时候想死呢?——有目标的人、有继承人的人,愿意找适当的时候为目标和继承人而死。[5]尼采崇尚自由地死亡,主动的死亡,即自己把握住生命的意义,完成使命后积极坦然地面对生命的完结,而非被死亡,自己始终不明白生命和生存的意义,人云亦云,随意听从价值的标杆,生的意义只是为了赴死。

“论蔑视肉体者”在尼采看来,基督教将我们的自然需要解释为危险的诱惑,身体被认为是必须被抑制的罪恶的根源,而尼采认为抑制这种罪恶是以伤害身体为条件的,基督教的宣传者鼓动人们使用更为侵略性的方法压制人的本性。他们是把躯体当做物质的集合体,而不是完整自我构成的绝对部分。尼采认为,躯体才是最根本的。“灵魂只是躯体上附着之物”,两者无法相互脱离而单独存在。躯体与自身之间的联系,应当与牧人和牧群的关系类似,没有牧人羊群就散开了;羊各自跑开不再形成一个整体,牧人的工作是使不同的羊的个体形成一个有秩序的整体,就像躯体借助理智使各种各样的力量的得到疏导和协调,使之可以共同工作。在尼采的意义上,承认肉身性的非自我抛弃过程是一个寻找自我,成为自己的过程。当基督教颂扬个体灵魂的时候,尼采借用狄俄尼索斯的故事来说明,磨难的降临是因为我们过于认真对待我们个体的存在,而通常没有认识到我们在整体中的存在。[6]接受所有的部分来组成一个整全,以身体与精神为半径,来画成一个真正的圆环。

上帝被民众当做灯塔,这无可厚非,但他们一旦沉浸于导航之中,就不愿再思考抓住。即使在尼采宣告上帝死后,民众仍旧活在上帝的阴影下。他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人就保持着宗教信仰般的习惯,丧失了一个信仰后,不是创造自己的价值标牌,而是找寻一个新的信仰。他们被信仰统治了过久,早已失去创造的能力与兴趣,似乎没有信仰,人们就不知道如何生活,于是用科学信仰接替了宗教信仰。更为糟糕的是,如果说宗教的世界观将生活的目标看作是来世的幸福生活的话,而科学叙述中“超现实”世界的确实必然挫败我们与生俱来的对那些能够给我们生活带来意义的期待。除非我们从一个不同的源头寻找意义,否则,科学只能刺激虚无主义,即我们的世界缺乏价值的感觉。

(4)同情与平等

基督的宽容和无区别的施舍与尼采是有这极大差别的,这一点尼采主要在“论同情者”中提及。尼采以伟大的爱驳斥基督的无差别博爱。基督之爱重在平等,人人皆是兄弟姐妹,在苦海中应当相互帮助,相互扶持。这种看似造福全社会的平等,带来的确是尼采所反对的“多余的人”。多余的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人?是追求平等的弱者、尼采在“论新偶像”中如此讽刺他们:“瞧瞧这多余的人吧!他们偷窃了发明者的作品和指挥者的宝贝:他们把自己的偷窃叫做教化——一切都变成了他们的疾病和灾祸......瞧他们攀援吧,这些敏捷的猿猴!他们相互攀超,在泥淖和深渊里相互拉拽。”[7]基督施爱的方式是无故的同情,这种爱的方式不分青红皂白地盲目给与。在前言中出现的一位老人说道:“谁敲了我的门,谁就必须接受我提供的东西。”“必须”这个词饱含强制的意味,基督教更多的时候把自己当做救世主,认为大家都是迷途的羔羊,强行鼓吹其拯救的思想,一旦生命力和意志不顽强者接受了其思想,就如同陷入一张打着同情旗号的缚网,再难逃脱。只有不再有多余的人,才能看见彩虹和超人的桥梁。

尼采对这样的同情之爱嗤之以鼻,他所倡导的是伟大的爱,伟大的爱超越宽恕与同情。同情别人的痛苦是纯粹的不利己的爱,这种爱产生于对自己生存意志的放弃。爱要创造所爱者,尼采之爱伴随着重生前必经磨砺的痛苦,所以创造者无不具有铁石心肠。尼采所谓的痛苦必然不是基督教的痛苦,基督教创造痛苦源于他们不能感受到生命中的快乐,教徒感受到的只是痛苦惩罚后的释然,尼采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是内在生命力迸发出的享受生命、战胜困苦的快乐。而基督徒自己无法感受快乐,所以挖空心思地给他人创造痛苦。尼采伟大的爱也涉及馈赠,但他是作为朋友的馈赠,基督的馈赠对象是“乞丐”,只保有同情的任务式馈赠,从不在乎“乞丐”能否自力更生。尼采说:应该完全取缔乞丐!真的,对乞丐无论给予与否,均令人气恼。基督教还教会了人们羞耻与不嫉妒。

尼采在“论三种变形”中谈论了从骆驼到狮子,再到孩子的三种变形,本文只谈到了三种变形中作为尼采攻击对象之一的基督教,同时作为巨龙的主要还应有柏拉图以及柏拉图主义影响下的社会意识形态。尼采攻击基督教和柏拉图的主要意图是批判作为价值标杆阻碍而超人诞生的旧价值,尼采在《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探讨的一切的目的是为了宣传自己的超人学说和理论,为了创造永恒轮回。尼采在批判之余对自己主张的建立,主要集中于《权力意志》一书中。本文对此咱不讨论。

注释:

[1]《尼采到底说了什么》,罗伯特·C·所罗门,凯瑟琳·M·希金斯,著,于卉芹,译;p80。

[2]《尼采到底说了什么》,罗伯特·C·所罗门,凯瑟琳·M·希金斯,著,于卉芹,译;p81。

[3]《扎拉图斯特拉》尼采,著,黄明嘉,娄林,译;p51。

[4]《扎拉图斯特拉》尼采,著,黄明嘉,娄林,译;p64。

[5]《扎拉图斯特拉》尼采,著,黄明嘉,娄林,译;p132-135。

[6]《尼采到底说了什么》罗伯特·Cv所罗门,凯瑟琳·M·希金斯,著,于卉芹,译;p91。

[7]《尼采到底说了什么》罗伯特·C·所罗门,凯瑟琳·M·希金斯,著,于卉芹,译;p9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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