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果园城记》是师陀短篇小说的合集,写于抗战时期的孤岛上海,于1946年发表。师陀的《果园城记》既是现实主义的又是浪漫主义的。他一方面极尽所能的给读者描绘了一个诗意化的果园城世界;另一方面,作者又对果园城人的愚昧、虚伪以及果园城落后、陈腐的文化进行了批判。
作者简介:张立真,河北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3-0-02
1、《果园城记》的诗意
诗意化是师陀《果园城记》的一个重要特色,在师陀的笔下,果园城的景色是优美的、是明丽的,果园城的人既有安于现状的,也有一些渴望有所作为,希冀另一种诗意理想生活的人们。果园城的事独特而精彩,作者对果园城事的精彩描绘,使每一个有乡土情结有农村体验的人,都会如身临其境,找到久违的感动。
1.1 果园城诗意之景色
在《果园城记》这部短篇小说集中,几乎每一篇都有对果园城景色的描写,果园城在师陀的笔下既是普通乡村的一个,又是极具特色的一个。如《果园城》中一段对果园城的描绘:在果园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狗卧在那里,悠闲自得,休息打鼾,任何人都打扰不到它们,它们有自己的世界,还有果园城的女人,悠闲得聚在一起谈家长里短,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在一处树荫下,三三两两聚集一起,孩子饥饿的喊叫才会让她们回家。这就是果园城人们的生活方式,不管世界如何变化,唯不变的是果园城人年复一年的生活。狗打鼾、猪横过大马路每一个景象无不充斥着乡村生活的诗意。不一定是多么优美的景色才算诗意,这种平淡的生活其实才是诗意。师陀就是能用极浅白、极平实的文字来营造气氛,借此引发读者的想象,使他们通过这些景色和气氛,来体会作者的心境和意图。[1]
1.2 果园城诗意之生活状态美好纯净
古老的果园城是新鲜的,每天都有不同的事上演,这些事既有悲哀的又有有趣的,同时也有诗意化的。《一吻》是《果园城记》中很精彩的一篇,大刘姐和虎头鱼的青春涩事,是很多人青春年少最美的回忆,当读到虎头鱼想方设法向大刘姐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最终偷偷亲吻了心爱的人儿,这一段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纯真,这就是果园城青年人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青春年少的人啊,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样一种最原始也最纯真的方式吧。今天,我们用各种各样的形式表达爱意,玫瑰花,巧克力,礼物,可是所有的这一切方式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形式,虎头鱼和大刘姐却给人一种美好一种诗意一种纯真。可是再纯净的情谊也抵挡不过世俗的压力,许多年后,车夫虎头鱼拉着姨太太大刘姐,重游果园城。生活就是这样永远在向你开玩笑,两人谁也不会想到多年后会以这种方式相遇。曾经懵懂无知的情谊,如今呢物是人非。所有的这一切好似梦境却又实实在在存在过,充满了诗意却又有一丝岁月流逝带来的伤感。虎头鱼和大刘姐谁也逃脱不了时间的手掌,被时间开怀,也被时间玩闹。不管怎样,大刘姐和虎头鱼的一生是充满诗意的,青葱岁月里的爱慕,成长之后的不得已,再相遇时的诧异。师陀就把这些感性的、生动的、可喜爱的、丰富多彩的印象,用艺术方式把他融会贯通起来,加以润色,然后用生动的描绘把他们表达出来。[2]
2、《果园城记》的批判
在那个“情感比理智旺,热比冷要容易”的“神人共怒的时代”[3]里,他是超然的。一方面对于果园城毒害人们身心的文化,师陀给予了深切的批判与讽刺,一个作家的优秀之处在于它能够写出关乎人性的文章。另一方面,师陀还对果园城的一些霸权强势人物伤害平民百姓的行为,给予了批判和讽刺,使得《果园城记》这部作品更加丰厚。
2.1 对果园城传统文化的批判
文学最根本最高远的追求是关怀与表现“人的生存问题”,作为一名有着现实忧患情怀与终极超越精神的作家,师陀以对人类理想生存的探寻,切入并超越着大时代的苦难与喧嚣。[4]在果园城记中,他不无悲哀地透视出拥有着和谐的自然生态的果园城不和谐的精神生态和文化生态。
《果园城记》的首篇《果园城》孟林太太和素姑的命运让我们悲愤。因无法生育男孩,孟林太太被丈夫抛弃,从此与女儿素姑相依为命。传统男尊女卑,母凭子贵的观念深深地印刻在果园城人的心里,于是孟林太太被这个社会抛弃。随之,她把附加在自己身上的传统观念,把她的命运安置在女儿身上。可怜的素姑,命运就这样被安排着,孟林太太爱女心切,怕女儿走自己的老路,而把女儿的青春留置在自己这里。淳朴的果园城人啊,就是这样被命运带着行走。《桃红》讲述了大龄未婚女人素姑的寂寞青春,揭示了这个外表静默,内心丰富的女孩异彩的情感世界。素姑十二岁就学会各种女红,她缝满一口大箱,接着她又缝绣满另外一箱。现在素姑是二十九岁!没有人能计算她总共缝过多少绣过多少,但据说,仅仅她给自己做成的已经足足够她用三十年,宽的,瘦的,长袖的,短袖的,挑花的,镶滚的。从这些不同的式样你可以设想一个少女曾经做过多少梦,你可以看出一个少女所经历的长长岁月。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浪漫又现实着。一个女孩所有的青葱岁月都被包裹在这一件件嫁衣里,渴望爱情,却又不得爱情,最后生活给予她的只有无尽的等待,等待等待……希望,此时,她已追寻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2.2 对果园城人物的批判
“乡土社会,当它的社会结构能答复人们生活的需要时,是一个最容易安定的社会,因之它也是个很少领袖和英雄的社会”[5]。魁爷一个果园城的巨绅,在外,他是一城的霸主,在家里,他理所当然是一家之主,主宰着一切,所以魁爷是果园城暗中统治者,魁爷只是暗中统管果园城的一位罢了。不管是魁爷、刘爷、还是胡家兄妹,无不是地方势力的代表,它们过着高人一等的生活,自以为是,傲气凌人,可是他们最后的下场都是令人悲哀的,有的沦落为乞丐,有的死了,有的沦落为风尘女子。曾经不可一世的果园城的统治者,如今的乞丐,死人,妓女。曾经受他们欺侮的果园城普通人此时是不是应该欢呼雀跃,可是生活就是这样,我们和他们一样都在随着时间消逝。曾经的欺侮,曾经的冤屈,此时已随着事间的流逝无影无形,可见时间也是一个好东西,它可以使人忘却所有的不愉快。
3、 《果园城记》诗意与批判的原因
3.1 战争肆虐
于1946年出版的《果园城记》,是师陀抗日战争期间在上海写的。寓居于此的作家同样饱受战争之苦,是战争破坏了家园,又是战争让文人拿起笔回忆起家园,借此重建家园。他们以自己的家乡为依托,在文学的世界里构建了一幅美丽的家园之图。丧失家园的痛苦让文人们回忆起了家乡的美好,优美的景色,迷人的风景,善良淳朴的人儿,如诗如画的果园城就这样经过师陀先生的笔出现在我们眼前。另外,战争总会给人以沉重和压抑,所以文人们在描绘如诗如画的家乡时,多多少少带一丝批判和讽刺。时光流转,生活变化,果园城人守护着老祖宗留下的文化。可是与时俱进,思想开放的文人哪里人受得了这种文化,于是就有了对果园城的质疑和批判。
3.2 时空流转中创作风格的形成
文人的创作能量和创作生命力,与其生活经历密切相关。河南是师陀生长了20年的地方,亦是其创作的原型。通过这个世界,他用笔向人们展示着美好景色 、生命意义和人性内涵。记得张爱玲说过:“我认为文人该是园里的一棵树 ,天生在哪里的根深蒂固,越往上长,眼界越宽,看得更远,要往别处发展,也未尝不可。”[6] 1931年师陀离开果园城,来到北平寻找新的生活。在这里,有北平的精英知识分子,于是师陀就以乡下人自居,这也直接影响了师陀创作之路,才有了师陀作品的诗情画意。1936年,师陀来到上海,寻求另一种生活,这里有自由的创作空间,前卫的思想潮流,这个十里洋场所有的一切都在挑战着这个年轻人。鲁迅曾在给萧红萧军的信中,说了居住上海的苦衷:“我到上海后,即做不出小说来,而上海这地方,真也不能叫人和他亲切。”[7]鲁迅这样的大师在上海这个大都市亦充满困惑。所幸的是,师陀却始终保持一份宁静。在上海,多种文化的碰撞使他的启蒙意识和批判理性更加沉郁深厚。
3.3 师陀文化理想追求
自师陀踏入文坛以来,他一直遵守着这样的信念:“默默地做点事,默默地走点路,默默地想想自己和别人”[8]。他只是更加努力地写作,很少谈到自己。他在《芦焚短篇小说选集》的序言中说道:“我自知毫无写作才能,但是我有决心,每天写三千字,第二天再写三千字,并把前一天写成的三千字誊写修改一遍”[9]。就是这样坚持不懈的信念,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依靠自己强大的精神,写出了《果园城记》这样优秀的短篇小说集。师陀是特具风格的一位作家,他用浓重的笔调,勾勒了果园城的苦难,让人读来有一丝沉重和悲伤,可是师陀又是超脱这个时代的,他在诉说果园城悲苦的同时,不忘时时刻刻把果园城的美好和诗意穿插其中,这就是师陀的高明之处。师陀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他笔下的景色具有生命感,他是一个对生命充满敬畏的作家,他笔下的景色充满了情感。果园城每处景色的描绘都是那样的优美动人,仿佛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汇集于此。
4、诗意与批判并存形成丰厚的美学风格
果园城是中国中原小城的一个代表,果园城的景色本身是优美的,这种美丽只有果园城的人知道,经师陀的笔,果园城的美便为更多的人所熟知。可是美好与批判是同时存在的,作者师陀是理智的,在书写美好的同时,也看到了不美好,启迪我们,给人以思考。于是魁爷这样的霸权人物操纵着果园城,使善良淳朴的人们受骗。还有就是深深影响果园城人的文化,果园城人就是这样,即使心不甘情不愿,还是默默遵守着这些早已过时的旧文化,于是就有了素姑这样悲剧的女孩,于是就有了大刘姐和虎头鱼不能成为现实的爱情。与世隔绝,平平淡淡的果园城,每天都有戏剧在上演,每天都有人欢笑,也有人哭泣。可以说,《果园城记》中诗意与美好相辅相成。
师陀是个极其理智作家,在他的《果园城记》他不仅只是在表达诗意,也不是一味批判,他把两者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诗意一方面使得批判更沉重,另一方面也表明欢乐背后的悲哀,诗意背后的无奈。
结论:
特殊的时代背景,特定的城落,特别的情结,于是就有了诗意与批判相结合的《果园城记》。果园城的生活是会让每个有乡土情结的人都会有熟悉的家乡的味道,回忆过去,熟悉的味道忘不了。不管世界如何变化,果园城人依旧是那个诗意的小城。而师陀对果园城传统文化,对果园城人的讽刺,对果园城女性的同情,批判和讽刺让整部作品更充实,更有厚度,让人从中得到人性的启发,人生的领悟。
参考文献:
[1]林真.散文气氛的营造.香港《中报》.1981,(8)
[2]林真.芦焚“创造的描写”.香港《中报》.1981,(8)
[3]李健吾.李健吾创作评论选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502
[4]王欣.师陀论.江苏: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186
[5]费孝通.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78
[6]张爱玲.流言.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2
[7]鲁迅.书信.341206致萧红萧军.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585
[8]师陀.里门拾记序言.文化生活出版社,1937,1
[9]师陀.芦焚短篇小说选集.江西:江西人民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