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湖北作家池莉作为新写实主义的典型代表,“无微不至”地探索市民社会及心理,这些带有地域特色的市民小说带读者走进武汉城市角落,还原武汉市民的生活风貌,在几代人的生活细节变化中揭示市民精神世界的微妙变化,进而展示出时代的风云变幻。
关键词:武汉;吉庆街;女性与城市
作者简介:薛会会,女,现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及思潮流派。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1-0-02
对于文学来说,城市是重要的想象和叙述对象。城市之于文学的重要性,首先表现在共时的维度上,城市生存空间本身具有独特性,城市生活是复杂多样的,是多种生活的聚合体。城市吸引和聚集引浆买车者流形成一个庞大的生存空间;其次表现在历时性的维度上,城市的兴衰历史伴随着城市文学的发展历程。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城市作为书写对象,在大陆文坛越来越多地走进研究者视野。城市不仅是小说家笔下的故事发生的核心场景,而且成为文学独立的审美对象。“又玻璃幕墙和花岗岩组合的建筑群,由胡同、弄堂和老街构成的城市空间,生活其间的人们的日常生活和生存方式等,这些现代都市场景,开始被文学呈现为有着内在精神构成的寓言化或人格化主体。”转变来自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需求,城市扩建和重组,文化消费市场有着对城市身份命名和认知的内在需求,与之相对的是代表着城市历史也象征着城市衰老、传统的“老城市”、“老城区”的消逝与隐匿。在新旧交替冲突中出现了一批敏感于此的作家,他们记录了 被现代化浪潮遗留在角落里的老街道、闹市、胡同、弄堂如何支持起城市内在的灵魂与历史,如王安忆笔下生活在上海弄堂的妹头与小白,铁凝笔下的胡同女孩白大省,池莉笔下端坐在汉口吉庆街的个体老板来双扬。值得一提的是,与其他作家不同,池莉是最具“市民气质”的作家,她的小说津津乐道于武汉这一方水土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最平凡世俗的市民生活。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小说《烦恼人生》问世并成名以来,她的小说以武汉为城市架构,向读者展示了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变过程中城市的变化、发展以及市民的价值取向、欲望追求的转变,以及由此带来的种种叹息和挣扎。
武汉——中国最市民化的城市
武汉,这座被称为“最市民化的城市”,由于汉水和长江的流经增加了城市面积的同时也使得城市规划变得不规则,河流切割了城市街道,使得城市变得散漫无章可循,它不像北京、西安那些帝王古都,横平竖直,整齐错落,武汉总体给你的感觉便是凌乱而散漫的。“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这是最为人所熟知的描述武汉人的一句谚语,一鸟九头,代表了武汉的文化多元性与武汉人的性格多元化。武汉乃九省通衢,同时由于武汉商业繁荣,竞争激烈,也是“九头鸟”好斗的另一原因。武汉人脏话不避人,“婊子养的”、“个板妈”、“苕货”、像口头禅一样张口就来。这种市民劣根性或许与武汉的自然气候有关,武汉是有名的“四大火炉”之一,如在《冷也好热也好活着就好》中池莉开篇便描写一支温度计的爆炸场景,阳光暴晒,整个城市如同桑拿室,闷热难耐,很容易一根弦绷不住就炸锅了,所以脾气暴躁,性情火爆。池莉小说向我们展示的市井文化是汉口的,《生活秀》中来双扬生活的吉庆街处在汉口地区,重工业的衰落同时也促使小商业的发展,以批发零售闻名的“汉正街”便是武汉的一大特色,“以街为市,以地为摊”,摆摊作为一种简便的谋生手段,几乎牵涉武汉市民的每个家庭关系及社会关系。与汉正街不同,“吉庆街”以大排档闻名,代表着另一种热闹与喧嚣。吉庆街对于汉口这座城市而言,“是一个鬼魅,是一个感觉,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漂泊码头;是一个大自由,是一个大解放,是一个大杂烩,是一个大混乱,是一个可以睁着眼睛做梦的长夜,一个大家心照不宣表演的生活秀”。吉庆街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武汉市民情绪的释放空间,在夜幕降临之后,展现人生粗俗的和飞扬的一面。
池莉是最为坚持平民立场的作家,她以毫无诗意笔触揭示日常生活乃是一地鸡毛,她拒绝虚无的构建理想,正视并欣赏现实生活的琐屑与委顿。“哈姆雷特的悲哀在中国有几个?我的悲哀,我那邻居老太的悲哀,我的许多熟人、朋友、同学、同事的悲哀却遍及全中国。这悲哀犹如一声轻微的叹息,在茫茫苍穹里缓缓流动,那么虚幻又那么实在,有时候甚至让人留意不到,值不得思索,但它松油一刻让人感到不胜负任”。池莉乐于承认自己是一个“小市民”,她摒弃了精英启蒙话语,对自己笔下的小人物采取欣赏又热爱,乐于表现一直处于被批判、被教育位置的市民们可敬可爱的一面。
城市——女性的同构书写
颇有意味的是,当城市作为独立审美对象被描写时,总会出现一张女性的脸孔,将女性推至台前,以女性精神气质暗示城市历史、文化与生命力,形成一种城市\女性的同构书写再现城市的模型。《生活秀》将汉口作为书写对象,将核心场景布置在“蛰伏在繁华闹市褶皱里的小街”——吉庆街。来双扬的生命扎根于此,十五岁来双扬第一个在家门口支起摊子卖油炸豆干养活了全家,并且带动了吉庆街大排档的历史,她在吉庆街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最初的启蒙者,没有人不敬她三分,来双扬也与吉庆街一样有着强健的生命力,尽管自己的亲妹妹也参与到取缔吉庆街排挡的活动中,来双扬只冷眼看这一出出闹剧,坐稳街头卖她的鸭颈。无论白日如何耀眼,只要夜幕降临,吉庆街就会转瞬重又红火起来,彻夜不眠,某种程度上来双扬便是这吉庆街的化身,吉庆街是来双扬的人生舞台,她能够洞察出每日来到吉庆街吃喝娱乐的顾客的各种欲望,来双扬的生活智慧来自吉庆街。卖鸭颈只是吉庆街一种表面的生活,吉庆街还有纵横交错的内在生活,正是这造就了来双扬。她凭着这一份智慧与坚韧在吉庆街打下一片自己的天下,周旋于老房子的产权问题、吸毒成瘾的弟弟、泼辣不讲道理的哥哥嫂子、与自己暧昧的卓雄洲之间,并且排除万难一一解决,成为象征家族延续的老房子的合法继承人,同时也成为吉庆街以及这座城市的精神象征。换句话说,来双扬其实是这座城市的欲望化主体,当她优雅地夹着烟坐在吉庆街街头的鸭颈摊后,她是这座城市的一个审美投射物,在被南来北往的顾客看的同时秀着人们的欲望诉求。尽管吉庆街满是喧哗,但来双扬的优雅与魅惑如一丝丝空气吸引着你,永远捉摸不定。
来双扬——吉庆街——汉口,这三层同构关系清晰地显现出一个都市空间中的女性形象,并从这以女性形象中抽象出城市的内在精神气质,从而完成对一个城市的个人化书写。同样在《一去永不回》中,温泉从小受到以工人阶级自居自傲的父母严格管教,不自由的环境中长大的温泉失去了个体性,在偶然中她认识了工人李志祥以及他的朋友,见识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开始用自己的脑袋思考生活,一步步打破故步自封的生活。出于一种对于世俗约束的报复,温泉做任何事情都是做得最好的的那一个。“她带着满腔仇恨”去进修,目睹了两个好朋友的情场厮杀,她从一个唯唯诺诺的孩子蜕变成为掌控生活的“冷面杀手”,两年后重回武汉的温泉设计阴谋成功夺回爱人。虽然这篇小说并没有直接描写武汉城市,而是从武汉的一个工人家庭大院进行剖析,工人家属大院里那种小市民的斤斤计较,以温良谦恭让约束孩子背后的虚伪被一一揭穿,那种陈腐的、来自滞后历史的生活被这个女孩子狠狠甩在了后面,温泉以脱胎换骨的面貌重回武汉,对于世俗的偏见和约束给予狠狠回击,似乎预示着她对于这个城市的征服,预示着这座城市也随着温泉一样,从滞后的计划经济迈进了充满生命力与魄力市场经济大潮中。温泉——武汉的同构书写中,以一个女性的转变隐隐呈现出这座城市在时代转变过程中的躁动。
参考文献:
[1]贺桂梅.三个女人与三座城市-世纪之交“怀旧”视野中的城市书写[J].南方文坛,2005(04).
[2]池莉.生活秀[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1:103.
[3]杨守森.二十世纪中国作家心态史[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