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

2016-05-09 12:20樊思雨
青年文学家 2015年11期

樊思雨

摘 要:作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传奇作家,张爱玲聚焦于女性的命运,在小说里塑造了一系列在时代悲剧与性格悲剧中游走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中,有三种类型很值得我们重视。第一类女性听凭天命,选择向悲剧妥协;第二类女性试图挣脱传统束缚,凌驾于权威之上;第三类女性有着独特的思想与追求,在时代与命运的调侃中追寻自己的价值。这三类形象都有各自的内涵与象征,但都是饱满的“艺术真实”,是张爱玲心路历程与情感体验的不同侧面的折射。

关键词:男权意识;“女奴”;反权威;独立人格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1-0-02

张爱玲在其小说中塑造了一个个真实而性格各异的女性,并借助她们讲述了许多娓娓动听的故事。“她的女性是现实狡猾的生存者,而不是用来祭祀的活牌位。”【1】她所关注的只是这些女性们的生存境遇,而她所做的便是在透视这一切的基础上,突破社会层面直抵一个个真实的灵魂,然后掀开让读者们体味最真实的苍凉生命感。

一、“女奴”群象

在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男权意识仍然未从人们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残余中去除。当时的女性由于无法实现经济独立而只能依附于男性,与此同时,极端依赖着父亲或丈夫的爱而生活。

《花凋》中的郑川娥就是这类女性的典型代表。破落的家庭环境使郑家的女儿们不得不在竞争中生活,即使有求学的欲望,也早被扼杀在了现实之中。所以川娥的一生,便聚焦在了嫁人上。“郑夫人对于选婿很感兴趣。那是她死灰的生命中的一星微红的炭火。”然而,章云藩与川娥的爱情一如亲情一样冷漠。“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川娥终于走了,带着无爱的沉寂,眼看自己凋零在绝望的苍凉中。“她死在三星期后”,张爱玲以一种理性的轻描淡写,将一个封建遗少之女的凋零人生展现给了世人。

这类女性是被束缚的无知、空虚又可怜的“女奴”。但她们的不幸,未必全是时代与社会的制度造成的。张爱玲更想揭示的,便是人生本来就无法改变的苍白本相。

二、反权威的“新女性”

虽然当时男权文化有着极大的影响,但骨子里的独立与傲气与西方自由风气的侵染使张爱玲不拘于“女奴”形象的刻画,她的小说中还出现了一类“离经叛道”的、与时俗相悖的“新女性”。

《第一炉香》中的梁太太无疑是时代长河中不安于寂寞的泛动的涟漪。年轻时,她力破重阻“嫁了粤东富商梁季腾做第四房姨太太”,坐等丈夫老死以继承财产。待丈夫死后,她便“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太后”并找了“无数的情人”。她的婚姻挑明了她只是把男人看做谋取财富的工具。她广交性伴侣,也不是为了依附于他们,而只是把这些男人当做享乐的工具。她的社交活动只是为了昭显她的青春,满足她的虚荣感而已。随着时光的流逝,栖身于富丽堂皇的豪宅的梁太太虽年色渐去却又不甘于力不从心的孤寂感。于是,她开始酿造一个巨大的阴谋。她看透了男人,知道利用新生的后续“人才”来挽留他们。无论是睇睇、睨儿,还是薇龙,无非都是她手中的棋子。她骄傲地活在自己精心编织的靡丽世界中,肆意践踏着所有人的生活图章。“三从四德”对她来说都是笑话,她对男性权威的挑战才是她人生的基础与价值所在。

梁太太这类女性对男性的权威视而不见,建造着自己掌控的生活。然而,她们最大的事业不也是和男人的战争吗?她们的人生难道也真的可以由自己掌控吗?她们只是在抗争中扭曲流动的悲哀,等阳光灿烂之时,她们足够闪耀得刺眼,但那也是她们蒸发耗尽的过程。

三、独立人格投射的女性载体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还有一类女性,她们不甘于做一辈子的“女结婚员”活在对男性依附的紧箍咒中,也无心去以镇压旁人旁物来表示对不幸生活的仇恨与反抗。她们渴求爱,同时追求着独立的人格。这些人物带着张爱玲自身思想的投射,甚至有些经历与想法就直接取自张爱玲。

《半生缘》中的顾曼桢是张爱玲用力书写的一个形象。曼桢的生活与多数传统女性是不同的。一方面,她为了突破传统社会的束缚,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另一方面,她温柔体贴的表面下蕴含着反抗精神——追求个性解放,崇尚婚姻自由。当然,曼桢也追求爱情与婚姻,但她同时很注重其过程中自我价值的实现。直到她遇到了沈世钧,一切看似都会有好结果。但世钧的家庭是中国封建男权社会的代表,而曼桢姐姐卑微的舞女出身无疑会成为“门当户对”观念下两人相结合的最大障碍。不过,当我们还纠结于封建婚姻的陈规对他们的阻碍时,曼桢却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之中。姐姐、姐夫的圈套让她先是被强暴并被囚禁,随后产下一子。青春的腐朽、希望的破灭、爱情的流逝使她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此后,虽然活在悲剧之中,曼桢展现的却不是怨妇的病态,而是努力承受现实并试图理解家人。如此的女子怎能不让人怜惜呢?

世事变迁的创伤并未打到曼桢,十八年后的相见让曼桢真正地找到了自我。尽管未来的生活充满未知,但曼桢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开始带着对世钧深刻的爱与对未来的希望继续前行。

生活可以捉弄曼桢这样的女子,但绝对没有机会击垮她们。这类女子往往有着自己对生活的见解,她们不把决定自己价值的权利交给男性,而选择逆着时代的大潮追寻自我。她们也许有着无力把握的爱,但她们一定会在爱的虚空中挣扎,从而照亮寻找自我的道路。在原谅、喜爱这些人物的同时,张爱玲即是对自我的价值追求做了一番审视与肯定,其中也不免包含对自己生命苍凉的映射与感慨。

结语:

身为女性,张爱玲叩问着一个个不同女性的世界。她冷静自觉地与这个世界保持适当的距离,而后穿越物质浮象直抵人物灵魂,传达出她们生命末梢的苍凉。高全之认为张爱玲小说聚焦于“在急遽变动的以男性为中心的中国社会里,中国女性的地位与自处之道”。【2】张爱玲刻画的众女性就是其时代各种自处之道的载体,是张爱玲小说活的灵魂,帮助她掀开荒蛮世界里人性伤口的结疤,给我们看,看鲜血直流。

注释:

[1]王德威:《落地的麦子不死》,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出版,第13页。

[2]高全之:《张爱玲的女性本位》,《幼狮文艺》,1973年出版,第38卷,第2期。

参考文献:

[1]张爱玲:《怨女》[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9年出版。

[2]张爱玲:《倾城之恋》[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9年出版。

[3]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年出版。

[4]张爱玲:《半生缘》[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年出版。

[5]张钧:《张爱玲十五讲》[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1年出版。

[6]于青:《张爱玲传》[M],中国华侨出版社,2003年版。

[7]钱理群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出版。

[8]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M],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

[9]刘再复:《张爱玲的小说与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M],山东画报出版社,2005年出版。

[10]高全之:《张爱玲的女性本位》[J],载《幼狮文艺》,1973年第38卷第2期。

[11]史瑛:《张爱玲女性主题小说的独特性》[J],载《新乡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00年1期。

[12]黄萍:《高压下的病变与疯狂——张爱玲女性形象塑造心理分析》[N],载《苏州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03年第20卷第4期。

[13]吴雁云、卢妙清:《不过是个凡人——解读张爱玲<怨女>中的柴银娣形象》[J],载《现代语文(文学研究)》,2008年第5期。

[14]卢宽慧:《将生命撕碎了又拼贴——<半生缘>中的顾曼桢与张爱玲悲欢人生的比照》[J],载《青年文学家》,2010年18期。

[15]曾鸣:《永未言尽的苍凉与美丽——曹七巧与顾曼桢形象之比较》[N],载《湖北经济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