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佰下
儿子使倔的时候,脸上怒着,心里咆哮着。如果时光倒转,给我一万个理由,我也不会制造出你这架小战斗机,跟我斗,跟我犟。
他气过云散,过来往你脸上“吧嗒”一口的时候,满心的皱褶又立刻舒展开,无限柔软地感慨:孩子是最好的礼物。这就是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一种情缘。
朋友小D跟儿子别扭了5年,从孩子青春期开始,就互相较上了劲。小D对儿子说话永远没有好声气。后来,儿子申请到一所不错的美国大学,坐着飞机,消失在蓝天的那一面。小D跟我描述送行那刻,一度曾经有过的“终于没人惹我生气”的那种轻松,忽然被儿子拖着行李箱的帅气背影给压没了影儿。他心脏的某个角落,开始隐隐地痛起来。
听完他的讲述,我有意识地默算一个倒计时。从现在起,与儿子相伴时间还有7年。儿子六年级后个子就忽然蹿过了他母亲,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容易跟我们发生摩擦。我想花更多时间,跟他多待待。我想带他一起看不同的风景,一起讨论一些故事和观点,一起打打羽毛球、乒乓球和游泳。
我知道我就是7年前的小D。求学远行,成为很多家庭状态剧变的一道分水岭。那边,年轻的生命闯荡未来,这边,除了怅然若失,还有不知年年岁岁几何。朋友间,谈起不少这样的家庭的未来:有大团圆,有两地奔波,有难得一个电话,有音信杳然。
你说我们能期望从孩子身上得到什么呢?我想说他回不回来,跟我们在不在一个地方,都不重要。我只是希望在生命最后一刻,他给我一个能让我什么都不计较的笑容。就像,我们现在吵过,他又来撒娇般地和好,甜甜地笑着。
(余娟摘自《北京日报》2014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