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视剧《锋刃》的“从意图元类型群”和“敌意图元类型群”形成激烈的矛盾冲突,“变意图元类型群”引起人物性格的千姿百态和行动的千变万化。电视剧故事编创者隐藏叙述者或剧中某些人物的真实意图能够促进审美惊奇的形成。把意图或彰显或隐藏,既有悬念,又有惊奇,不仅能够突出剧中人物的计谋,而且能够凸显电视剧编创者的智慧,还能为谍战剧的可持续发展拓出一条新路,更能为电影的创作提供借鉴。
[关键词]电视剧;意图;悬念;惊奇;电影
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斗智斗勇,获取并传递情报,这是谍战故事的核心内容,这种类型的故事已被文艺作品讲述了千百次,普通百姓早已耳熟能详。《锋刃》在播出时受到广大观众的普遍欢迎,赢得了专家学者的一致赞扬,在于这部电视剧能够运用精巧的叙事策略推陈出新。
一、意图
电视剧是讲故事的艺术,其编创人员特别注重叙事策略。据著名学者Jerome Bruner研究,意向状态内涵性(intentional stateentailment)是叙事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所谓意向状态内涵性就是指“某一场合下人们的行为总是有意向性的,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应该与其当时的意向状态有关,如信念、愿望、价值、观点等”[1]。谍战电视剧《锋刃》在重视剧中人物的动作和行为时,更突出人物的计谋和意向,因为敌对双方是生死博弈,任何行动前都要进行周密的策划。《锋刃》的枪战和打斗等动作设计比较精彩,意向、意图和谋略等心理展示更为出色。
在凸显意向状态内涵性这一叙事特征的基础上,电视剧《锋刃》更体现了意图这一叙事策略。根据上海交通大学许建平教授的研究和阐释,所谓意图是指“心中萌生的一种想要达到的图景。是一种希望达到某种目的设想、打算,一种意识化了的欲望,是人的一切行为的动机和动力……行为者活动前萌生的想要达到的某种目的性的图景,是具体化的生活欲望”[2]。意图叙事是指“所关注的不只是人的行为,而是人为什么要如此行为。关注的是行为的目的、用意……而意图叙事理论就是建立于心理与行动、意图与活动过程具有因果联系且处于这一联系的首位之基础上的”[2]。电视剧《锋刃》鲜明地体现了故事人物的意图及其信念和价值,向观众形象地展示了获取情报的正义性和非正义性,明显有别于单纯的打斗戏。剧中的主要人物沈西林,因为坚信共产主义,所以其行为和天津特务委员会行动队队长张金辉明显不同。高尚的信仰和恰当的行为,没有使沈西林陷入违背朋友道义的不利局面。沈西林和张金辉同为天津特务委员会的大头目,但两人一直明争暗斗,根本就没有成为朋友。沈西林和武田弘一,从表面上看,由于工作关系,两个人相互宴请,有说有笑,甚至有时好像是推心置腹般地交流,但两个人都有自己坚定的政治立场,代表着相互敌对的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也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且武田弘一对沈西林将信将疑,根本没有完全信任过沈西林,只是利用沈西林牵制张金辉,使天津特务委员会的头目都能竭尽全力地效忠于日本在中国的统治。在张金辉的举报下,武田弘一越来越怀疑沈西林,通过一系列的调查,查出了沈西林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国民党中统特务兰英刺杀了武田弘一,武田弘一在核实沈西林的真实身份后肯定会枪杀沈西林。武田弘一不断地调查沈西林的真实身份,沈西林不断地向中共地下党传递情报,两个人逢场作戏,算不上是朋友。沈西林从未利用人性中最纯真的信任欺骗对方从而获取情报,他所利用的大多是自己的职务特权及便利,或者是利用对方的贪财好色等人性弱点。
二、悬念
悬念来自于意图。
首先是冲突的意图。剧中主人公沈西林的主要意图是借汪伪国民政府天津特务委员会主任和东华洋行总经理的双重公开身份掩饰其中共地下党的真实身份,从而为党组织提供情报,支援抗战。武田弘一的主要意图是肃清天津的一切反日势力。沈西林和武田弘一的主要意图是冲突和对抗的,其矛盾引发了悬念。和主人公沈西林的主要意图相类似,具有抗日意图的还有韩子生、老谭、周先生、莫燕萍、邵老栓、谭培均、方君年等人,这些“具有共同的目的或意图……具有与主要人物行为意图相一致意图的一类志同道合者”[2]就是许建平教授所说的“意图元”。因为这些人物的主要意图和主人公沈西林的主要意图有着相同或相近之处,所以又称其为许建平教授所说的“从意图元类型群”。因为武田弘一、张金辉和加藤少佐等人的主要意图和主人公沈西林的主要意图相敌相反,所以又称其为许建平教授所说的“敌意图元类型群”。从意图元类型群和敌意图元类型群的意图具有冲突性,其矛盾和斗争吸引着观众的注意力,由意图引发的行动同样具有对抗性,吸引着观众的审美期待,悬念由此产生了。
其次是变化的意图。在影视剧故事中,由于社会环境的变化,有些人物的意图也会随之变化,这些意图就是许建平教授所说的“变意图元类型群”。莫燕萍在教会学校教日语,意图是过安稳的日子,丈夫方君年牺牲后,她的工作也随之失去,生活陷入困境,意图变为艰苦度日。受到地痞无赖的欺凌,在玉茹的劝说下,莫燕萍的意图由自命清高变为忍辱负重,进入喜乐门当舞女。对于沈西林,她先是痛恨,然后是爱恨交加,最后是真爱。意图的变化引起行动的变化,先是打算杀死他,然后是借助他的公开身份伺机为自己的丈夫报仇,最后是生死相依,并且有了爱情的结晶。莫燕萍意图和行动的不断变化深深地吸引着观众的同情心,不断维持着悬念。还有,韩子生的意图由单纯地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变成为受欺压和侵略的中国人争气,由胆小怕事变为英勇无畏,由依恋老谭变为憎恨老谭;中统特务影子先是指使手下专门刺杀汉奸和日军,后来变为勾结日军和汉奸屠杀中共地下党;王建中先是死心塌地为汉奸和日军卖命,后来变为用自己的生命消灭日军和汉奸。剧中人物不断变化的意图及其所引起的行动,使人物性格千姿百态,使剧情曲折生动,使观众觉得变幻莫测,从而增强了悬念。
最后是彰显的意图。电视荧屏由于面积小导致电视剧较难通过宏阔壮观的场面吸引观众,声音就成为一个重要的弥补因素。为了尽快吸引观众进入剧情,画外音就成了一个很好的吆喝手段。电视剧《锋刃》第一集第2分36秒到3分06秒的画外音是:“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占领天津卫,三万五千名日军未发一枪一弹就在这里登陆,不费吹灰之力,便控制了这个在汉代就形成的中国北方海运重地,但租界里依旧歌舞升平,繁华如昔。”这段画外音是电视剧故事叙述者的意图,也是电视剧编创者的意图,目的是让观众注意,此剧将要为大家讲述沈西林的身份之谜。
三、惊奇
惊奇来源于意图的隐藏或误导。
误导的意图会令观众产生惊奇。美国学者乔纳森·卡勒曾经评析过巴尔特所研讨的读者探寻疑案问题,“巴尔特认为:‘陈述阐释的各项内容就是对各种不同的形式条件加以区别,因为正是通过这些形式条件,一个疑团才得以确定、提出、具体地陈述、拖延,以致最终解决。虽然巴尔特基本上只着重讨论疑案的问题,读者却可以把整个文本中发现的任何一个看上去没有得到充分解释的疑点都纳入其中,可以提出各种问题,唤起了解真相的欲望。这种欲望便形成一种架构结构的力量,引导读者去寻找一种可以组织起来、多少能够回答他所提出的问题的那些特点……因为我们在讨论故事的结构时,完全应该能区别什么是读故事的愿望,什么是从所谓的悬念(即存在着一个具体的问题)中了解故事的结局的愿望。”[3]同样,观众不只具有从悬念中知晓电视剧故事结局的期望,也有享受电视剧故事过程的愿望。观众会根据电视剧情节及其细节思考、推理和判断,当看到故事中的某些事件结局或真相与自己所期望的不一致时,就容易产生惊奇。这种不一致越突出,惊奇感越强烈。电视剧《锋刃》第19集第29分钟黄少峰亮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原来他是潜伏在南京政府里的共产党,对此观众比较惊奇。从第18集第9分钟开始,观众就从沈西林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黄少峰作为南京特派员审计处处长来天津是查账的。第12分钟,观众看到了沈西林设宴招待黄少峰。此后,观众看到的黄少峰就是一个贪官污吏,借查账收受贿赂。档案科科长宋仕弘多次向黄少峰行贿,黄少峰是来者不拒,都收下了。张金辉不行贿,受到黄少峰的多次点名批评。沈西林以为黄少峰是借查账趁机敲诈勒索,就在麻将桌上故意输给黄少峰很多钱,极力巴结讨好黄少峰。黄少峰仿佛知道沈西林的一切,在打麻将时,他提及沈西林在武汉时和警察厅稽查处处长王亚民关系很好,而王亚民是共产党,虽然是麻将桌上的随便谈话,但观众还是替沈西林捏了一把汗。第19集第3分48秒至4分23秒,沈西林开车和莫燕萍回家。“黄少峰的到来,让沈西林有一种无法控制局面的紧张感。黄少峰很明显在调查他,而且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沈西林百思不得其解。他期望黄少峰尽快将底牌亮出来。”观众通过画外音的形式听到了沈西林已经被黄少峰掌握了底细,随时都有可能被黄少峰揭露身份,非常危险。画外音这种客观因素的加入,使观众认同了沈西林的意图,也就是从有限的信息中断定黄少峰不仅有经济目的,还有政治目的,那就是通过查账整垮沈西林。在戏楼,沈西林听到黄少峰提起了共产党员方君年,有两次握枪的举动。在郊外,沈西林听到黄少峰又提起了共产党员王亚民,又有一次意欲掏枪的举动。这些掏枪握枪的特写镜头,观众看得一清二楚,强化了沈西林的意图,打算干掉黄少峰这个即将带来巨大麻烦的大坏蛋。出乎观众的预料,黄少峰通过谈论王亚民,和沈西林对上了暗号,原来两人都是共产党。之前,黄少峰一直盯住沈西林谈论共产党,至此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在黄少峰的真实身份袒露之前,电视剧故事叙述者制造了一种不可靠叙述,使观众和剧中主人公沈西林一起产生了错误的判断和意图。在恰当的时刻,电视剧编创者猛然扭转了剧中主人公和观众的意图,惊奇的审美效果自然就形成了。这是电视剧编创者故意设计使观众的意图误入歧途,然后突然亮出真相,让观众大吃一惊。
综上所述,电视剧是一种探险,也是一种捉迷藏,观众顺着电视剧故事编创者的设计进行情感体验。在谍战剧中,观众不只希望看到谍战人员的智慧和英勇,也希望欣赏到电视剧编创者的计谋和胆识。电视剧《锋刃》的编创者在尊重观众心智的同时,大胆运用叙事策略,向观众明示了一些意图,也隐藏了一些意图,既形成了悬念,又产生了惊奇,为谍战剧的可持续发展探索出了一条新路。相对于故事讲述时间比较长的电视剧,电影的故事讲述时间比较短,一般只有一百分钟左右,相当于两集多的电视剧,但电影是付费观看,电影观众比电视剧观众要求高得多,因此,电影院线和电影院相关人员在选片和排片时,电影中的意图、悬念和惊奇是很重要的参考元素。
[基金项目] 本文系湖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湖北省城市影院发展策略研究”(项目编号:2014163);黄冈师范学院博士基金项目“湖北省电影院现状和发展策略研究”(项目编号:2012028203)。
[参考文献]
[1] 邓志勇.叙事、叙事范式与叙事理性——关于叙事的修辞学研究[J].外语教学,2012(04).
[2] 许建平.叙事的意图说与意图叙事的类型——西方叙事理论中国化的新思考[J].社会科学,2011(01).
[3] [美]乔纳森·卡勒.结构主义诗学[M].盛宁,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313-314.
[作者简介] 金洪申(1971—),男,山东聊城人,博士,黄冈师范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