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聃
截至目前,2016年最震惊的时尚故事是什么?答案是Vetements的DHL T恤。明明和DHL官网上售价4.5英镑的工作服没什么两样,却可以卖出185英镑的天价,问题是居然卖脱销了……事情是这样的。
2015年10月1日巴黎的T台上,一位男模特穿着Dr Martens的靴子、珠光黑裤子和一件敞怀的亚光黑衬衫。这搭配一点也不出奇,观众一下注意到了里面那件黄色打底T恤。明暗色调的对比下让它极其显眼,外面那件衬衫敞开得不大不小,刚好露出三个字母DHL——快递公司的Logo。
歌手兼社交红人Pia Mia加入麦当娜的Material Girl品牌
这时,台下的观众要么在猛拍照上传到Instag-ram,要么沉浸在不知所以的惊愕中。毕竟,巴黎是传统的礼服派,满场晃动的DHL明显太“接地气”了。
事实上,Vetements就是这样一个牌子,设计师格瓦萨利亚(Demna Gvasalia)出身并不“正统”,以争论性的“把反时尚带入时尚”闻名。在他看来,“他在给现实新生”。借助坎耶·维斯特、贾斯汀·比伯、蕾哈娜等名人的影响力,Vetements才有了今日的市场。
这件T恤从今年1月中旬开始在高级时尚零售店开售,尽管标价185英镑,还是被“闻风而来”的消费者抢购一空。有些“粉丝”甚至跑到DHL的官网上买一件长得差不多的“仿版”,只需要4.5英镑。模特、博主、造型师都穿着它在社交媒体上显摆。
这催生了一系列恶搞的现象,就连DHL的董事长肯·艾伦(Ken Allen)也穿着Vetements的DHL T恤登上了GQ网的页面。时尚博客“Man Repeller”还发了一条澄清帖:博主本人都没买到原版。
这一系列闹剧的背后却是一种观念的转变。未来实验室(Future Laboratory)的趋势分析师希曼斯卡(Aleksandra Szymanska)根据近两年的市场追踪得出,即便之前有像Moschino借鉴麦当劳的元素、安雅·希德玛芝(Anya Hindmarch)借鉴Boots等案例,这次Vetements之于DHL是不同的。“它对超现实的注解加深了。”希曼斯卡对《卫报》说。
她认为和安迪·沃霍尔的那幅坎贝尔汤罐头不同,Vetements更加酷,它选择的是荒凉的加油站、工业园区和企业口号,像极了埃德·拉斯查(Ed Ruscha)。
1999年,当娜奥米·克莱恩(Naomi Klein)撰写《无标签》时表达了这10年间对反公司运动(anti-corporate)的感受,但同时发现新一代消费者找到了表达他们对大众文化不屑的方式,一种略带讽刺的方式,就像布瑞恩·里切伯格(Brian Litchenberg)在运动衫上印着“Homies”恶搞爱马仕那样。
很明显,这次重新印上标签并不代表潮流的回归。和21世纪的前10年不同,那时路易威登的LV、香奈儿的双C都代表了拥有者的富有,如今的时尚品牌印上非时尚行业的标签,是因为那些标签在“视觉当道”社交媒体上更容易被传播。
拿一个众所周知的图像创作出另一种和它原始意义相悖的版本,这种做法和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的文化反堵(Culture Jamming)很类似。同时穿上它就像在说:我们自信到可以穿一些有趣的东西而不再搞大牌的标签崇拜。
伦敦大学金史密斯学院媒介和传播学教授麦克洛比(Angela McRobbie)对“低品位讽刺”的T恤不屑一顾,但并不排斥这种做法。“现在的时尚毕业生是学了不少文化理论,也读了很多英国亚文化,但这种写作剥夺了他们激进、批判的输入,以及对社会历史语境的感知。在社交媒体一统天下的时代,有一种对新奇的渴望。”
正是如此,当Gvasalia得知年轻设计师达维·特兰(Davil Tran)创作了一件背后印有“Vetememes”标的夹克时,他并没有想要起诉,并对《纽约时报》说:“Vetements希望特兰能像我们做自己的衣服那样享受他自己的设计项目。”还在纠结它是正版还是仿制?那都是老观念了。在社交网络的时代里,游戏规则被改写了。
然而,碧昂斯可没有这么“开明”,她起诉了“Feyoncé”,一个以她名字为调整原版的品牌。事实上,这则新闻并不让人惊讶,因为她也开始了自己的服装线Ivy Park。这个系列把运动服与花哨的休闲装组合了起来。虽然碧昂丝有强大的“粉丝”后援团,在Bloomberg的评论家看来也不见得是市场成功的保障。
毕竟前车之鉴有很多,比如詹妮弗·洛佩兹。时尚咨询公司M Shop NYC的创始人米歇尔·阿莱恩(Michelle Alleyne)认为,名人时尚品牌的失败,往往是因为明星不努力获取他们客户的想法。所有的名人品牌都在推出时大力炒作,但很难保持这种势头,如何让顾客对货架上的商品感兴趣是件艰巨任务。
为此即便是碧昂丝也需要很努力,她对《Elle》说,她亲自和快速时尚品牌Topshop取得联系,看看是否有联合投资的可能。每天有数不清的会议,这几个月都在招聘和面试设计师。她也知道材质和剪裁设计对服装品牌来说才是第一要义。
碧昂丝并不是唯一一个进入时尚生态的歌手,在NPD集团发布的《最有市场价值名人》(Most Marketable of all Big-name Celebrities)的榜单上,碧昂丝排名之上只有一人,她就是蕾哈娜。事实上,貌似任何和蕾哈娜沾边的东西都能分分钟售空。因此,LVMH集团下的Kendo美妆部门签下了蕾哈娜,计划在2017年共同推出一个新的化妆品系列,名为Fenty Beauty by Rihanna。
“Fenty Beauty by Rihanna将是一艘直接吸引全球蕾哈娜‘粉丝的美妆航母。”Kendo美妆部CEO大卫·苏利特安(David Suliteanu)对《WWD》说。“作为娱乐界和时尚界的权威偶像,蕾哈娜的受众基础巨大。并且她也是一位很好的研发者,借助于社交媒体的开放性,所有消费者都会知道这点。”
新的时代更加是一个互助协作的时代。相比于传统的请明星代言,如今更多品牌选择了和社交红人达成更深入的合作关系。一方面,对于“粉丝”来说,特别容易产生一种共鸣感,好像选择偶像参与设计或制作的商品就能离他们更近了一样。另一方面,很多名人在本职身份之外,仍然有很多出色之处,比如模特凯特·莫斯也跨界到室内设计。
互动成功的例子也比比皆是:Kanye West帮助Alpha Industries品牌的棒球夹克复兴,品牌2015年的营收增长了30%。泰勒·斯威夫特授权在香港时装秀上推出的服装系列立刻被抢订。
所以当19岁的歌手兼社交红人Pia Mia加入麦当娜的Material Girl品牌时也不会觉得惊讶。Material Girl的目标客户是16~24岁的女性,零售定价为20~70美元,品类包括连衣裙、连体裤、运动服、内衣和鞋履等。品牌代言人不乏凯莉·奥斯本、乔治亚·梅贾格尔等星二代。
首先品牌看中了Pia在时尚和社交领域的影响力,Instagram拥有400万“粉丝”。另外作为品牌形象,Pia的生活起居,也可以变成Material Girl的推广素材。时尚视频网站StyleHaul制作了6集关于Pia生活的纪录片,场景涉及了她在纽约参加梅西百货举办的设计会议、出席加州圣路易斯-奥比斯波市的Madonna Inn举办的Material Girl 2016秋装发布会等。
初步计算,StyleHaul有超过2.8亿订阅用户,每月页面访问量约为13亿,这都将为Material Girl的曝光做出贡献。然而,Pia与Material Girl只签了16个月,在被KPI扼紧喉咙的营销时代,成功与否数字可以说明一切。
平面时代的时尚只是一个小圈子的事情:封闭的时装周走秀、垂直的零售渠道、编辑视角的宣传资料。即便到了2010年,Lady GaGa也要穿上“肉裙”才能博得关注。而如今,就算明星随便穿一套运动服和球鞋,也能获得成千上万个赞。这一切也要归功于社交媒体。不仅是红毯,明星们的日常风格也被紧紧地盯着,细细地扒着。
作为Instagram上最受欢迎的垂直分类之一,时尚相关的信息极易引发互动。从2016年2月10日的纽约时装周开始到3月9日的巴黎时装周结束,其4200万用户共发生2.83亿次互动。“一张图片胜过千言万语,而现在,这张图片所讲述的故事,数以百万计的人们都能听到。”Instagram时尚合作伙伴关系负责人陈怡桦(Eva Chen)对《时装商业评论》说。
对比这种直观直达的模式,杂志上那些唯美的画面越发显得有距离感。无论是品牌或是消费者眼中的“权威人士”恰恰是镜头背后那个有血有肉的人。“曾经在Instagram上所有一切都打磨修整得干净整齐,但我现在能看到的是,无论是多娜泰拉·范思哲、泰勒·斯威夫特,还是吉吉·哈迪德在画质不清晰的视频里唱歌、在家里昏暗的地方拍视频,这都统统回到了真实与现实生活中去。”
这就像约翰·克拉克(John Clarke)曾经强调过的那样:物体和意义构成了一个符号,在任何一种文化中,这样的符号被反复组合成有特征的话语形式。然而,当拼贴者使用相同的符号体系,再次将不同形式中的表意物体定位于那一套话语的不同位置中,或当这个物体被安置在另外一套不同的集合中,一种新的话语形式就形成了,同时传递出一种不同的信息。在这里,我把社交媒体当作另一套不同的集合,而时装本来就是物体和意义构成的符号,如今成了一种新的话语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