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
一张止痛用的迷药药方,导致患癌症的叔叔“安乐死”,这件事,一直是桂林市兴安县刘建国一个难解的心结。当刘建国因偶然致人重伤入狱后,他对要好的狱友王洪新说出这个秘密,心结似才解开。
两人先后出狱后,不料王洪新竟跟刘建国讨要这张迷药药方,软硬兼施,以状告刘建国“毒死叔叔”、并要害死他年仅5岁的女儿相要挟!结果,刘建国为守秘密,采取特别行动……
一张止痛方,叔叔“安乐死”
刘建国,1983年出生于广西桂林市兴安县溶江镇,父母是镇上一家私企工人。1997年,他刚上初中时,父母双双下岗,当时两个弟弟在读小学,家里非常困难,刘建国决定辍学打工。在镇上做水产生意的叔叔刘春泉不赞成,主动资助他和两个弟弟读书。
刘建国感激叔叔。2007年,他从桂林商业学校毕业后,跟叔叔一起做水产生意。他勤奋、卖力,加上叔叔的帮助,他在溶江镇和临近几个镇水产品市场设了摊位。他和高中同学孙玉玲恋爱后,两人一起经营,两个弟弟在他的呵护下,分别考上了高中和大学。
2011年,刘建国和孙玉玲结婚,第二年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就在这时,叔叔刘春泉得了肝癌,而且是晚期,医生说顶多只能活半年。叔叔无力再做水产生意,把镇上几个摊位交给刘建国经营,在家静养。刘建国不忍叔叔被病魔夺去生命,找专家给叔叔会诊,专家的结论仍很悲观:治疗没有任何意义。
一天,刘建国刚从叔叔家离开不久,就接到婶婶的告急电话,称叔叔割腕自杀,正在医院抢救。他开车奔向县人民医院,多亏抢救及时,叔叔脱离了危险。刘建国在医院一直守到晚上。叔叔醒来第一句话,竟是央求他:“建国,你给我买几片毒药,让我痛快地离开吧。再说,我也没几天活头,不想再这样折腾你们了。”说着,叔叔泪水横流,目光中带着祈求。
刘建国哽咽着安慰道:“叔叔,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止痛,给你治疗。”离开医院,他开始四处托人,找止痛特效药杜冷丁。
可是,这种药相关部门严控,偶尔弄到一两支,也是临时解痛而已。他想到在县里做中医的一位高中同学管军。管军给他开了个药方,主要成分是风茄儿等三种中药,让他按药方配成一种迷药,有麻醉和镇痛作用,此药服下十分钟左右,便会陷入昏迷,不知疼痛,但要控制剂量,长期服用或剂量过大,会有较强的副作用,甚至会损坏肝肾功能。
起初,刘建国遵医嘱控制得很好。可是,随着叔叔病情进一步恶化,疼痛的频率加大,每次钻心疼痛时,都忍不住找他要这个药。刘建国不忍看着叔叔被痛折磨,无法控制地增加了药量,还增加了给叔叔服药的频率,叔叔的疼痛得到缓解。哪知,叔叔在服用两个月后,在一次昏迷中再也没有醒过来……
事后,刘建国想:医生本来告诉他叔叔还能活半年,可在服用了他配制的药物后,仅仅活了两个月,叔叔一定是被自己“安乐死”了,他心里十分愧疚。婶婶安慰他:“建国,你别太自责,多亏你想出了这个办法,才让你叔叔临走前少遭了罪,你叔叔走得安心。”刘建国仍觉得难以释怀。
2012年5月1日上午,刘建国和往常一样在摊位上经营,一个顾客提着一塑料袋大虾,前来要求退货,理由是有的大虾已经腐蚀发臭。刘建国十分疑惑,自己几年来一直诚信经营,每次上货都是最新鲜的,从不欺骗顾客。他拿过顾客的塑料袋做了详细检查,发现确实有几条大虾腐烂变质,他二话没说,给顾客原价退货。顾客离开后,他越想越憋屈,料想是供货商欺骗了自己,上货时,自己太信任对方了,没有仔细验货。想到这,他就开车直奔县城找供货商孙铁军。哪知,孙铁军非但拒不承认,还说刘建国耍无赖!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刘建国也许会忍气吞声。可这次不同,他本就因叔叔的事,心里一直不痛快,多日积攒的火气瞬间爆发出来。他伸手就给了孙铁军一巴掌。孙铁军也不甘示弱还击了一拳,将他嘴角打出了血。刘建国情绪更加失控,顺手摸起孙铁军办公桌上的台历底座,狠狠砸向孙铁军,连续几下后,孙铁军倒地。这时,有人闻声赶来叫了救护车,将孙铁军送往医院。不久,刘建国因致人重伤,被判入狱三年。
狱中遇知己,宽解心中愧疚
入狱不久,刘建国发现,监狱是一个特殊的世界,一起服刑的人员大多经历复杂,处事必须小心谨慎,不然准会吃亏。即便如此,他还是难免遇到麻烦。
一天,同监舍的几个人一起出去劳动,到监狱的地窖往外出运土豆。在装筐的时候,管教要求发现烂土豆及时甩出来。刘建国在往外出扔烂土豆时,不慎扔到了一个名叫董三的狱友身上,将董三新洗的衣服弄脏了。他急忙道歉,表示中午休息时给他洗衣服。可是,董三却不依不饶,趁管教离开后,一再辱骂刘建国,还给了刘建国一巴掌。刘建国知道董三是因杀人未遂罪入狱的,听说此人心狠手辣,所以不敢出手还击,决定忍了。哪知,董三竟不罢手,继续追打他。
就在这时,一旁的监舍舍长王洪新看不下去了,出手将董三打翻在地。王洪新比刘建国小两岁,家住灵川县定江镇,是因抢劫罪入狱的。王洪新仗义帮助刘建国解围、出了气。结果王洪新因为打人被罚,连续三天加班劳动2小时。刘建国出于感激,吃晚饭时,给王洪新买了一碗红焖肉,两人因此拉近关系,成了好友。他们开始互相照顾,谁家里捎来好吃的,总是一起分享。刘建国家里富裕,妻子孙玉玲来监狱存钱,他不时分给王洪新花,两人感情越发加深,无话不说。
一天闲聊中,刘建国无意中说出给叔叔实施“安乐死”的事,还说了配迷药解痛的过程。讲起这段经历,他满是愧疚。王洪新宽慰他:“反正你叔叔也是要走的人,这样还少遭点罪,你没必要老是把这事放在心上。”刘建国觉得王洪新的话有道理,心也释然。之后,王洪新询问他是如何配迷药的。刘建国借口方子在家里,想不起来了,王洪新就没再继续追问。
2014年6月,王洪新刑满释放,每月的探视日,他都准时来监狱探望刘建国,让刘建国很是感动。2015年8月21日,刘建国刑满释放。他刚一出监狱大门,就看到王洪新朝他跑过来,两人紧紧地拥抱,王洪新让前来接刘建国的孙玉玲先回家,他要给好哥们接风洗尘,孙玉玲答应了。两人酒足饭饱后,刘建国要王洪新到他家里呆几日,好好叙叙旧。
到了家里,刘建国跟妻子动情地介绍了王洪新如何为他打抱不平,不让别人欺负他的事,嘱咐妻子好酒好菜招待铁哥们。孙玉玲也十分感激王洪新。王洪新在刘家待了三天。8月24日上午,孙玉玲去市场照看几个水产品摊位,王洪新对刘建国说:“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刘建国笑道:“老弟,有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绝不推托!”王洪新直截了当:“大哥,我想用一下药方,就是你给叔叔止痛的那个迷药方。”
刘建国恍然大悟,随口问道:“你要这个药方有什么用?”王洪新说自己的姐姐也患了癌症,是晚期肺癌,疼痛难忍,需要这药止痛。刘建国同情道:“那好,我给你找找。”说着,他就开始翻箱子寻找,可是,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于是,他打电话给妻子,说是王洪新要用,给患晚期肺癌的姐姐止痛。孙玉玲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那是迷药,千万随便不得,你能保证王洪新是做止痛用吗?”妻子的这句话提醒了刘建国。他忽然想起,王洪新当初是因为抢劫罪入狱的,如果他恶习不改,想用迷药抢劫作案,那自己不是等于给他提供了作案工具吗?这还了得!如果真是如此,不仅会有无辜者受害,自己也会因此受到株连。想到几年坐牢的滋味,刘建国不禁心里直发颤。
这样想着,刘建国对王洪新说:“老弟,你嫂子一时也想不起来药方到底放在哪了,等她回来再给你找找,你先等等吧。”王洪新有点扫兴,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等孙玉玲回来再说。
刘建国趁上卫生间之机,悄悄给妻子发了一条短信,嘱咐她晚上回家,假装找一番药方,做做样子给王洪新看,最后就说年久找不到,等他走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夫妻俩做完这个“扣”后,刘建国从卫生间出来,此时已是中午,他热了几个菜,装作轻松地与王洪新继续喝酒聊天。
原形毕露逼药方,忍无可忍出刀“灭口”
当晚,孙玉玲回家。刘建国当着王洪新的面,让她再好好找一找那张药方。孙玉玲会意,当着王洪新的面,将家里翻箱倒柜找了一遍,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王洪新还不死心,笑着对孙玉玲说:“嫂子,你再好好想想,也许忘了什么地方没有找。”
孙玉玲无奈答应再找找。就这样,王洪新又在刘家住了三天,等着结果,最后孙玉玲仍然什么也没找到,王洪新于是跟刘建国提出,让他再去找找那个同学,让他给开一个与当年同样的药方。刘建国想回绝他,可想想过去的情分,还是答应再去找一找那位叫管军的同学。他到外面胡乱逛了大半天,回来后跟王洪新说,同学去省里开业务研讨会,至少十天半个月才回来。王洪新想了想说:“不要紧,我就在这等。”刘建国既生气,又无奈。孙玉玲晚上睡觉时,也埋怨他交友不长眼,交了这么个无赖的朋友,她甚至要直接赶走王洪新,被刘建国制止。他一是念及旧情,二是觉得自己也得罪不起,他认为等王洪新自己觉得无趣了,就自然离开了。
案发后,据刘建国向警方交代:当时,王洪新大概也看出他和妻子有意推托,所以等待中,有时脸色显得很阴沉。9月16日吃罢早饭,孙玉玲把女儿送到娘家后,自己一个人去了水产品摊位,自从她反感王洪新后,每天都早出晚归,而且不把女儿放在家里。
刘建国觉得该跟王洪新好好谈谈了。不能这样继续耗下去,自己出狱回家这么多天,该做点事情了。他硬着头皮对王洪新说:“老弟,我那个同学在省里进修,说不定很久才回来,你要是有事做,可别耽搁了,一旦我那同学有了消息,我会及时电话通知你。”
王洪新阴沉下脸:“大哥,你是不是想赶我走?你要不念旧情,也别怪我不义!我早看出你们两口子在演双簧推托我。我警告你,这个药方我要定了,你不给我,我就告发你当年以‘安乐死的名义毒死叔叔,让你再次坐牢,你女儿也会有不测!你看着办吧!”
刘建国惊出一身冷汗。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王洪新当初对自己那么好,是有目的的,没想到这个“好兄弟”,竟如此歹毒!如果王洪新告发他给叔叔实施了“安乐死”,这件事他还真的解释不清楚,也许自己会真的因此获罪,而一想到坐牢,他全身就不由得直打寒战!何况,女儿是他和妻子的心肝宝贝,他入狱这三年,都没有尽到做爸爸的责任,这已经让他十分愧疚和遗憾,现在王洪新竟然威胁到他最心爱的女儿……想着,刘建国不禁怒火升腾,这一刻,他决定将王洪新“灭口”,只有这样,才可以永远根除祸患!
刘建国决定先稳住王洪新,再想想怎么除掉他。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是临近界首镇舅舅来的电话,舅舅明天过生日杀羊,让他去吃羊肉。他立刻来了“灵感”,去界首镇路过一片树林,那里林密草深,不如就借着那片树林做掩护,让王洪新在那里永远消失!
于是,刘建国笑着说:“老弟,你千万息怒!是你想多了,放心,药方我一定会帮你弄到的。这期间,你就放心呆在我家里等好消息吧,我陪着喝酒!”王洪新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当晚,刘建国背着妻子和女儿,暗中做好了准备……
第二天一早,孙玉玲带女儿离家后,刘建国笑着对王洪新说:“老弟,今天,我舅舅家杀羊请客,咱俩一起去吃手把肉吧。”一听到吃新鲜的手把肉、喝酒,王洪新立刻来了精神,毫不犹豫答应了刘建国。不一会,刘建国骑着自家摩托车载着王洪新,两人一起出了溶江镇。到了6公里外的一片树林处,刘建国停下摩托车,要去树林里方便,王洪新要在路上等他,刘建国说:“树林里空气特别好,你也进来呼吸一下吧。”王洪新就跟着他一起进了树林。走到树林深处,趁王洪新不备,刘建国悄悄从腰间抽出事先准备好的尖刀,一连数刀之后,王洪新倒在了血泊中……
见王洪新已死,刘建国故意制造了抢劫杀人的假现场,然后骑摩托车快速离开,去舅舅家吃羊肉后赶回家。晚上,孙玉玲见王洪新走了,奇怪地问刘建国他去哪里了。刘建国谎说王洪新回家等药方的消息了。孙玉玲信以为真,十分高兴,终于甩掉了这个无赖。她嘱咐丈夫,以后交友要谨慎。刘建国点头答应,可此时他心里却在打鼓,担心杀人的事情暴露,第二天对妻子谎称去外地联系生意,逃至临近的荔浦县。
2015年9月18日上午,一位村民在溶江镇廖家村的树林里发现一具男尸,马上打110报案。接到报警后,桂林市兴安县公安局刑警队民警迅速赶到案发现场,从王洪新衣兜里的身份证很快确认其身份,并从其手机通话记录和溶江镇出口的监控,确定刘建国有重大作案嫌疑,9月22日在荔浦县将其抓捕归案。
刘建国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承认因为在狱中对王洪新说过用迷药帮叔叔止痛的事,对方呆在他家索要药方,他怕自己因此坐牢、女儿生命受到威胁,才将王洪新诱出,在密林里“灭口”。他后悔误交了用心险恶的人,并推心置腹,引狼入室,害人害己。
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刘建国为真名,其他化名) 编辑/胡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