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青蕉
梦想与现实
春节像一道闸门,春节来临之前,北上广写字楼里的Linda、Mary、Vivian们回到故乡,成为了二丫、翠花、秀娥,但春节过后,这样的人们却又各怀心情回到“务工”的城市。故乡也许还带着昔日的土气,但掺杂了记忆的柔情之后,很难让人不喜欢,反倒是回过头来看的北上广,又有几个人真正谈得上喜欢?
怎么说呢,在我还没有来北京的时候,我是很不喜欢北京的,可能因为我从小是个穷鬼,长大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穷鬼,住在顶上漏水的筒子楼里,穿打折货,用两块五一只的饭碗喝冬瓜汤。
正所谓缺什么想什么,童年梦想,不怕你们笑,“港”出来全是郭敬明的电影——《小时代》,有没有?穿名牌,吃名牌,住名牌,就是这样漂亮又肤浅。一个幻想出来的轻了二十斤的我应该住在上海,出入高级写字楼,搂着金城武,一杯红酒配电影,但是现实生活中的我呢,却是拖着一只拉手断掉的旅行箱,外加走物流的三只破麻袋,一起来了北京。
生活的共存
我也不知道是北京把我变成了一个粗俗的人,还是我本来就是一个粗俗的人,所以才这么快的适应了北京。
我在北京当过一个月只花一百块的社会底层,也进过一晚上喝掉一万块的秀,虽然苦乐自知,但好处就是这两种生活,还有更多种可能性的生活可以共存。
星光天地对面卖着煎饼果子,朝阳大悦城旁边开着廉价菜市场,天鹅湾楼下就是推着车的臭豆腐热干面,穿着华服挤地铁去梅地亚开会,披着睡衣上酒店吃夜宵,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没人care,没人会多说一句。
城管的车子来了,隔着三百米就慢悠悠地按喇叭,小贩们也笃笃定定地收摊子跑路,一种谁也不当真的轻松致趣。有时候给了钱臭豆腐还没炸好,几个人跟着三轮车后面跑,老板也笑嘻嘻的,蹬蹬车,回头看一看:“诶,你们跑快点去前头那个巷子里等我。”“好的,老板记得我的那碗不要辣。”
没有意义的意义
北京的人也粗俗,粗俗中带着点风尘里洗出来的狡黠,讲话一句是一句,混杂着口胡和冷知识大全,扛得住就会觉得有趣。上海人最大的好处是拎得清,北京人最大的好处是想得开:我看你像个傻×。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像啊。
人生苦短,不求上进,就做一锅卤煮里沉底的一截大肠,最垮最烂却最有滋味,冷不防被捞起来咬上一口还艳惊四座。我在这里学会了如何正确地跟出租司机一起吹大牛,与每一个出租屋楼下的大爷大妈建立起帮忙收快递的革命情谊,以及买菜的时候没带够钱如何刷脸赊账。
北京居民的粗俗背后有一种大而化之的优雅,看破不说破,帐算得明白,小节却不拘,买淮山饶葱,买鱼送紫苏,桃子可以试吃,不甜不要钱,关键是下次还要来。
小卖部的谢顶大叔拣了一窝喜鹊养在门口,隔壁栋的小姑娘收了破衣服在花园里垒猫窝,小区CBD里卖小盆栽的嗑着瓜子日复一日开档,打折、甩卖、收摊。
有意义吗?没意义,然而没有意义就是生活的本身。打发时间么,无聊地在金灿灿的干燥的空气里慢慢变脆,未尝不是一种快乐。
北京北京
是,北京房子贵,每天堵车,空气糟糕,本地小吃就是个笑话,但是搬去南京,搬去东京,未必不会一样糟心。
佛说境随心转,也说福人居福地,福地福人居,说白了就是心好身正,踏实愉快地生活,哪里都是马尔代夫。
我无法去说我喜不喜欢北京,毕竟我死了,北京还在,北京才不care我喜不喜欢。
但我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年月里还想留在北京,我们是它怀里匆匆的过客,它是我们短暂人生里更短暂的家乡。(来自“一刻”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