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口精神”奠基者——袁庚(一)

2016-05-04 13:32周军
侨园 2016年4期
关键词:李先念蛇口招商局

文 周军



“蛇口精神”奠基者——袁庚(一)

文周军

袁庚夫妇在深圳蛇口(周军翻拍)

袁庚在深圳蛇口(周军翻拍)

很少有人能在历史的转折点到来时,预见到未来的方向,并引领社会前进。袁庚就是其中一人,在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社会的舆论和思想冰封的河床尚未解冻的倒春寒中,他秉持“向前走,莫回头”的探索精神和勇气,在重重束缚之中寻求突破,伴随着发展经济方面多有体制突破的惊人之举,所表现出来的风标独异、卓尔不群,至今为人们津津乐道。尽管有时遭到质疑和排斥,但是他凭借智慧和勇气,坚定地推动着这个国家前进,在争议中走在了历史最前沿。

2016年1月31日,被誉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先驱者、探索者之一——招商局集团原常务副董事长、招商局蛇口工业区和招商银行、平安保险等企业创始人袁庚在深圳蛇口逝世,享年99岁。

斯人已逝,幽思长存。今天历史给他安了诸多“第一”,他也当然无愧于这些“第一”。冬雨中的深圳,人们自发来到蛇口海上世界“女娲补天”广场为这位沉寂多年的改革拓荒者点烛、献花、祈福。“国难思良将”,在落实中共十八届五中全会改革举步维艰的当下,改革要取得突破性进展,就应该重温那段改革的峥嵘岁月,获得历史的智慧和启迪。

笔者爬梳了曾经数次近距离探访这位“传奇老者”的往事,撰写凝固了的记忆,记录是为了前行。

2005年的早春二月,我在电话里与时任香港《文汇报》驻深圳办事处副主任的涂俏联络。“我跟你是同行”。这句话打动了这位以“隐性采访”而红遍大江南北的女同行。“三八”妇女节这天,涂俏开着车特地从香港赶到深圳宝安国际机场来接我。

涂俏非常客气,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今天从香港到深圳过关的人多,时间长,所以接机来晚了。

“虽然已在调查报道的条线上穿梭奔走多年,但我不承担专门条线的任务,没有‘线人’(即基层通讯员)的提前告知,也少有被优先发送到邮箱的相关资料。我依靠的,是每日报纸和电视播发的漫天信息,在阅读中大海捞针,捕捉‘我有兴趣’的‘只纸片语’。还有,‘功夫在诗外’,对社会著作的阅读,是我挖掘和修炼业务能力的重要路径。阅读能给浮躁、焦虑的现代人无以伦比的宁静和提升,也是吸收新知识、新思想的最佳渠道之一。随着资质递增,逐步积累的前辈朋友网络,这些都是为我提供各类通报的人脉资源”。

涂俏一路上都在讲话。她讲话的内容主要有两个,一是为撰写《袁庚传》,已与时间赛跑近两年,“实在是苦”,二是“袁庚的经历实在是丰富”。在袁庚还在任上的时候,关于深圳蛇口改革的报道,始终是中国媒体的一大热点。袁庚离休后,每到某个时间节点,总有当地媒体记者前来,请袁庚“说几句”。涂俏为尽全力“抢救”、还原这段珍贵的历史,奔赴他乡,顺着传主的足迹前行与探访,人头之众、时间之长,她使用的心思和力量,应该说是前所未有的。

从机场开车经广深高速公路拐上南海大道抵达位于城西的蛇口,花了约30分钟,却像穿越了一个微缩版的深圳。只有突然被稀释的人口密度,让这里显得跟深圳任何一个街区都不同。

深圳是改革的先锋,蛇口是深圳的先锋。这个与香港元朗一水之隔的区域,曾是中国的经济政治最开放的地带。而中国人习惯把成败归结为强人的沉浮。

蛇口海滨花园南海小筑A5号楼,是工业区1996年左右开盘出售的联体别墅。这幢别墅的一个单元,为袁庚离任后的寓所。

正和涂俏与我说着话的袁庚夫人汪宗谦,抬起右手,指向卧室方向:他来了。

对袁庚,有如是评价:他是“用晚年政治生命孤注一掷,换来蛇口这个试管婴儿诞生的空降兵”。可有谁知道,在上世纪70年代末,到中南海向中央首长作汇报时,他还是个未获平反的“戴罪之人”。

袁庚,这位原名欧阳汝山,1917年4月23日生于广东省宝安县的老人,已经悄然站立在我们身后。老人一身家常便服,薄毛衣外套着一件蓝灰色的运动服上衣。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刚给他做完按摩的医生。袁庚向着我们微微张开双臂,满脸笑容。

怎么看袁庚也不像身材相对较矮的广东人,倒有点像山东大汉。他也不像我想象的“老情报”那么难以捉摸,而是非常爽朗、坦诚,是那种记者非常喜欢的、有思想的采访对象。

现在,袁庚的欢迎姿态和灿烂笑容,是他生命的光焰在继续燃烧。老人这样的待人姿态,是有来历的。在采访中,后来我看到了袁庚儿子袁中印写给涂俏的一封长信,里面说到,对袁庚一生产生过重大影响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曾生,还有一个是邹韬奋:东纵这批小知识分子组成的队伍,在抗日战争中组织营救了中国一批大知识分子,其中有邹。在途中,他深感邹的人格力(量),虽然行军之后疲乏不堪,其他“大知”们均形态放浪地休息,唯有邹,虽不能如士兵一样,帮助做饭、挑水等等,但依然保持端庄的仪态坐着。此事使他十分敬重这位“大知”(以致几十年后可以在蛇口招待这位“大知”的后人邹家华),并从他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对他日后在外交场合颇有益处。

涂俏急步上前,伸手挽住老人胳膊。一边的汪宗谦说:今年他摔过跤,还不止一次呢。袁庚笑呵呵地应答:“嗨,我现在是‘老摔哥’了。”摔哥与广东话里的帅哥同音。老人的幽默让我们一同笑了起来。扶着袁庚坐下,沙发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照片,那是1984年1月26日,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在深圳视察时,袁庚向其汇报时候的合影。

汪宗谦向着我说:你给张名片,他就认识你了。我非常恭敬地向着老人递上自己的名片。袁庚接过,以非常敏捷的速度“审视”之后,与我握手,非常亲切地说:小周,上海来的,你一定很忙吧?

涂俏将打印好的三章文字,递交到袁庚手里。袁庚拿着稿纸,对我说:她很厉害哦。我理解,老人所说的,是指涂俏为了撰写《袁庚传》,深入采访各方人士和把握历史细节的程度,超过了以往一般性的媒体报道。

袁庚以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着涂俏:你呀,写我,你不要浪费自己的青春。从年近九旬老人的嘴里听到“不要浪费青春”这样的话语,真有聆听箴言的通透味道。跟随在“老摔哥”不要浪费青春的话题后面,袁庚夫人提到了他们夫妇这一生最大的浪费,“是袁庚在‘文革’中被关了5年半”。

汪宗谦说道:“在那个时候,‘造反派’到我们北京的家来造反,也就是抄家。因为要问我话,所以我可以进自己家的屋子,孩子们都不允许,孩子们都站立在门外边。‘造反派’问我,袁庚哪里去了?我说,我不知道袁庚到哪里去了,我还要问你们呢。我的婚姻是经过组织介绍、组织批准的,结婚不多日子,他就到越南给胡志明做军事顾问去了。你们现在说袁庚是个特务头子,当初为什么要给我介绍这么个特务头子啊?现在人都不见了,反来问我人到哪里了,我还要问,袁庚到底到哪里去了?”

涂俏在一边插话:“你当时哭了没有?”汪宗谦回答:“我就是不哭。在造反派的面前,在单位里面,在孩子们面前,我就是不哭,整完了,他回来了,我才哭。”

袁庚自己写在“招商局国际有限公司深圳代表处”信笺上的“个人年表”,有关这段“不见了”的日子,及其前后的岁月记录是这样的:

1963年4 月(46岁),派(到)越南破柬埔寨国民党特务暗杀刘少奇之“湘江案”,人赃俱获(13人)。

1966年8月-1967年5月,受委派(外交部侨、公安中调)率船队去印尼接难侨四次,5000人。

1968年4月6日-1973年9月30日(51岁-56岁),被拘于秦城监狱。

1975年(58岁),任交通部外事局代局长(叶飞提名)。

1978年8月(61岁),任招商局常务副总经理。

汪宗谦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被关起来了,我去看望过,但是不让小孩子去。在监狱里,他找到了王光美的头发。”

汪又细说道:“他是长期搞情报工作的,所以对日常身边的一切都观察得非常细。后来听他说,进了监狱,关他的房子很小,他习惯了要‘观察一番’。他在洗脸台盆的下边找到了一卷头发。”在一旁始终笑眯眯的袁庚,两手做了个动作说道:头发是在台盆下边的一个凹进去的地方找到的,头发是整理过的,先是一缕缕顺着理好的,最外边再用头发从中间横向绕住,明显不是被水随便冲下来的样子,这头发是要派用处的。

袁庚得出结论,在自己被关进来以前被关的那一位,是个女的。这位女同志爱干净,心很细,没有别的工具来洗刷脸盆,她就用自己一点点脱落下来的头发,做成了这么一个刷脸盆的小工具。

袁庚对着我和涂俏说道:那么我就接着用这个刷脸盆的小工具,继续刷脸盆。袁庚伸出手掌,张开五指:“我在监狱里被关了5年半。”

在袁庚终于跨出监房的门槛之后,他知道了那间监房的“前任”是王光美。

粉碎“四人帮”后,在一次活动中,袁庚与王光美得以相见。劫后余生的袁庚走向同样是劫后余生的王光美,说道:“那间监房,关在你后面的,是我,我找到了你的那卷头发,继续用它刷脸盆。”

在涂俏已经完成的《袁庚传》的第九章《挂帅香江》中,她这样写道:1973年9月30日,无端被关押在秦城监狱长达5年半的袁庚,终于被释放回家,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如果不是周恩来总理的亲自过问,他不知道是不是会把他关押到地老天荒。他不想回原单位工作,在廖承志的帮助下,他找到交通部部长叶飞,被安排到交通部工作。他珍惜新职位,以拼命三郎的精神工作。中英海事协定、中巴海事协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与有关国家的11个海事协定,都是袁庚签署的。他多次陪同叶飞,或者单独出国考察,进行外事活动,对中国经济实力、生活水平与欧美国家的差距有非常清醒的认识,思想意识相当开放。

1978年,已逾耳顺之年的袁庚,正思谋着“船到码头车到站”,回家养老,突然临老受命,被交通部党组委派赴港参与招商局的领导工作。

1979年新年假期,袁庚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绞尽脑汁修改、补充、推敲招商局代交通部和广东省革委会起草致国务院的《关于我驻香港招商局在广东宝安建立工业区的报告》。元月10日,招商局派专人将《报告》送交通部部长叶飞,签发后呈送国务院,并报党中央。

1月26日,是农历马年十二月二十八,第二天是除夕。涂俏的传记中这样记录:叶飞以急切的心情给李先念副主席去信,请他抽空听取袁庚汇报并给予指示,向李先念拜了早年。

年前年后的日子,中央首长都非常忙。袁庚的主观推测是这样的:邓小平副主席应美国总统卡特邀请,赴美国作正式访问;叶剑英委员长可能去了南方,至少要到十天半月以后,才可能安排自己去汇报。春节三天假期,袁庚与妻儿在西苑南住宅楼里过了一个团圆年。

吃饭的时候,袁庚向儿女们宣布:“经过我的争取,你们妈妈年后要调到香港去上班,同我在一起。把你们留在北京,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和工作。为你们的父母不当老牛郎织女,干一杯!”

1月31日,大年初四,袁庚接到通知,让他进中南海汇报。9时30分,一辆交通部的黑色“红旗”牌轿车载着交通部副部长彭海清和袁庚两人,穿过长安街,向中南海方向“飞奔”。10时整,两人跟随谷牧副总理一起走进中央政治局常委、副主席李先念的办公室。

李先念首先询问招商局的情况,袁庚的汇报就从招商局的百年沧桑开始。他说,从1872年12月23日,李鸿章向清廷奏呈《试办招商轮船折》,次年1月17日,招商局在上海洋泾浜南永安街正式对外开局营业,到招商局创办一批中国近代意义上的工交金融企业。从1950年1月15日,香港招商局全体员工和留港的13艘海轮共600余人正式宣告起义,到如今全部资产仅剩1.3亿元,已到了非改革不能图生存的地步。袁庚表示:要把香港有利条件,如资金、技术和国内土地、劳动力结合起来。李先念连连点头:“现在,就是要把香港外汇和国内结合起来用,不仅要结合广东,而且要和福建、上海等连起来考虑。”

袁庚从灰色的文件夹中拿出一张香港出版的香港地图,展开来,细心地指着地图请李先念看,说:“我们想请中央大力支持,在宝安县的蛇口划出一块地段,作为招商局工业区用地。”

李先念仔细审视着地图,目光顺着袁庚手指的移动,从香港地面移到了西北角上广东省宝安县新安地界上,说:“给你一块地也可以。”当他抬起头来在身边寻找什么的时候,袁庚立即起身,从李先念办公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削好的铅笔送过去,李先念接过铅笔在地图上一划:“就给你这个半岛吧!”

李先念继续说道:你要赚外汇,要向国家交税,要和海关、财政、银行研究一下,不然你这一块地区搞特殊,他们是要管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

李先念拿着交通部与广东省革委会的《报告》,问谷牧道:对招商局这个报告你怎么看?

谷牧说:你批原则同意,我去征求有关部门意见好了。

李先念说:“好,我批。”说着,他用袁庚原先递给他的铅笔,在报告上做出批示:拟同意,请谷牧同志召集有关同志议一下,就照此办理。先念,1979年1月31日。

11时50分,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李先念说道:交通部就是要同香港结合起来,搞好国内外的结合,可以创造外汇。我想不给你们钱买船、建港,你们自己去解决,生死存亡你们自己管,你们自己去奋斗。

回程的车上,兴奋的彭海清“批评”袁庚:你刚才主动把铅笔递给首长,你这不是逼首长表态吗?你怎么能这样做?袁庚只对彭海清笑了笑,一句话也没有说。

48个小时之后,2月2日上午9时30分,在西皇城根的一个大院里,谷牧召集国务院有关部委领导人商谈具体落实招商局建立工业区问题。会议结束,袁庚给北京的基础工程建设单位打电话,邀请他们于2月4日,到交通部座谈蛇口工业区基础工程的承包问题。

2月5日,农历正月初九,下午3时30分,袁庚接到原单位一位老朋友的电话,就在几天前,部里对一大堆冤假错案进行了平反昭雪,在礼堂开会,很隆重的,很多干部喜气洋洋接过了平反书。“仅剩3个人没有平反,你是其中之一”,老朋友为袁庚鸣不平:“老兄,你蹲了5年半牢狱,总不能不给个说法吧?”

袁庚的精细与缜密,是他在多年从事情报工作中养成的,也是必需的职业特性,否则,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和同志们的宝贵生命。对于自己的平反问题,袁庚当然予以了最急切的关注。他在北京的日子里,几乎天天都有拨乱反正、政策开放的消息传来。

“文革”后,全国上下大规模的拨乱反正,为历次政治运动中造成的大量冤假错案平反。1978年,中共中央决定撤销“文革”期间毛泽东批定的中央专案组的第一办公室和第三办公室等专案机构,将所有档案全部移交中央组织部。12月16日,中央发布了《中央同意中央组织部关于“六十一人案件”的调查报告的通知》指出:所谓薄一波等六十一人叛徒集团是不存在的,六十一人案是一起重大错案。

1979年1月11日,中共中央作出《关于地主、富农分子摘帽问题和地富子女成分问题的决定》。1月14日,因上文艺问题意见书达30万言被批判定为所谓“胡风反革命集团”而蒙冤的胡风被释放出狱,重新获得了失去20多年的自由。1月17日,中共中央批转中央统战部、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民政部、解放军总政治部等六部门的《关于落实对国民党起义、投诚人员政策的请示报告》。

袁庚向邓小平等介绍蛇口工业区规划(1984年1月26日,周军翻拍)

深圳市民在女娲广场追思袁庚(2016年1月31日夜-蛇口,孔昕摄)

1月20日,袁庚意外地接到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并任中宣部部长等职的胡耀邦的秘书写来的一封短信:

袁庚同志:

据中央组织部编的《康生在文化大革命中点名诬陷的人名单》中有你的名字,耀邦同志着我摘抄给你,原文如下:1968年3月28日,在调查部业务领导小组报告上的批示“此人问题极为严重,立即逮捕与曾生案一并审讯”。调查部报告上要求“停职接受审查”。

敬礼!

接到原单位老朋友的电话,袁庚已经知道,在台上宣布平反名单的人,也正是当年“整”自己的人。

涂俏与袁庚,以及与袁中印,都谈到过这一段至今令人心潮难平的经历。

袁庚的火气不像一般人来得那么快,属于少发作、慢发作的一类人,可是,一旦发作,往往难以遏制。现在,他正在火头上。他说不上这肚子火是冲着谁发的。他觉得很窝火。都平反了,只有3个人没有平反,他恰恰名列其中。自己属于百分之百的反革命营垒了吗?“地富反坏”四类分子都摘帽,我的政策就不能落实吗?

回到家里,客厅墙上的钟显示的时间是17时整。妻子汪宗谦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儿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

黄昏变成夜晚。袁庚坐在客厅沙发部上,想着今晚无论如何要去找中央调查部领导谈一谈,非要一个说法。

他也不知道是如何吃完晚饭的。19时30分,他拨通了老领导、时任中央调查部部长罗青长的电话,说话时情绪激动,电话那头,罗青长同意见面谈一谈。

“天很冷!”袁庚出门时,儿子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提醒父亲:“别那么激动。要有理、有利和有节。”“对,对,对!”袁庚凝视着儿子的眼睛,这是儿子在和他交心。

“刘少奇、彭德怀那样的大人物都被斗死了”,儿子劝着父亲,“我同学的父母们,好多家破人亡,现在还没缓过劲来。”他顿了顿,声音小了下去,“你能熬过来,已经是万幸啦!”袁庚说:“我只想要一个说法,他们怎么也要给我一个说法!”

“所谓平反,无非就是一种形式。重要的是,你有事情可以干。”儿子眼里闪动着光亮。“你在香港招商局,正好可以大干一场啊!”袁庚感激地看着儿子,这个独自捱过青春期的小子已长大成人,并指教起他的老子来了。

“别谈得时间太长,太累。”儿子停了一下,接着又说下去,“不要激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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