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宇新
摘 要:从《包法利夫人》看爱玛性格的发展阶段,通过比较爱玛和于连的相似性来说明这两个人物的普遍性。
关键词:包法利夫人;爱玛;于连;悲剧普遍性
《包法利夫人》是福楼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他以冷峻客观的笔触对19世纪浪漫主义文学进行了清算。他笔下的包法利夫人爱玛,和《红与黑》中的于连一样,一直是一个争议颇多的人物形象。本文不是想为爱玛翻案,但只是想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一个“既可怜又崇高”的女子。
一、艾玛性格发展阶段
(一)清纯少女阶段
爱玛起初和所有美好的少女一样,腼腆而害羞,当然也渴望爱情。这是一个具有浪漫气质的女孩子,面颊是玫瑰色的,头发黑油油的,在脑后挽成一个大髻,眼睛很美丽,由于睫毛的缘故,棕颜色仿佛是黑颜色,她“朝你望来,毫无顾虑,有一种天真无邪胆大的神情”。所以给她父亲卢欧老爹治伤的医生查理·包法利才会对她一见钟情。清纯而美好的事物总能触发起人最原始的感动。
(二)躁动不满阶段
艾玛对包法利或许有感情。但他曾被父亲送去修道院接受过所谓的“贵族教育”,脑海里充斥着“浪漫主义”的因子,彼耶的小说《保耳与维尔吉妮》是她最喜爱的图书之一。她渴望奢靡的贵族生化和伟大浪漫的爱情。这样一个平平无奇、庸碌又懦弱的医生,注定不可能满足爱玛那些渴盼。因而他们婚后短暂的幸福生活,并不能压制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带给爱玛的躁动。她收到昂代尔维利耶侯爵的邀请,去他的庄园渥毕萨尔作客就像艾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在那里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贵族生活,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迷人的子爵和醉人的舞蹈,以及直触心底的欲望。“渥毕萨尔之行,在爱玛的生活上,凿了一个洞眼,如同山上那些大裂缝,一阵狂风暴雨,一夜工夫,就成了这般模样。”至此,爱玛与包法利的感情消失殆尽。爱玛不仅渴望巴黎,还渴望一场伟大的爱情来拯救她。愿望得不到满足因而郁郁寡欢。后来他们搬到永镇居住时,爱玛认识了律师实习生赖昂——英俊的年轻人,跟爱玛可以畅谈诗歌于文学,在这时爱玛应该认为这个青年人比她的丈夫有趣得多。无疑,赖昂也为包法利夫人所倾倒。但这个阶段的爱玛尽管对这段平庸、枯燥的婚姻有诸多不满但是她还是一个恪守妇道,没有想过出轨的纯洁妇人。后来赖昂去了巴黎,他们这段柏拉图式的爱情无疾而终。
(三)愚蠢堕落阶段
让爱玛变成了世人眼中的淫娃荡妇,乡绅罗道耳弗是最直接和最重要的推手。他勾引爱玛让她成了自己的情妇,他让爱玛一步步地堕落。欲望滋生总是那么容易,与情欲伴随而来的还有物欲,爱玛开始奢侈地生活,像一个公爵夫人那样生活。罗道尔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对爱玛厌倦后修书一封宣布与爱玛断绝关系。爱玛不聪明,所以她就不会清醒。在此设想:如果爱玛回归现实跟查理安稳地过日子,那还会不会有日后债台高、筑身败名裂吞砒霜自杀的悲剧?。可是这正是爱玛的性格弱点,她沉溺于幻想,以至于原来的精神恋人赖昂一回来,爱玛又陷入了热恋。赖昂对爱玛不能不说是没有真情,但是在前途面前,男欢女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爱玛又一次的被抛弃使她最终走向毁灭——欠了大笔债的包法利夫人走投无路,服毒自杀。
二、深层结构中的相似性
在多数人看来,这样悲剧的一生完全是爱玛咎由自取。在表层结构中,这是一个“潘金莲”式的女性人物堕落出轨死亡的故事。但探究其深层结构,《包法利夫人》和法国另一部巨著《红与黑》不谋而合。简单来看,《红与黑》中的于连是一个崇拜拿破仑渴望革命,出身低微却自命不凡的男性青年。他强烈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攀龙附凤、利用女人达到自己目的。然而细细剖来,《包法利夫人》和《红与黑》都让主人公因与人性结伴而来人欲走向毁灭。而这种欲望自觉不自觉地生发成为强烈的反抗意识。艾玛不甘心在平庸狭小的城镇里度过平庸的一生,不甘心与自己碌碌无为、感情贫乏的丈夫厮守终身。他们是如此地相像,一样的丰满,一样的拥有宿命般的悲剧。
具体来说,爱玛和于连的相似,体现在以下几点。
(一)爱玛和于连都犯了错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爱玛最为世人诟病的莫过于她的两次出轨。包法利虽然庸碌无趣了些,但还是个老实的丈夫。可是不安分的爱玛受到欲望的引诱两次背叛了自己的丈夫。这是爱玛所犯的错。而于连因为功名心切做出了很多有违本心,与世人同流合污的事情。他为了报复德雷纳尔市长,勾引他的夫人。他为了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对侯爵千金马蒂尔德小姐献殷勤,以致马蒂尔德爱上了他非他不嫁。并且在德雷纳尔夫人受胁迫写信揭发于连后,于连因为愤怒因为自尊心受到侮辱开枪打死了他深爱的市长夫人。这都是于连身上不容争辩的污点。于连和爱玛还一样的虚荣,于连的虚荣来自于敏感又自卑的内心。爱玛的虚荣来自于对奢华生活的向往。这也是于连和爱玛所共有的两面性。
(二)爱玛和于连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心,都有一颗骚动的灵魂
更明白一点,就是他们都有强烈的反抗精神。爱玛在反抗什么,可能她自己没有清醒的自觉,但她的行为和思想都表明了她渴望死水一般的生活能够发生一点什么,总梦想着有一个爱自己的人出现,对自己说“走吧”。这是对平庸生活的反抗和不甘心。她渴望上流社会的奢侈华丽的生活,她无数次梦回侯爵舞会,她鼻子里氤氲着香水和名酒的香氛。这是对出身卑微的反抗。爱玛出生于富农家庭,衣食无忧却着实与上流社会相去甚远。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但爱玛犯了女性都会犯的错,将命运和爱情画上等号。所以她总是期盼有一个身世显赫的人爱上她。不过当时的社会也没有给女性过多的选择,女性除了依附于男性似乎没有别的出路。相比而言,于连的反抗意识更为强烈,出身木匠家庭,从小却爱读书,能说一口流利的拉丁文,这种人难免会对的自己的身份认同产生怀疑。他渴望革命,支持拿破仑,他期盼社会变革。可他最想要的还是跻身上流社会,他说他不想要钱,只想要名誉。于连反叛自己的出身,进入修道院学习,给侯爵当秘书。他是上进的。尽管他曾种种屈从于权贵,但在面临最后的审判时,他坚决不签请愿书,他面对那些伪善的人发出最后的控诉,最后他也以生命做出了最彻底的反抗。
(三)有人会认为爱玛的毁灭是她自甘堕落咎由自取,而于连的死亡更是他罪有应得
当作家以死亡来表达冲突时,人物悲剧的原因应该被探寻。他们的悲剧其自身应该负一部分责任,这一点没有争议,爱玛的确受人引诱,放纵自己,于连也确实投机取巧想走捷径。可从一定程度上讲,他们又是无辜的,爱玛也曾青春可爱地让人心折,当她用黑色眼睛望着你,你也会情不自禁地动心。于连尽管曾屈从于权贵,但他也曾是自尊自矜,富有才华的热血青年,他的善良与纯真打动了年长的路易斯,他的不卑不亢,不谄媚倾倒了马蒂尔德。但爱玛纯真的双眼蒙尘,于连在贵族面前违心地轻视拿破仑,腐坏的社会是罪魁祸首。让爱玛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是那段被父亲送进修道院教育经历,进入修道院学习看似接受贵族小姐的教育,可是这却是爱玛日后堕落的诱因。爱玛满脑袋的浪漫主义传奇,贵妇人的奇幻经历,这让她近乎病态地向往贵族生活。伪君子罗道尔弗是最值得痛斥的,看似无辜的查理·包法利也难辞其咎。这三个男性合起来是男权社会对爱玛的摧残。父亲对其的间接塑造,是父权社会对艾玛的“歪曲建构”。罗道尔弗是直接的犯罪者,赖昂也是直接的推手,资产阶级的伪善与享乐在他们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包法利却一直以间接的方式在消磨着爱玛的热情。无事之悲剧是最深重痛苦,当热切的盼望着发生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回头一看,人生便在这无意义中一晃而逝了。爱玛的悲剧因由性别的弱势更为复杂,于连的悲剧相比之下要明晰一些。他极度的自卑与自尊是互为因果的,所以他为什么坚定地求死。他不愿意再向所谓的贵族们低头哈腰,卑躬屈膝了,他一直苦苦所求的名誉与地位此时也已如粪土。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应该是正常诉求,可是社会却没有给年轻人好的出路。波旁王朝复辟,统治阶级固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但富有才华的青年人没有用武之地,而他那颗想要取代传统贵族的上进心更是要被抹杀的。于连进入修道院修习却卷入派系纷争,虚伪的天主教侵蚀着纯洁的于连,在侯爵身边做秘书更是目睹了各种上流社会的污秽,同流合污。的确这些伪君子没有资格审判于连,因为可以说是他们把于连推上了断头台。不愿再与封建势力沆瀣一气,拒绝再戴上面具参与出演上流社会丑恶戏剧的于连,被社会宣布为社会公敌,身受极刑而死。说到底,于连是被他所生活在其中的社会摧残而死,他很无力地充当了顽固封建势力的牺牲品。
福楼拜曾说自己就是包法利夫人,其实回过头一看,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于连,也都是包法利夫人。合理的人生欲望既是引诱人的隐患但也是推动人进去的根源。不安的心和骚动的灵魂直达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是每一个人不同层次的写照。福楼拜和司汤达塑造这么两个人物正是因为于连和艾玛处处可见。福楼拜在1852年9月1日写给鲁伊丝的信中说:“我这本如写的好,会轻轻搔着女性的诸多疮疤。她们看书时,不止一人会认出自己,莞尔一笑。我将识破你们的苦恼,你们这些难以理解的可怜的灵魂,你们把哀怨藏在心头,像内地后院长满青苔的墙壁。”
那么没有封建压迫,没有社会的腐败就没有于连和爱玛的悲剧了吗?只要一个社会有贫富差距但又阶级固化就会有于连,只要一个社会女性权利得不到实现的途径,就会有包法利夫人。
注释:
福楼拜.包法利夫人.浙江文艺出版社.浙江.1996.3.P14.
福楼拜.包法利夫人.浙江文艺出版社.浙江.1996.3.P51.
亨利·特罗亚(HenriTroyat).不朽作家福楼拜.世界知识出版社.2001.5.P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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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文学·中旬2016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