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宝
那年,他十五岁,在镇上的中学读初三。
他,皮肤白皙,脸干净,尖下巴,双眼皮,大眼睛,个子挺拔,这样的脸蛋、身材要是长在女孩子身上,也一定是美女,再加上他学习成绩也不错,自然成了班上不少青春女孩梦中频频出现的白马王子,而他似乎对谁都不在意,把一些女生抛过来的媚眼噼里啪啦地都遮挡了回去、落在尘埃里,惹得她们暗地里都骂他呆子。
当然,他不是呆子。
自从晓芬转到这个班里之后,女生们便嫉妒地这样认为。
晓芬和他同桌。晓芬衣着不华丽,也不像那些在青春芳草地里恣意张扬的女生那样长发披肩、一身芬芳,但她如水纹如绸缎,细腻而温柔,让人搭眼一看,目光就被黏住似的。第一天,晓芬和他有个简短的交流。晓芬问他各门学科的进度,老师都是谁?他一一作答。不知怎的,他看到她的眼神,体内第一次泛起一种感觉,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她像雪地里一只温柔而无助的小兔子,楚楚动人,让人爱怜不已。是的,男子汉骨血里深埋的一种情愫仿佛正被她的温软柔弱唤醒。
第二天下午自习课,晓芬坐在位子上专心地做作业,长长的马尾辫束在脑后,如飘逸的水流,散发着淡淡的香。老柴,坐在晓芬后面的一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竟偷偷地拿起晓芬的辫子玩儿。晓芬似乎没有感觉到,还在做着作业。他用眼睛的余光早已把老柴的鬼动作扫了好几遍,终于他忍无可忍,一回头,狠狠拍了一下老柴的手背。毫无防备的老柴猪一样“嗷”地嚎叫一声,大声说:“她是你什么人?你这样护她?”全班同学的眼光都齐唰唰唰地集中到这里,他、老柴和晓芬一时成了“焦点”。他第一次抛却了平时的清高,大声回击道:“我就是不让你动她一指头,怎么着?”老柴霍地站起来,一拳擂在他的肩膀上,他一个趔趄,书本稀里哗啦掉到地下。他的脸涨得绯红,一下子揪住了老柴的衣领,说:“我再说一遍,谁也不许动她一指头!”然后,使劲一掼,将老柴按到座位上。
晓芬用柔软的小手拉住了他,轻轻地说:“不要理他了,学习吧。”然后,又把他掉在地上的书本一一捡起来,码得整整齐齐。老柴在后面阴阳怪气地咂着舌头说:“呀呀呀,配合得多默契的一对啊,琴瑟和谐啊。”班里一阵哄堂大笑。
他看到晓芬的脸上飞起一片红云。奇怪的是他对这句话并没有反感。
这次之后,他和晓芬好像真得走近了很多。晓芬数学不是很好,他便耐心地帮她讲解习题,一遍一遍,乐此不疲。他英语稍稍落后,晓芬便教他读单词,把自己学英语的窍门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有一阵子,他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子”。睡不着的时候,他便想他们之间到底是纯粹的友谊还是所谓的朦胧爱情呢?朝左侧躺着时,他对自己说:不不,不可能,我们只是纯粹的同学之情,互帮互助,共同进步而已。可是朝右侧躺着时,他又对自己说:不不,肯定也有些月朦胧鸟朦胧的爱,要不一刻见不到她就有点想她呢?
操场边上的大杨树似乎还没有褪尽满目绿色,冬天就来了。期中考试后,学校对毕业班学生的学习抓得更紧了,那些调皮捣蛋惯了的同学也收敛了许多,每个人坐在教室里都能听到日月嚓嚓嚓地甩开膀子奔跑的声音。
那天,下晚自习后,天空飘起了雪花,晓芬回寝室前突然告诉他,自己就是出生在一个大雪纷纷的日子里,那时天地间银装素裹,粉妆玉砌,仿佛童话世界。她说这些话时脸上飞过一缕他熟悉的红云,这缕好看的红云仿佛一道灼热的光在这个寒气凝重的冬夜温暖了他。
周末,他回到家,第一次对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撒了谎。
他说:“要期末考试了,老师让买复习资料,要交二百元钱。”
父亲皱皱眉,似乎拿不出二百元,但仅仅是皱皱眉而已。父亲说:“孩子,我去给你借。”
父亲走出家门后很久,终于裹挟着一身的冰碴回来了。他搓搓手,呵口气,然后把两张一百元的钞票给了他。
腊月十二那天,从凌晨天便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到天亮时,天地间已是一片厚厚的白,真如晓芬说的童话世界一样。而这天恰好是晓芬的生日。他再一次向老师撒了谎,说自己头疼得厉害,要到街上的卫生室拿感冒药。老师答应了,他兴奋的怀里像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他想,现在如果晓芬愿意随他出来的话,他一定拽着她的小手,让她像幸福的公主一样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奔跑在童话的天地里。可是,他没有,他怕晓芬不答应,更怕自己的突兀惹她生气。他决定要为她买一件像样的礼物,给她一份大大的惊喜。
他走出学校,街上是厚厚的积雪。走出二里路,是一个集市,因为时近中午,集市上几乎没有了赶集的人。街边的酒铺、药店、蔬菜店、音像店、书店、饭店门口都遮了厚厚的棉布帘,冷漠地瞅着集市上零星的几个人。他走着走着,突然在一个卖红薯的地摊前僵住了,他缩缩肩,小声说:“爹,怎么是你?”父亲正袖着手在红薯摊前跺脚,耳朵和脸冻得通红。父亲看到他,也吃了一惊,说:“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干啥?爹卖完红薯就回去,咱借了人家的钱哪能不还呢?”他看着那一小堆红薯,嗫嚅着说:“爹,你,你快回去吧,天这么冷……”父亲笑笑说:“娃子,快了,爹卖完就走,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大冷天跑到外面来了?”他将手里那两张百元钞票攥得湿漉漉的,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才好。
忽然,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把钱一股脑儿塞到父亲的手里,说:“老师说暂时不买复习资料了,您快回去吧,天太冷。”说着转过身踩着厚厚的积雪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父亲晃着手里的钱,“哎哎”地吆喝着。
他跑出了一脸的泪。
不能放过你
1
李文泉在学校做完值日赶回家时,娘正在灶下烧饭,浓烟从土灶口涌出来,弥漫了整个厨房,又仿佛被自己呛坏了似的,争着向厨房外挤。
李文泉把书包随手挂在院里的石榴树枝上,树枝立刻不堪重负地弯了下来。他伸开两手扳着厨房的门框,身子向前倾着,像要把自己当成箭一样射出去似的,但他只是将脑袋探进厨房的袅袅烟云里,说,做饭呢。我爹呢?
这是四年级学生李文泉从学校回到家后的第一句话,几乎一成不变。如果娘在家,他会问,我爹呢?如果爹在家,他会问,我娘呢?如果都在家,那就不用问了。
李文泉真是个细心的孩子。
娘咳嗽两声,回答说,你爹去西坡浇地了,还没回来。娘的声音从烟云里拱出来,带着一股干草的味道。
李文泉说,我去看看。
娘嘟哝了一句,李文泉还没有听清就跑出了院子。
2
已是下午5点多钟了,太阳像个玩得忘记了回家的孩子,依然高挂在天上,腾腾地下着火焰。胡同两旁的刺槐和白杨都蔫头耷脑的,叶子灰白而蜷曲,一阵热风卷过,便轻轻地抖动起来,呻吟不止。挨着墙根散乱地堆放着一些石头,它们充满“热情”地邀请每一只路过的鸡婆到这里找虫子吃,可没有一只鸡婆愿意停下来,它们躲在窝里或躲在树荫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李文泉没走多远,背心就被汗水浸透,湿沓沓地“糊”在背上。
李文泉捡着树荫底下走,在没有树荫的地方,他会快跑几步,为的是让自己早点躲进阴凉。这样看上去,他不是在走路,而是在蹦蹦跳跳。
胡同的西头是条大沟,不知何时,王五爷赶着羊群从沟边升起来,山羊都脏兮兮的,肚子也不大,咩咩地一路诉说着没有吃饱的抱怨。王五爷看到李文泉就大叫着说,喂,小崽子,你还一蹦一跳的恣儿呢,快去地里看看,你爹和刘志远打起来了。
王五爷从来不会开玩笑,李文泉看了他一眼,忽地冲进羊群里,羊群水花般溅开,王五爷边吆喝着跑散的羊便絮絮叨叨地骂着,李文泉才不听呢,他一溜烟地冲进了沟里。
大沟里凉快多了,可是他不贪图这点凉快,呼呼呼地在沟底窜,眨眼就跑上沟沿,到了西坡。
3
西坡里是成片成片的玉米苗,都一拃高点。
已经浇过水的玉米苗在地里青生生地支楞着,没有浇过水的玉米苗叶子灰白憔悴,打着卷,小小的身体似乎随时会变成一朵火苗。
李文泉家的玉米地在西坡靠近北边地堰的地方。
李文泉在自家的地里没看到爹,却看到了刚被水浇湿的地头。李文泉想,爹准是去找电工刘志远讨说法去了,他便沿着死蛇一样的水管又蹭蹭蹭地跑起来,心想爹一定在水库边,因为刘志远就在那里。
李文泉气喘吁吁地赶到水库边时,看见只有爹在那儿破口大骂呢。爹满身的黄泥,一只铁锨扔在一边。爹说,文泉啊,刘志远那不吃人粮食的,欺负你爹老实啊,刚轮到咱浇地,他就把电闸拉了,硬说是停电了……我来找他讲理,他梗着脖子死不承认,还把我推倒在泥地里,哎哎……他那被太阳晒得酱紫的脸庞布满痛苦与委屈,就差点儿没有呜呜地哭出声来。
李文泉使劲地咬了咬牙。
李文泉想,哼,一个破电工逞什么能,我绝不放过你。李文泉这样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肩膀硬了很多,“嗨”地一下就挑起了千斤重担似的。
刘志远是村长的堂弟,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在外边干过建筑、贩过水果青菜、当过摩的司机,后来回到村里,跟堂哥要了个电工干,电工在村里可是肥差,村长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刘志远当上电工不几年就在村里盖起了五间大瓦房,还盖起了气派的门楼,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样子。
有一年,刘志远曾和李文泉的爹在一个建筑工地当小工,当时刘志远喜欢瞅爹的脚后跟,还呱唧呱唧说个不停,总之就是爹这也不会做,那也不会做,笨得像狗熊,蠢得像毛驴。李文泉的爹说不过他,一怒之下,把一罐砂浆倒在了刘志远的头上……后来,两人都承认了自己的过错,一切仿佛烟消云散。现在看来,刘志远心中积怨难消,他要借机报复老爹!
李文泉对爹说,咱不浇地了,老天爷饿不死瞎眼雀。说着拾起地上的铁锨,拉起爹回家去了。
4
第二天下午,李文泉向班主任米老师请假说,爹病了,请一下午假照顾爹。
米老师关心地问了问爹的病情,就爽快地答应了。
李文泉没有回家,他径直奔刘志远的家而去。
刘志远的家在村子东头,围墙外是一片杨树林,杨树林里还有刘志远堆积的好几垛柴草。李文泉隐在柴草垛旁,像个富有耐心的侦查员,以守株待兔的策略,等待刘志远的出现。李文泉从书包里拿出弹弓,对着刘志远门楼下盘子大的马蜂窝瞄了瞄。马蜂们正围着它们的家园嘤嘤嗡嗡地飞进飞出,好不热闹。
李文泉在这儿就是专心等刘志远出来的。他已经拐弯抹角地从别人嘴里得知刘志远在家的消息,心想这个家伙不可能在家里腻一下午。
实际上,李文泉没有等多久,就听见了刘志远家堂屋的门响了,接着就听到了大门吱呀呀被打开的声音。
李文泉看到刘志远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打开了门,手里还拿着一个蒲扇。这家伙只穿了一件白背心,小肚子那儿像揣了个皮球,又鼓又大,一看就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李文泉对着马蜂窝拉了拉弹弓。他看到刘志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像忘记了什么似的转身往回走。李文泉瞅瞅刘志远门板似的背影和覆盖着稀稀拉拉头发的大脑袋,心里暗说,机会来了。他忽地拉开弹弓,对准马蜂窝“嗖”地射出一粒石子,只见马蜂窝像一块破棉絮凌空而落。
所有的马蜂立刻炸了营,嗡嗡着倾巢而出,又像一片疯狂的云气势汹汹地罩在刘志远的头上,刘志远“嗷”地大叫一声,“咣当”闭上大门,接着,院里爆发出他痛苦的叫喊声。
李文泉从柴垛背后出来,拍拍褂子上的碎草屑,哼了一声,轻蔑地走了。
5
李文泉只是想替爹报复一下刘志远,为爹出口气。
李文泉根本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
刘志远被马蜂蛰了六针,其中最狠毒的两针分别落在左眼角和下嘴唇上,这让刘志远的左眼皮肿得像透明的桃子垂挂在左眼球上,而下嘴唇厚得像一堵墙,又像挖掘机的大斗向前凸出着,超过上嘴唇“十万八千里”,深山里再见多识广的猿猴见了他也要吓得魂飞魄散。
刘志远躺在床上哎呀哎呀地呻吟着,一时半会儿是不能为别人拉闸送电浇玉米苗了。
这下,没有浇地的村民,瞅着自己大片半死不活的玉米苗,心急若焚,开始痛骂“暗害”刘志远的人。刘志远的遭遇与众多村民的利益就这样关联起来,大家非要找出那个在抢水保墒的节骨眼上火上浇油的人,然后让他尝一尝被一万只马蜂围攻的滋味。
李文泉照样没事人一样去上学。
这期间,李文泉的娘也提着二十个鸡蛋,和村里众多男女一样看望了刘志远。
娘回来说,刘志远到底是读到初中,有些文化的人,他没有责怪谁打掉马蜂窝“暗害”他,也没有对着别人破口大骂。反而,他在劝慰每一个看望他、为他抱不平的人。他说,马蜂窝是被一阵旋风吹下来的,根本不是被人敲掉的。大家不要冤枉好人。
李文泉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听娘这样说的。
李文泉嚼着煎饼的嘴停了停,插话道,他几时这么“大肚能容”、这么伟大崇高了?
娘疑惑地瞪了李文泉一眼说,大人的事你插什么嘴。
很明显,娘还不知道让马蜂发飙、让刘志远尖叫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娘又看看李文泉的爹说:刘志远还说那天咱浇地时的确是突然跳闸了,他在查看线路的时候,遇到了你,他没想到你会那么气愤那么暴躁地冲上去和他打架……他说,他也不够理智……他身体好了要亲自登门道歉。
李文泉的爹“咕咚”咽下一口稀粥,说,呸,他胡说八道!他耍坏心眼故意断电,又把我摔倒在泥地里,他的张狂他怎么不提?我看,倒是你胳膊肘子往外拐啦。
娘的声音立刻高起来,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敦,大声说:李四水,你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你的小心眼和驴脾气,我还不知道?
李文泉在一边不咸不淡地说,事情能有这么巧?早不停电晚不停电,咱刚浇了个地头就停电了,哄谁呢?
娘突然厉声质问道,文泉,敲掉马蜂窝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6
半夜里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龟裂的土地、枯焦的玉米苗和大家被太阳烤焦的心一起滋润了起来。
这天放学后,米老师把李文泉叫到办公室说,小孩子一定要诚实,懂吗?
李文泉点点头说,米老师,有什么话您直说吧。
米老师说,好,那天下午你请假说照顾生病的爹,是真的吗?
李文泉扭捏起来,低着头卷自己的衣角。
米老师说,有人向我反映,那天下午你用弹弓打了刘志远家门口的马蜂窝,让马蜂将刘志远蛰得很惨。
李文泉把涌上嘴角的一丝得意使劲压下去,低着头说,他为什么老欺负我爹呢?我就是要教训教训他。
米老师郑重地说,李文泉,你觉得爹受欺负,心里难受,我很理解,但凡事可不能意气用事。再说,大人的事情,大人自会处理好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专心读书,你撒谎骗过老师,又打马蜂窝伤了刘志远,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啊。
李文泉心里卷过一阵凉风,把刚才还涌在胸膛里的得意全都吹走了。
李文泉没有抬头。
米老师说,最近,我也暗地里替你做了一番调查。那些天,家家户户都抢着浇地,所以用电多,跳闸是经常的事。据我了解,有十几户在浇地过程中遭遇过跳闸断电的情况,都是刘志远赶去抢修好的。其中就有你七叔李四成,你不信可以去问问他,他排了两天的队,好不容易浇到地,水泵的电线却烧了,刘志远修了半天才修好。还有王老能、刘麻子、李二嫂等,他们都碰到过这样的事……
李文泉又想起妈妈那天晚饭时说的话,觉得老师分析得有道理,就抬起头说,我爹性子急、心眼小,对过去的旧事念念不忘,这都是他的毛病,可是刘志远不该仗着个头大把他摔在泥地里。
米老师说,你爹见停了水,以为刘志远借机报复自己,就揣着一股子怒气找到刘志远。这样,两人很快争执、推搡起来,后来你爹摔在泥地里,这些放羊的王五爷都看在眼里,这是事实。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又是一个村的老少爷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原谅,一笑泯恩仇。
李文泉说:我娘也说过,刘志远曾告诉她,病好后要专门给我爹道歉。
米老师说:你爹怎么说?
李文泉说:我爹没说什么。他心眼小、脾气暴,但为人实在。只要把他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心里敞亮了,赴汤蹈火他也愿意。
米老师说,这就对了,都是男人嘛。
7
几天后,一个凉爽的晚上。
李文泉家里飘出阵阵酒香和高声说笑的声音。
刘志远被马蜂蛰过的伤已经痊愈,他说到做到,提着两瓶酒、二斤猪头肉,来到李文泉家“破冰”。
李文泉的爹见人家受了屈又遭了罪,还主动来家里道歉,羞得满脸通红,自然是热情接待。
席间,两人互相敬酒,提起历历往事,就像动人的故事似的,还不时地哈哈大笑。
一切都云淡风轻。
李文泉给刘志远端了两个酒,请他原谅自己的莽撞无知和不知深浅。
刘志远哈哈一笑,说,文泉,哪里话,我早就说过,马蜂窝是被风吹下来的,与你无关。你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