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灵魂的衣裳

丁忠书

著名作家汪曾祺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

这句话被很多名家所推崇，且反复引用。可见，在写作中，语言是多么重要。

任何写作都不能离开语言而存在。一切文章的情感，一切文章的思想，都要靠语言来传达，都要靠语言来实现。

如果说文章的主题犹如人的“灵魂”，材料好比人的“血肉”，结构如同人的“骨骼”，那么语言就是人的“衣裳”。

离开语言这一合适的“衣裳”， 任何深刻的思想、丰富的内容、精巧的结构都不能很好地体现，文章主题的“灵魂”就失去了依附。

因此，文章的“衣裳”——语言是否合适，是文章成败的关键要素。作品的内涵只有通过不长不短、不宽不窄的语言“衣裳”，才能更好地得以显示。

冰心的《荷叶母亲》是一篇至爱的美文。

纯洁、无私、伟大的母爱如何表现？

冰心先生托那朵初开的、亭亭玉立的红莲，撷取了“雨打红莲”“荷叶护莲”等动人的画面，借助淡雅清婉的语言“外衣”——

那朵红莲，被那繁密的雨点，打得左右欹斜。

红莲旁边的一个大荷叶，慢慢地倾侧了下来，正覆盖在红莲上面……

“倾侧”“覆盖”，透露出一种崇高的、感人的美。美丽的景和感人的情就这样通过优美的语言传达给了读者。

再看看朱自清先生的《背影》，这是一篇历久传诵、感人至深的讴歌父爱的经典佳作。

有评论家这样评价：“朱自清的散文是很讲究语言的，哪怕是一个字、两个字的问题也绝不放松。”

是的，作家要表现人间的这一份至爱真情，不是用华丽的词藻来精心地雕琢一件华美的“袍子”，而是用平白的字、朴素的词，娓娓地连缀成一件质朴、简洁、自然、隽永的“衣裳”，达到了语言的最高境界——返璞归真。

作家看到父亲买橘子爬月台的背影的瞬间，写道——

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等父亲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作家又写道——

我的眼泪又来了。

纯粹的口语，清淡质朴，却情真味浓，包裹着的是跳跃如火焰的至情“灵魂”。

可见，我们要想写好作文，在语言运用规范、准确、连贯的基础上，还要认真锤炼自己的语言——“灵魂的衣裳”，使“衣裳”富有表现力和感染力。

千锤百炼佳句来

杜甫说：“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必须掌握锤炼语言的一些技巧。

1、贬义褒用 妙趣横生

【精彩示例】

我用儿童的狡猾的眼光察觉，她爱我们，并没有真正要打的意思。

——魏巍《我的老师》

【赏析点拨】

“狡猾”一词本是贬义，此处则贬词褒用，具有了“调皮”“淘气”的意思，既形象地写出了“我”天真调皮的神态， 又表现了老师对学生诚挚的爱，可谓一举两得。

贬词褒用，方法得当，就会妙趣横生，余味无穷，让读者在欣赏文章的同时，得到美的享受。

2、活用句式 摇曳生姿

【精彩示例】

前面也是妈妈和儿子，后面也是妈妈和儿子。

——莫怀戚《散步》

【赏析点拨】

这话出自“小家伙”之口，充满情趣，童稚可爱。一前一后颇为“对称”。

对称句式，增强节奏感，好念，读者印象深刻。长句和短句、整句和散句，灵活搭配，交替使用，使语言变化多姿，就形成一种交错美，就使文章产生韵律和谐之美。

3、幽默风趣 独具个性

【精彩示例】

郎君不消嚷，庙宇已姓孙了。

——吴承恩《小圣是为降大圣》

【赏析点拨】

小说中孙悟空变做二郎神，正一本正经地查看香火，二郎神赶回来，悟空被迫现形，却还有心调笑，好像他真有意接替二郎神的位置似的。

幽默、诙谐、调侃，体现智慧，给人一种新鲜感，令读者忍俊不禁，使文章陡增亮色。

4、古朴文雅 凝练之美

【精彩示例】

立春过后，大地渐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冰雪融化，草木萌发，各种花次第开放……北雁南飞，活跃在田间草际的昆虫也都销声匿迹。到处呈现一片衰草连天的景象，准备迎接风雪载途的寒冬。

——竺可桢《大自然的语言》

【赏析点拨】

“次第”用得非常典雅。“北雁南飞”“田间草际”“销声匿迹”“衰草连天”“风雪载途”等词语，典雅、简练、生动，富有表现力，如一个个电影镜头，美不胜收。

5、精言警论 深蕴哲理

【精彩示例】

生命中不是永远快乐，也不是永远痛苦，快乐和痛苦是相生相成的，在快乐中我们要感谢生命，在痛苦中我们也要感谢生命。

——冰心《谈生命》

【赏析点拨】

这是最富有思想情感的句子，不仅提炼出了深刻的哲理，而且表明作家的人生观、人生态度，以及对社会、自然、人生的深刻感悟，具有激昂、达观的情调。

善用意蕴深厚的哲理句，会演化出无穷内涵之美，人们在阅读时，既能获得启迪，又能有一种审美体验的愉悦。

语言靓从修辞出

最直接也最容易增强语言韵味的技巧，就是使用修辞手法。修辞是变习见为新异、化腐朽为神奇的一根魔杖。

1、比喻

比喻能化平淡为生动，化深奥为浅显，化抽象为具体，化冗长为简洁，因此人们称之为“艺术中的艺术”。

【精彩示例】

从未见过开得这样盛的藤萝，只见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

——宗璞《紫藤萝瀑布》

【赏析点拨】

以“瀑布”比喻紫藤萝，非常新颖，极力描写出紫藤萝的茂盛和外形之美， 生动地呈现出紫藤萝的生命活力和非凡气势， 使生命长河无止境之意得到诗意的表达。

2、拟人

拟人化这种手法又叫做“人格化”。这是锤炼语言、把语言写生动、抒发感情、提高文章感染力的又一重要方法。

【精彩示例】

等到快日落的时候，微黄的阳光斜射在山腰上，那点薄雪好像忽然害了羞，微微露出点粉色。

——老舍《济南的冬天》

【赏析点拨】

将薄雪拟人化，赋予人的情感，会害羞，生动形象地写出了夕阳照射下雪景的娇美，蕴含着景中情和内在美，表达了作者的喜爱和赞美之情。

3、排比

无论是写人、记事、绘景、抒情，若能恰当地运用排比，定能达到大气磅礴、一唱三叹、酣畅淋漓的效果。运用排比能使行文充满诗意和韵味，并具有行云流水之气派。

【精彩示例】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

——朱自清《春》

【赏析点拨】

三个比喻句组成了“排比”的修辞格。作者用三个形象化的比喻，渐次排比，讴歌春天，赞美了春天蓬勃的生命力，强调了春天的“新”“美”“力”，使作品气势迭起，也使整幅春景图更加丰润。

4、反复

运用反复，或与标题照应，或首尾呼应，或前后照应；或强调主旨，或突出人物形象，或增强抒情效果。

【精彩示例】

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

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

——朱自清《背影》

【赏析点拨】

《背影》中四处提及“背影”：开篇点题；描叙“背影”；别离“背影”；再现“背影”。父子之间的真挚感情在反复的照应中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产生了特殊的艺术魅力。

总之，在文质兼美的文章中，修辞之花处处绽放。是修辞织就了文章的一幅幅五色缤纷的语言锦缎，我们必须借助联想和想象的翅膀，精心锤炼，放飞轻盈舞蹈着的语言精灵，成就作品的无穷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