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渴的巨龙：中国人占领波尔多

陈杜梨

波尔多历来有着国际色彩，中国势力在传播的链条中被制造新闻的人有意放大了。

据多家法国媒体消息，2016年春节刚过，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购买了当地一个名叫“萨尔斯城堡（Chateau de Sours）”的酒庄。酒庄位于著名葡萄酒产区波尔多，和赵薇的梦洛酒庄在一个地方。其实这并不是近期最大的收购。据法国费加罗报报道，2016年2月一位黄姓中国投资家在本月收购了法国葡萄酒公司 Les Domaines CGR（以下简称CGR），该公司旗下包括三家波尔多酒庄,共计125公顷葡萄田。此次交易总额高达数千万欧元，是迄今为止中国人在波尔多地区最大的收购案。

近年来，投资酒庄的中国富豪和明星越来越多。在法国西南部葡萄酒产区，有超过100家酒庄为中国富豪所有。常驻波尔多为《葡萄酒观察家》撰写葡萄酒贸易相关的报道的葡萄酒作家苏珊娜?玛斯塔希的新书就是以中国富豪的波尔多之旅为主题的，她的书名为《饥渴之龙Thirsty Dragon》的副题为“中国人对波尔多的欲望及其对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的威胁”，聚焦中国人与波尔多。作者自1999年起定居波尔多，据称对中国葡萄酒市场的“波尔多热”进行了大量的采访和深入的研究。

中国兴起红酒热

在玛斯塔希看来，中国这个白酒之国的红酒热始于1996年。当年，当时的国务院总理李鹏大肆批评了中国白酒文化，同时强调红酒有益健康。作者认为总理的这条评论在折射出中国谷类食品需求巨大的同时也从另一方面提升了葡萄酒的进口。1996年的大年初一，国务院总理李鹏来到京郊延庆县，走访看望农户家庭，言谈中，李鹏说：“种植那种可以酿葡萄酒的葡萄，销路应该是很好的。现在大家都接受了果酒，市场供不应求，你们也可以考虑种种葡萄。”他又说：“春节是我们的传统节日，节日期间酒的消费量很大。白酒既要消耗很多粮食，喝多了对身体也没有益处。所以，我一直认为，发展果酒可以说是一个一举两得的选择。”

对于当时大多数的中国人来说，外国葡萄及也就意味着法国葡萄酒，法国葡萄酒也酒意味着波尔多葡萄酒。中国逐渐扩大的中产阶级指开始见证葡萄酒最初以奢侈品的姿态走进人们的生活，如同爱马仕包包和古奇的鞋一般。葡萄酒开始成为中国送礼文化中的重要部分。礼品消费一度是中国精品葡萄酒市场极其重要的因素。

波尔多吸引中国人的独特之处在于当地的分级系统。该分级系统可以追溯到拿破仑三世和1855年的巴黎博览会。涵盖了波尔多左岸的梅多克和格拉芙地区最优质的酒庄。从确立到现在，除了1973年木桐酒庄从二级庄晋升为一级庄之后，就一直未有过排名的变动，可以说是最有名也最稳定的一个葡萄酒品质排名系统。这张古老的分级表已经成为整个波尔多葡萄酒的助推器，在许多新兴市场，如20 世纪中叶的北美市场和几十年后的亚洲市场，人们都陆续认识到了波尔多葡萄酒的高品质，一饮为快。拉菲酒庄（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作为1855分级制度中一级庄中排名第一的酒庄，逐渐在中国流行起来，或许因为它的中文名称非常好记。

2014年，中国首次超越法国和意大利，成为全球最大红酒消费市场。法国和意大利的红酒消费量近年持续下降。除了进口葡萄酒，中国还在打造自己的葡萄酒王国。在中国的红酒消费中，超过80%的红酒产自中国本土。中国现已成为全球第五大红酒生产国，仅次于意大利、法国、美国和西班牙。据业内人士分析，在五年内，中国酿造的葡萄酒，开发的葡萄园将会超越世界上的任何国家。玛斯塔希举例说，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宣布计划建造50个新的酒庄，并在2016年年3 月，宁夏贺兰山东麓葡萄酒产区将推行新的酒庄分级制度。作为中国第一个对葡萄酒质量进行划分的制度，它与法国波尔多 1855 年分级制度类似。把宁夏贺兰山东麓产区的酒庄分为了 5 个等级，其中一级庄为最高级。一个酒庄不仅酿造葡萄酒还会建成四星级餐厅和酒店，来招待客人。大部分葡萄园由回族人打理，政府已安排搬迁或者搬出贫困地区的穆斯林农民和牧民来工作。。《金融时报》上的文章称“贺兰山东麓是中国最具潜力的葡萄酒产区。”

正如中国茶叶在西方国家广受欢迎、喝茶成为西方人的一种健康生活方式一样，很多年轻的中国人也喜欢学习西方的生活方式，也想要让葡萄酒成为自己生活的一种必需品。现在，葡萄酒已经成为中国人的一种新兴社交语言，有些公司还以此为契机来开展葡萄酒教育。比如说海昌集团，海昌集团是国内最大的石油运输民营企业，也是国内最大的商业旅游经营企业。老板曲乃杰收购了14个法国酒庄。2011年7月份，海昌集团在大连金石滩启动高端红酒主题休闲度假地产项目，波尔多庄园。拟建成集葡萄种植、加工酿造、产业观光旅游为主，以大型都市型农业、葡萄加工工业、城市休闲旅游为一体的综合性产业园区。

葡萄酒乱象频出

作为在波尔多待了十年多的葡萄酒的记者，玛斯塔希对当地资本的全球流动非常敏感，她记录了沉默的酒庄业主和中国商人的活动。不过她花费时间打交道最多的还是那些中间商，波尔多75%的葡萄酒是通过25个中间商来分销的。但作者认为中间商是一个垂死的行业，因为一些酒庄出售给了中国人，一般来说这些中国人都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并且大部分葡萄酒运往中国销售，作者戴着自己的有色眼镜写道：“当地的好公民一直忙于酿造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都，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后的酒庄已经被卖掉了”。

在玛斯塔希的讲述中，酒庄主也有委屈的时候，当有些酒庄想把自己的酒销往中国的时候，他们会发现自己的品牌已经被当地人注册了。中国是这个星球上最热的市场，玛斯塔希说，“如果你没有在中国销售，你就是什么都不是。”对于被注册的品牌作者举了法国企业Castel的故事。1998年，在Castel进入中国之前，对行业颇有远见的和较早意识到知识产权保护保护的中国企业家李道之注册了“卡斯特”商标，李道之同时还注册了后来中国销量最大的西班牙葡萄酒品牌“布衣”等中文商标。

在法国人看来，李道之是聪明的敌人。卡斯特在法国拥有多家战略合作伙伴，同时拥有三大酒庄——Julie酒庄、TourValade酒庄和Lamour酒庄，均位于葡萄酒圣地波尔多，面积总和达100余公顷。2011年，世界顶级品酒大师让?路克成为“卡斯特”品牌代言人。卡斯特酒业全程主赞助了2011世界葡萄酒未来大会暨2011世界葡萄酒论坛。全球顶级葡萄酒大师罗伯特?帕克（美国）等50多位世界葡萄酒业最闪耀的明星一起亮相，齐聚香港。据《华尔街日报》报道，帕克为自己的味觉和嗅觉投保了100万美元。在媒体发布的照片上，帕克和李道之像老伙计般勾肩搭背。就此李道之成了葡萄酒精英阶层中的一员。

在法国酒庄主看来卖给中国人可能会波及到波尔多的传统。但是波尔多是一直在前进的。中国人想要收购一个酒庄。而他们其实正好从中获利。从本质上来说，波尔多是务实的。从2011年起，中国已经成为波尔多葡萄酒最大的进口商。2015年6月底，中国大陆进口的波尔多葡萄酒数量上名列第一，相当5500万瓶，但是在总营业额上屈居香港列第二。波尔多葡萄酒商目前也将中国视为销售主战场，希望通过现有的本地销售网络大挣一笔。

大批葡萄酒进口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这个新兴市场上疯狂掘金并努力寻求独家代理权，造成的结果是本在原产国完全默默无闻的众多品牌在中国市场内大行其道。现在大量进口酒涌进中国，很多品质一般的进口原酒被贴上与原产地一些名庄类似的酒标（也就是常说的傍名牌）。一个例子是Ch?teau Lateet，名字与风靡中国的波尔多一级庄拉菲（Ch?teau Lafite）相似度很高。酒标上写着“Bordeaux Port”和拉菲酒标的图案如出一辙。

《饥渴之龙Thirsty Dragon》的核心是它的第六章，以尼克?巴特曼的活动为中心。根据中国中央电视台的报道，在中国销售的葡萄酒中有50%是假的。而打假专家尼克?巴特曼声称，这一比例已经达到70%。中国等国家的假酒势力越来越猖獗，因此，巴特曼受到委托查出假酒出处，这势必也会引起法律诉讼和犯罪调查。巴特曼在中国已经待了25年，在他看来，中国对葡萄酒标注册的宽松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通过暗中调查、获得不法商贩的信任、找到那些假冒商品成了他的工作。近几年，他在山东实现了突破性进展：与警方联合捣毁了一批葡萄酒制假企业，涉案金额达3000万欧元。部分公司已经关门，其它公司 也处于严格的监管之下。

“中国人正在挑战葡萄酒世界的游戏规则，” 玛斯塔希在她书的末尾写道。“但本场比赛仍然会继续下去”。

100：7000，无论从酒庄购买的数量还是以占地面积衡量，连波尔多的百分之一的比例都够不上。波尔多历来有着国际色彩，中国人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投资此地的外国人。一些列级酒庄，往上追溯五代，都是外国买家，比利时拥有45个波尔多酒庄，英国人、爱尔兰人和德国人早已下手。即便是五大名庄，历史上也常易主为“老外”。中国势力在传播的链条中被制造新闻的人有意放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