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恩的诗

2016-04-25 13:47李成恩
诗歌月刊 2016年3期
关键词:肉身肉体嘴唇

李成恩

清朝

这是一个什么朝代

隔得如此近

我都弄不清它为何来到了

高楼镇

好像就在昨晚

清,一头雾水的脸

在树林里一闪而过

砍杀的砍杀

头颅如鸟粪

国库里躺着的高楼镇

郊外哭爹叫娘的高楼镇

在清,诗书丢弃

兵器丢弃

皇位更要丢弃

庄稼喂养了人民

时光喂养了奄奄一息的高楼镇

清,山高

画中人疲惫了

清,天辽阔

飞鸟忧伤,飞不动了

盗墓风行

有人急得不行了

祖宗的尸骨扔得到处都是

清,明月暗暗在哭泣

清东陵里

女皇坐起来梳头

她的亡魂路过高楼镇

腐败的气息惊醒了

镇子里的强盗

清,风吹大路上的强盗

风吹兵器发出呜呜的求救

史上没有记录的

今天我补记

史上没有留下的

那就让它消失

一阵呜咽

兵器满地,士兵哭晕了头

吹口哨的女孩

在清朝的光线里,她小巧的嘴

像一只瓷器。她吹起了清朝的声响,

清亮的声音婷婷玉立,

像清朝的月亮,又长又细,

一直照着她的青春年少。

清朝的声音有些清凉,

她亦清凉。

但她的小嘴却是温暖的,

她行走在晚清的暮色里。

口哨像一匹快马,从朱红大门出来了,

穿过高墙下的阴影,

然后直奔崇山峻岭

哦高大的树木,怒放的玫瑰,

全都挤在一个朝代。

口哨像晚清的一轮明月,

女孩站在树木与玫瑰一边,

而腐朽站在另一边。

朱红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清亮的口哨升上了皓空。

铁打的流水

低头看见流水,时光的倒影中有人哭喊

杀了一个唐朝的阴谋、后花园与古树

粮仓高高堆起,鸟巢高高堆起

枪炮冒烟,敌人奔跑,一切都是流水

铁打的流水

铁打的阴谋

铁打的落花

流水总结了历史,阴谋与落花

总结了失败的人生,抱着古树哭喊的人生

时光的倒影中一张唐朝的脸

一张腐朽的脸上雕刻着仇恨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蒙面闯入宫中?

你为什么要深陷大牢?

把铁链套在自己身上?

你说一切都是流水,一切都是历史

流水击碎了水中的幻想

流水养育了水中的哭喊

幻想成为皇帝的水中鱼着红袍

我梦见他就是唐朝的帝王

他水中的哭喊是铁打的流水在喊救命

流水苏醒

死了多年的流水,我喊她

“姐姐你醒一醒。”她就醒了

秋天里的事我说也说不清

比如流水,她披头散发,穿着一件

叮叮当当的外衣,好像她是伤心的演员

脸上模糊的妆容还没有洗掉

她就来赶赴今天的宴会

所以姐姐你脸上流水的妆容

泄露了你前世的身世,身心俱碎的前世

破碎的脸,把唐朝演了一段

到了清朝,姐姐你就演不下去了

所以我要说流水并不是铁打的

她是时光的肉身,她是历史的肉身

虽然我今天喊醒了你

你就可再演下去,腐烂的那一段

那就让它腐烂吧,好,姐姐你抬起水淋淋的头

咦咦呀呀的流水发出了铁打的声响

旗袍

在旗袍的指导下,肉体解放了她的美

但什么样的肉体该获得解放?

在旗袍的囚禁下,男权主义获得了长达两百年的

自得其乐的——不明所以的——狂欢

旗袍的铁笼,美艳的丝绸的制度

构筑了胭脂主义的拒绝之美

连蚊子都无处下嘴,因为你光滑的腰身

容不得肮脏的脚步的站立

旗袍的铁笼里关着肉体的老虎

丝绸的制度里囚禁了美学的叛徒

我不得不彻夜睁着眼睛

我不得不派出卫兵把守——杀了那个强盗

他是从江南纺织局潜逃的丝绸商人

在京城喧嚣的市声里,旗袍浮动

暗香纠结,似有案情,而我一无所知

因为我不与一个裁缝讨论旗袍的美学

我认为江南纺织局的倒闭

是江南丝绸史上一件大事,但史书上只写到

国库空虚,强盗遍地

江南的桑树成了百姓的柴火

鲜红的桑椹染红了一个朝代苍白的嘴唇

砸碎旗袍的铁笼,失去的是一个时代的美学

口红

你的口红为什么是黑色的?难道应该叫你黑红?

我想,口红是正确的。而黑红是属于个人的

谁也不必反对胭脂主义。因为这是我个人的私事

在长安街,口红奔跑的速度你能追赶得上吗?

你跛足,口里含着奶嘴,你念的正确的格言冒出呼呼的

黑烟

我的口红奔跑起来像一枚鱼雷

哗哗哗的波浪向街边猛扑过去,我留下胭脂主义的一日

地铁口你抹黑色口红,你害怕就这样开跑了

生活的嘴唇朝向一排轮子,轰隆隆的牙齿磨擦

口红为什么不抹在你的嘴上?因为你是个口吐脏话的男

抹黑色的口红,变性术在这个时代是正确的

你高挑的身材蒙上了胭脂主义,谁也辩认不出

你今日的妆容上有爱恨情仇搏杀后留下的历史烟火

你口红的枪炮正对着一排轰隆隆的牙齿冒烟

钻石

沉重的黑夜盖着你的头,让你抬不起头

但你心怀纯洁,内心堆满石头

我就是那个砸石头的女子,我要砸烂一座山

我要砸烂抽象主义,我要砸烂象征主义

我要砸烂一切表面,我要你露出你的内心

这就是你内心的钻石,痛苦但发着光

光芒刺痛所有的眼睛

光芒折断所有的向你伸出来的手

我向你伸去我灼热的嘴唇

因为我的嘴唇是我的黄金

只有黄金的嘴唇才配吻你的脸

我不敢张开我的眼睛

我的嘴唇扑向你,像饥饿的老虎

扑向你——那一刻我灼热的嘴唇溶化了

我黄金的嘴唇损失了,我的嘴唇崩溃了

秋天里的事我说也说不清

比如流水,她披头散发,穿着一件

叮叮当当的外衣,好像她是伤心的演员

脸上模糊的妆容还没有洗掉

她就来赶赴今天的宴会

所以姐姐你脸上流水的妆容

泄露了你前世的身世,身心俱碎的前世

破碎的脸,把唐朝演了一段

到了清朝,姐姐你就演不下去了

所以我要说流水并不是铁打的

她是时光的肉身,她是历史的肉身

虽然我今天喊醒了你

你就可再演下去,腐烂的那一段

那就让它腐烂吧,好,姐姐你抬起水淋淋的头

咦咦呀呀的流水发出了铁打的声响

旗袍

在旗袍的指导下,肉体解放了她的美

但什么样的肉体该获得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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