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
我在落叶上写下秋天
请让我再一次爱上秋天,或者
允许我在落叶上写下收获。
写下春天的犁铧,夏天的镰刀
一粒种子饱经沧桑的一生:
荞麦在田埂上谈论青春
向日葵要受勋,种子要怀孕。
请让我的幸福再一次包装秋天,
成全我在落叶上写下辉煌。
蜜蜂不钻蜂窝煤,火炉里埋藏爱情
蜘蛛网不牢星光,萤火虫在书本里闪亮
要不让我以植物的形态在四季站立,
譬如做一株树,专供精卫栖息
也可以接受紫杜鹃,在黄昏里滴血
或者干脆为一颗顽石,
记载一个家族的盛衰历史
我渴望和露珠恋爱,情愿与初阳结拜。
我要在落叶上书写秋天
却写不出形而上的悲观和伤感
流年似水
想当年,我照了一次镜子
就离开了苏家湾的深巷子。
那时正值万念俱灰,我在甘肃中部的
一所末流大学里安营扎寨;
吃牛肉面,讲纯粹的方言
和爱吹笛子的人
谈论冬天。“我做我自己的情人。”
那时候,吹我的风与吹你的风
并不是同一种风;我就把你称作南方
或者妹妹。2009年的雪花和2008年的
大致相同——于是你回来,说:
“我爱”……
痛苦是一个黑洞,却一直——
盛满光明。
请允许我误入歧途
离开故乡久了,除祖训家规尚存
我已不是先前的我。
生命中总有些事物是荒诞的,譬如——
暗恋的女子,坐在三路公交里
不带伞的时候,天上就下雨了。
再譬如,一年时光中,总有几天
你要被一只婚庆的酒杯灌倒
你要在一场丧礼上假装悲伤
不能归罪于风俗,民谣里
暗藏着一个民族伤感的历史。
既然父亲的脸上遗传祖父的忧伤
那么请允许我误入歧途:
让这心口的疤,也长在儿子心上
致友人诗选
我坐在五楼的高椅上。在冬日
不焦急,不媚俗。从一个词
啃到另一个词,啃到眸子出血
这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在阅读
倒像是一种爱情:日子一天天消失
我一个劲儿一个劲儿变老,身体里结出的
核桃,自己砸不烂:那些坚硬的岁月呀
成为永远密封的 壳——
不外露,不倾诉。就像身下这把高椅
将我从左边移到右边的同时,他其实想说:
我是一截用旧的火车
一生都在奔跑
一生都在疗伤
暖 风
我是这样诚恳的爱着仲夏,犹如暖风
因爱,而吹出浓郁的痛苦之花
(内蒙古腾格里沙漠上,
那朵孤独的花,到底为谁开放呢?)
下一场雨吧
浇灭吻火者这沉深可爱的相思
我是沙漠一滴水
作为证据
走在真理突现黎明的中途
还能爱完整个一生的夏天吗
立秋之后,故乡的蝉儿分明就要叫了
她似乎想唱,爱情呵
“……用一双蒹葭苍苍的眸子咬住
一只白露为霜的舌头……”
此刻,我站在悬崖上
我们争吵,把西药片打翻
初冬的重感冒还在继续,而物价飞涨
我们有吃剩的面包,井水,苏醒的梦
这就足够,宝贝
这就足够,让坏心情坏死
我内心有神,你也有自己的祈祷——
“明,你是一头黑色幽默的公狮子”
你不知道美学何为,但会论美
临睡前谈灰色寒鸦和欧洲命运;
谈高尔泰;读那封泪水打湿的
没有地址的信
你说文学是毒:诗是毒中毒
宝贝,我该如何珍藏这些珍珠
生命中有一些路会通向悬崖
却都是源于自己的愚蠢
比如现在:我正站在悬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