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畅
收藏伴随“生命”
□赵畅
在有些人看来,收藏品就如同自己手上的钱一样,是冷冰冰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生命温度。其实不然,真正的收藏是藏家发现并感受到藏品的“生命”以后,才开始发生的。换言之,如果一个藏家感觉不到藏品的生命温度、生命张力,不能与之对话互动,甚至不能为它做点什么,这样的收藏注定是要失败的。
曾经读到黎巴嫩诗人、作家、画家纪伯伦在《这些人,那些事》中的一个故事,大意是:一个人在他的地里掘出了一个绝代佳人的大理石雕像,他卖给了一个出高价的收藏家。在回家的路上,他自言自语道:“这笔钱能使人生活得多么美好!石雕是死的,埋藏在地下已有千年,怎么会有人出这么多钱买它呢?”而收藏家却在欣赏他的雕像,他思索着,也自言自语地说:“多么美丽多么栩栩如生!多么伟大的杰作——而它刚从千年的酣睡中苏醒!为何竟有人宁愿不要这一切,而要既无生命又无诗意的钱呢?”故事只是想说明这样一个道理:面对同一事物,因为价值标准不同,所以选择也就大相径庭。然而,对于收藏的启示则是:视藏品有“生命”,尔后才有收藏。“多么美丽多么栩栩如生”“刚从千年的酣睡中苏醒”,在收藏家的眼里,这显然就是一尊富于生命动感的美丽石雕像,难怪,收藏家要出重金收藏这位“睡美人”了。
时下,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一些大款往往出手不凡,大把大把花钱买古董,可并不深究文物的等级好坏,更不关心一件文物背后的人文价值,诸如历史的、科学的、艺术的、文学的等等。于是,捧回来的要么是等级不高的文物,要么就是假冒伪劣的东西。不关心文物的人文价值,不能调动自己的学养、经验,与文物古董固有的人文“生命”互动对话,那么,也就只能做个“睁眼瞎”了。
甲骨文残片
其实,只要是入得收藏家法眼的藏品,都是有“生命”的。因为好的藏品,就是历史的见证者、文化的演绎者、故事的讲述者、逻辑的诠释者,无关乎物质价值的高低,只在乎其人文价值的丰沛与否。是的,在真正的收藏家眼里,一只天价拍得的明成化鸡缸杯,或许与秦砖汉瓦相差无几,因为后者的文化、历史讯息丝毫不逊色于前者。须知道,构筑藏品价值“生命”的关键和决定因素,不是物质价值而是文化历史价值。
今年是甲骨文发现116周年。甲骨文被发现之所以重要,不啻因为它被誉为中国书法史上的第一块瑰宝和中国书法艺术之先河,更是因为它是“目前所知中国最早的成系统文字,多为殷商王室的占卜记录,载有丰富的社会生活信息,从而改写了世界文明史的记录,把中国信史提早了1000多年,并由此引起对商都殷墟的发掘,促成中国现代考古学的诞生,使得20世纪中国的学术轨迹有了一个崭新的开始”。甲骨文,无疑是有其“生命”律动的,其所承载的人文因素恰恰是其沉睡地下3000多年至今依然熠熠闪光、魅力无限的原因所在。而连同其被发现被考古的过程而引发的“从‘四堂’的脚步中获得启示,更好地履行知识分子继往圣、开来学的历史使命,让中国传统文化这棵老树不断绽放出学术新花”的人文意义,则更是为甲骨文的“生命”增添了新的内涵、拓展了新的外延,接续了新的年轮。
因为藏品有“生命”,因而被精心呵护,当在情理之中。事实上,这也是选择向“生命”致敬的特殊方式。中国台湾地区收藏家曹兴诚说起:“最近有几件东西被借到日本MIHO美术馆,对方先来测量我装文物的箱子,再定制大的铝皮箱。铝皮箱底下有轮子,但他们不推的,而是抬着。在车上、飞机上,文物都是坐商务舱座位的,位子上绑着带子,旁边的人还扶着,一路运到日本。文物被当成人一样对待”。文物,为什么要“被当成人一样对待”?这不仅因为藏家花了大量的资金,更因为附着于文物上的人文价值是无可估量、无以复制的,说到底,文物是有“生命”的,是不可摧残的。我们应该以敬畏之心对待每一件藏品,每一个“生命”,包括要想尽办法,让每一件藏品都能够“被当成人一样对待”,“像娶回来的娇妻一样呵护”,从而实现藏家与藏品的“生命”互动、“生命”升华。
想起张大千先生曾有一方“别时容易”的印记,大凡从大风堂流散出去的名家名作的书画,大都钤有“别时容易”这一方印。“过眼即为拥有”,其实对任何藏家而言,都不可能最后拥有藏品。就像唐太宗喜爱王羲之的《兰亭序》一样,当原迹随唐太宗陪葬昭陵以后,便意味着《兰亭序》“生命”的结束,这是收藏界无可挽回的巨失与大恸哟!“别时容易”,或许就是藏品的命,只是流转于不同眷恋者之手时,万望每一位藏家爱之恋之,珍之惜之,顾之抚之。特别是对有着重要收藏价值的藏品而言,那可是一个有沧桑的“生命”哪!
《兰亭序》 东晋·王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