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修
秋 水
野径被抽去影子
路过的声音,接近于完成
置身疲惫与渺远
这声音没有一刻停止叙述它的意义
它的意义对秋天的有限构成
暗自吟唱
之间的节奏,飞溅、漫流
约等于
水与水的总和
所有的轮廓归于不确定
包括波纹,是芦苇的手艺
炫目、摇曳
除了虫鸣、鸟啼,剩下的部分
没有多余的委婉
“心中,安睡月牙和江鸟的诗人”
只为,它身体里包含的一切
彼 岸
缓慢地绿。根节菜、喇叭花、大麦草……
谁用草叶或灵魂妆点
或皈依我认出的,侧面或眉目
——自渡接引
河流。到近前,我认不出
湿气从脚下移动。而它的目光拒绝投向
虚妄。近处无风景,近处
也没有我的雨
而回首向来下着雨
晴天了,才认出,只丢给我,它的碎片
河 边
暮色伸延了河床的幽阔
而在河套,这些藏青、深褐、浅绿、暗红
与光线辉映的石子堆积
折曲相隔阴阳。只需我攥紧,撇出去
一生的密语,沉,比浮更容易
投身全新的境地——若岸上粗粝而水底圆滑
此刻,这攥
撇之间仅限于抓阄式的
偶尔跌落还好
有漏掉的摆脱。我便在冬天多撇几次
开春了,不再撒手
俯 身
环顾四周,慢慢呈现出一种
弥漫的美——弥散、漫远
到处都是
终于,我一个人来到一片大苇塘
光织的苇塘也有小荒凉
密集的苇竿没有了叶片只是
抚弄它手心里的
小白毛。这是暮秋,隐含了疲惫的意义
凝固成这一刻的唯一
苇竿和血管一样,中间的
红色部分流淌
因绵密如针,只说着悄悄话
“现在我是一面湖。一个女人俯身向我”
逶 迤
走得急急的,是腊月的柴草垛
她一定试图掏空什么
进入更深的拆散
而粘豆包已不在原来的屉里
如同不肯熄灭的火
不稳定的
假象,冲击着内心的潦草
缓慢逶迤自身
呈现出,在可能的时候
她终究是一个粗心的女人
——只记得红豆怎样
闷熟、滤皮、微捣、搅拌、翻炒
也记得加糖。疏漏了面皮,戳三颗红点
存 在
我的无所适从远远不是
安放一隅的疲惫
肉身真实地存在着
萝卜还未拔出
坑已被人占据
最能接近此刻的无所适从
是整理
从春天生出的绿缨子
埋首、低回
扬尘漫到坑外
我担忧寂静无人时
有饥渴的兔子跑出去
我便丧失了青草的意义
初 春
我曾忘记了,柿树上还有一个
落单的柿子。整整一冬
抽离的凹瘪极限着凹瘪的抽离
很早前,我曾想摘下来
竹竿伸了又伸
现在我不这样,现在
我一心一意地在柿树下挖土
带着冰碴的土搭成埝状的一个圆圈
辘轳摇上来的水
等不及
对红润与姣好的信任
我和柿树,从来不曾拥有
片刻瓦解。仅仅一张浑圆的脸
别的,看不出饮水时短暂的间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