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玉
“诗话”之源
按“诗话”的命名,当自欧阳修的《六一诗话》始。所谓“诗话”,即是闲谈诗的“故事”。而将“故事”称为“话”的,则在唐朝早已有之。元稹《酬白学士代书一百韵》诗,曾自注与乐天说“一枝花话”。可见“话”即“故事”。
从历代众多的“诗话”来看,多以“劄记”(zhájì,同“札记”)的形式出现,偏重阐述古代诗歌的理论。具体说来,即对诗歌的本质论、风格论、创造论、作家论、鉴赏论、批评论等,抒发个人的某些见解。
其表现手法,最醒目的、最受欢迎的一种,是以三言两语点评的形式出现(谈到“点评”,它曾普及小说、戏曲、诗歌诸领域。有总评、眉批、夹批、旁批、圈点等等)。其形式生动活泼,丰富多彩,可以发掘作品的内涵,启迪读者的思路,提高鉴赏水平。所以说,“诗话”是作者和读者沟通心曲的桥梁,对年轻一代人,理解和学习祖国传统的格律诗词,很有裨益。
刍议“剽窃”和“祖述”
从写诗的角度上来讲,所谓“剽窃”,是抄袭他人名句,毫无新意可言;而“祖述”,则是在尊崇前人诗句的基础上,经过“创新”后的名句,其诗味公认为更浓。
旷观古今,“诗人发兴造语,往往不约而合。如‘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王维诗也。‘树初黄叶日,人欲白头时,白乐天诗也。司空曙有云:‘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意法王而句参白,然诗家不以为袭也”(车若水《脚气集》)。
司马光的“杯深酒过花”名句,南宋吕居仁加工为“蜡尽堆盘酒过花”后,则将醉眼朦胧之态,描述得淋漓尽致。
更有趣的是,唐戴叔伦客中更岁的绝唱:“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却是一字未改地取自梁武帝的“一年夜将尽,万里人未归”的原句。只不过将句子的词序,倒置一下而已。可这一改,却点石成金,唤起了读者一连串的联想:除夕之夜,客舍孤灯的游子凄然独处的景象,蓦上心头。上呼下应,通过乐境与悲思的鲜明对比,其弦外之音,更耐人寻味。在受到千古文人赞叹时,竟将原诗的作者,抛到九霄云外。
至于模仿句式的,古今更不乏人。如《春江花月夜》,原为南朝陈后主(陈叔宝)所作艳曲之一。隋炀帝(杨广)曾仿作此曲。至唐张若虚,将《春江花月夜》命题作诗,颇负盛名,却非原有曲调。后人因爱诗中句句有花有月,模仿者屡见不鲜。
苏轼咏《花影》后两句:“刚被太阳收拾去,却将明月送将来。”我深爱其意境之悠然,在咏《落叶》诗中写道:“秋风飒飒挟惊雷,败叶萧萧落九垓。刚被道夫清扫尽,却教风又送将来。”末两句句式,乃是模仿苏诗而得。这是在创新上,我有意探索的一条新路,正确与否?将等时间证明。
王英的绝句
“初看点点白沙鸥,眨眼平湖荡绿洲。一笑未成山不见,朦胧仙境鸟啼悠。”这是王英的《山雾》诗。此诗以时间的推移为线索,逐步展开,层层递进。以“白鸥”“平湖”为喻体,采用类比手法纵情刻画。初看:出岫之雾如点点白鸥;复又结成一片,状若平湖;一笑未成,却全山尽隐。但在雾锁全山之后,并不是一片虚无的,仍能听到悠扬鸟鸣之声,朦胧有若仙境。有动有静,有声有色,步步深入,诗在画中。
“千年古画梦离奇,世代山家未解迷。云上骄阳云下雨,一条牛背隔东西。”这是王英的《山雨》诗。此诗布局更巧。采用倒装笔法,先用浓墨重笔,设置悬念,引人注目;后再描绘景物以显其神奇。首句说山间的雷阵雨,似一幅千年古画,像梦般的离奇。次句加重语气,即使世代山家,也难窥测它的奥秘,以加深悬念,为后文造势。后两句却突然一转,道出离奇之景,又各不相同。从山上往下看,则云上晴,云下雨。平视,则一条牛背两边,一晴一雨,景象却各异。作者从不同方位,不同角度,描述山雨之景,富有立体形象。特别是尾句巧妙地借用谚语(阵头雨隔牛背)、民歌(东边日出西边雨),解释山雨的奇观,更显得情趣悠悠。这与《山雾》一诗的结构,又各具千秋,美态纷呈。
读贺全斋先生《偶感》诗后
“双瞳伴我未偷闲,书报诗文样样贪。最怕浮云遮视线,糊涂一刻不心甘。”此诗是贺全斋先生《雪鸿诗集》最后一首,堪称压卷之作。末尾既是直接指事,也是间接抒情。旨意高卓,弦外之音,耐人寻味。
题飞来石
“疑是飞来石,云来石又飞。山风知客意,驱雾石重归。”这是郭希扬先生的诗。诗,全从“飞”字着墨,反复咏叹。静中有动,动中有静,飘逸别致,妙趣横生。
(作者系湖北省黄冈水利电力学校高级讲师,著有《野草闲吟》《晚枫诗话》等。主编《陈沆状元卷(选译)》《陈沆诗文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