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衣
近日参加了一场婚宴,虽称不上是世纪婚礼,但宴席设在五星级酒店,席开六十桌,也可说是豪华盛大了。因双方背景都很显赫,与会嘉宾可谓冠盖云集,整场婚宴也办得唯美浪漫。席间有乐团伴奏、歌者吟唱,还有数个特大银幕播放着之前在教堂举行的婚礼,及两位新人自幼及成长的生活照,乃至相识后的亲密合影,在罗曼蒂克的情歌催化下,还真令人动容,我虽不至于像邻座的友人泫然涕泣,但不禁也勾起了久藏心底属于年轻女孩对婚姻的一些想望。
大概很少有女性朋友能幸免于婚纱的诱惑吧!尤其是年纪愈轻对婚姻愈怀着憧憬,婚纱便成了一种象征,小女孩对婚姻是不太有概念的,但一样热衷于那雪白的蓬蓬裙,以及覆在脸上的头纱,约莫是觉得和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一般梦幻吧!
六七岁时,被姊姊及几位大一些的女孩打扮成新娘模样,头顶着丝巾,身着邻居妈妈的衬裙,那种尼龙料有蕾丝花边的衬裙,手捧着一束路边摘来的野花,被一群人簇拥着绕了村子一圈,友伴们齐声哼着结婚进行曲,我顶认真地一步一步往前走,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新嫁娘,丝毫未觉得不好意思。
有人说白纱一生只能穿一次,我的配额约莫就在那场家家酒的婚礼上用尽了,以致此生再没披过白纱,但也没太大的遗憾。少女时期,谈过几场恋爱,对婚姻当然有过期待,但似乎中国传统的凤冠霞帔更吸引我,想象中,红烛掩映,如丽人般坐在红帐下,等着自己的良人揭开头巾的忐忑与羞赧,那才是我所期望的婚嫁呀!
那段时间为一段看不到未来的感情纠葛了数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如待嫁女子,静静在自己的闺房绣花、剪纸、打中国结,身边有人结婚,便喜孜孜地为他们裁剪大红双喜,或用喜红丝绦结一对系着铜钱的吊饰,送上我殷殷的祝念,然为人作嫁衣的心思好不黯然。
最后一次剪纸结绦竟是为自己恋了多年的对象做的,是的,他的婚礼我全程参与,只是新娘不是我,我好似自虐地从他们合八字选日子,乃至新家布置、婚宴筹办都被拉着一同参与,没办法,新娘是我的闺密。婚礼那天我一身红旗袍,从公证到喜宴,像伴娘似的陪在他们身侧,浑浑噩噩一天竟也撑过来了,席间因帮他们挡了一些酒,回家的路上,微醺的身影在路灯下有些恍惚,唯那高跟鞋敲击着路面的清脆跫音,提醒着我:“就这样了。”如果我这生该有场大红喜气的传统婚礼,那么也该在这一天耗尽了。
而后,我对婚礼不再有什么期望,非必要也不太出席朋友的婚宴。
我一直以为,婚姻绝对不是人生唯一选项,只要能把自己身心灵安顿好,独身反而能做许多自己想做的事。不过婚姻好似一个道场,它可以让我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学到最多,学习与自己成长背景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学习待一些原本陌生的人为亲人,学习为人妻为人母,学习为人媳妇为人嫂嫂,不管你愿不愿意,婚姻就是个迅速让人幻化成多重角色的场域。若只是抱着白色婚纱浪漫情怀走入这场域,那不仅会大失所望,还可能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