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姐姐点个赞

多多黛

一

姐姐比我大10岁。妈妈因病去世后，爸爸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出门打工，刚刚蹒跚学步的我和读初中的姐姐只有跟着奶奶。

刚会走路的我，对什么都好奇。年迈的奶奶跟不上我的小脚步，就想了一个办法，用绳子把我拴了起来。在她的眼里，安全比玩得开心更重要。姐姐放学回到家，看见被拴着的我，就疯了似的把我解开，哭着跟奶奶争吵，他是我弟弟，不是小狗。奶奶一边做饭，一边面不改色地说，不拴着你带吗？

姐姐放下书包，就真的带我去玩了。晚上，我和奶奶都睡觉了，她还在写作业。第二天免不了被奶奶说一顿，晚上开灯写作业，费电。可是，从那以后，她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松绑，带我到处玩。

我4岁的时候，姐姐已经考上了镇上的高中。姐姐说让我上幼儿园，奶奶不同意，说家里的孩子，都是玩着长大了。

而姐姐向来不赞同奶奶管教我的方式，她打电话给爸爸，说自己不住校，把我送到她学校旁边的一个幼儿园，每天来回跑，早上我跟她一起去，晚上她把我带回家。镇上离家来回十几公里，姐姐一边蹬车，一边给我讲故事。下雨下雪天，对姐姐来说，就是一种考验。可是，姐姐从来没有喊过一次累，每一次，她都说，有姐姐在，不怕。

长大以后，听他们说这些，我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暖。姐姐付出了多少，可想而知。虽然如此，她的成绩却没有落下，并如愿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她大二那一年，我二年级，爸爸因为过度劳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

二

爸爸因为不是工作时间出的事，工程队不负责，医疗费得我们自己掏。到了医院，姐姐只问医生，有救吗？医生说有救，只是费用比较高。姐姐点点头，回来就开始凑钱。3天，她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才凑够了医疗费的三分之一。医生看着一嘴巴水泡的她，被感动了，只说让她尽快凑钱，他们不会耽误手术。

村子里，一个媒婆来到我家，说村东的老李家，想跟我们家攀亲。那时，我对这些不懂，只按奶奶说的，给姐姐打电话。姐姐很快回来，可是，我听见她和奶奶在争吵。最后她只说了一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钱，就不再说任何的话，任凭奶奶絮絮叨叨。

再后来，奶奶在家里，给菩萨烧香，说爸爸的医疗费全部付清了，以后，他们不用还债度日，还拉着我也给菩萨磕头。

两个月后，姐姐把爸爸带回来了。他的头发几乎都白了，我简直不敢相认。被姐姐拧了一下，我才怯生生地喊，爸爸。然后，又躲在姐姐的身后。

中午，姐姐特意杀了一只鸡，做了很多好吃的。我们家像是过年一样，吃饭的时候，爸爸看着姐姐说，丫头，对不住。姐姐微笑着说，爸爸，现在我们多幸福，一家人坐在一起，奶奶身体健康，你也痊愈了，弟弟长大了，懂事了。

那晚，奶奶拉着姐姐在屋里说话。这在家里，是很难得的场面。因为我，姐姐对奶奶一直有看法，姐姐总说奶奶不疼我，而奶奶觉得姐姐把我宠坏了。

她们聊了很晚，在她们的窃窃私语中，我睡着了。

后来，在邻居的议论里，我才知道，姐姐要嫁给一个比她大10岁的男人。那个人离过婚，带着两个孩子，在镇上做钢材生意。两个人签了一份协议书，写着他对姐姐的种种要求，而姐姐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等她读完大学，才能结婚。

三

可是，从那以后，我觉得姐姐在我心里变样了。以前，除了是亲人，她也是一个榜样。奶奶总是说，要跟你姐姐一样，好好读书。她成绩优秀，家里的墙上，贴满了她的奖状，她学习用的纸笔，都是自己得来的奖品。像姐姐一样努力，一直是我的座右铭。

可是，这个想法，现在轰然倒塌。在最美的年纪，她本来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恋爱，可是，她为了钱，竟把自己嫁给了一个毫无感情的人。

大学毕业后，姐姐按照协议，回到家中待嫁。

她那个丈夫因为自己是二婚，希望一切从简，说在彩礼上多给一些。姐姐却不同意，说自己必须风风光光从娘家出嫁。

出嫁的前一晚，爸爸一直在喝酒，嘴巴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姐姐。奶奶也一直抹着眼泪，我窝在房间里看书，姐姐忙里忙外收拾。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为了救爸爸，姐姐是把自己“卖”给了那个老男人。

弟弟，爸爸活着，比什么都好。她摸着我的头。小时候，只要我调皮了，她一摸我的头，我就听话了。

姐姐，以后常回来。我已经和姐姐差不多高了，我搂着她，哽咽着说。

这句话姐喜欢听。她笑着说，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四

婚后，姐姐按照协议，不能去城里上班。她一边照顾家里的两个孩子，一边自学，准备考研。她说，多学一点，肯定有好处。

在她的辅导下，他的两个孩子成绩都不错。姐姐对他提了一个要求，如果他的女儿，在她的辅导下，能考上镇上的重点高中，他就得答应她的一个条件，那就是她要有自己的工作。

姐姐所谓的工作，就是她准备圈出一块地，专门搞园艺。姐姐说，从小她就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去大城市上班，买楼房给爸爸住；另一个就是开个花店。现在看来，开个花店不现实，那就当一个花农吧。

一年后，他的女儿果然考上了重点高中。村里人对姐姐竖起大拇指，说她是个好人，把孩子视为己出。姐姐笑着说，他们和我弟弟差不多大，我从来都没有拿他们当孩子看，都当朋友。

按照约定，姐姐如愿当上了花农，整天研究营养土、各种花的习性。花园渐渐弄了起来，因为缺少人手，姐姐把爸爸喊过来帮忙。自从病好以后，爸爸就在家弄着那一亩三分地，心情一直不好，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的用处。现在姐姐请他过去帮忙，他打心底高兴。

姐姐的花园很特别，种着时下流行的多肉植物，她营销手段很特别，很多人慕名而来。

她还打算扩大经营范围，弄一些高大的景观花木。爸爸跟在她后面，忙得很起劲。

奶奶让姐姐不要那么辛苦，不愁吃不愁喝的。姐姐摸着我的头说，我是姐姐，我要给弟弟做个榜样。有一些事，我虽然做出了选择，但是，我可以把我的生活打理得有声有色。别人为我设置的景，会随时被撤走。但是，我给自己铺的路，谁也拿不走。不论什么时候，我希望孝敬爸爸和奶奶，帮助弟弟的钱，是我自己挣的，不会让大家说三道四的。

现在我已经比姐姐高了，我学着她小时候摸我的样子，用手摸着她凌乱的头发，对她说，姐姐，你真棒，我要给你点个赞。

编辑 / 张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