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 飞
舌尖之味贵在戒
文/林飞
“戒暴殄”:现在人讲究吃“瑶柱”,撬开一个江瑶只得指尖大小的干贝,在古时是进贡皇室的珍品。炖甲鱼只吃裙边,别的弃之不用。这点,清代的慈禧皇后最为在行。现在,“暴殄”似乎成为一种生活品质的象征,吃到这些似乎便成为美食家,殊不知美食家的讲究不在食物的稀有,而在于平常食材的精致味道。
作为一介小民,我最感同身受的莫过于,“强让”。出外谈生意应酬对方请吃饭一定会找几个陪客,盘子里的食物摞得小山般高,也不管你爱吃不爱吃,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不把客人灌醉便是失礼。本来应该享用的美食,最后成为胃中怪物,闹得翻江倒海。真是吃了这一顿,不敢想下一顿。听到有人请客吃饭,想到席间的杯光斛影,只想赶紧逃开。
舌尖上的人生,不止在于品尝各式美味,获得人生之趣,在舌尖上有取有舍,尊重食材本身,怀着“戒”心,方可品得人间真滋味。
我小时候生活在乡下,记忆中,农民是按工分得报酬的。
我家五口人,当时大姐才15岁,我刚8岁,都不具备劳动能力。父亲在新中国成立前干革命时留下了伤残,妈妈便成为家里唯一的劳动力,那种情况下,日子相当艰辛。
一个春天的早晨,妈妈照例早早地起床,生产队上工铃声一响,便放下手中的家务活儿,拉着架子车冲出门去。
那天要做拉土的活儿,大伙儿把土从坑里拉出来,放到大粪池边。不起眼的一车土其实是很重的,拉得满就能多挣工分。日子贫困,妈妈没舍得吃早饭,拉了几车后便力不从心,冷汗直流,腿脚发软,但仍强忍着,一车也没少拉。
男人们终于忍受不住疲累,要求休息。有位好心的大娘把妈妈拉到她家里,拿出温热的窝窝头,撕下半块塞到妈妈手里,硬要妈妈当场吃下。
“大嫂,队长让干活啦,我先走啦。”妈妈咬了一口,满怀感激地说。转过身,妈妈悄悄地把半块窝窝头装进衣袋。
其实,队长并没有催工。
放工回家后,疲惫的妈妈瘫坐在凳子上,发黄的脸上绽放着笑意,叫大姐、二姐和我的名字,让过去。妈妈一个个地喊着,肚子瘪瘪的我们很不情愿地在妈妈面前围了半圈,不知要干什么。
妈妈从衣袋里掏出已经凉了的半块窝窝头,双手合在一块儿捂了捂,又用嘴呵着,试图弄热点儿,见没啥效果,便急不可耐地分起来。大姐分得少,我吃得最多,我们喜欢得很,争着亲妈妈的脸。
窝窝头是豆面掺红薯面做的,又黑又粗又涩,现在当然不会吃到了,也不会想吃,但在那个时期绝对是美味。
“妈妈,你吃吧!”大姐最懂事,首先把窝窝头奉献出来。“我吃过了,你们吃吧。”妈妈淡淡地答道。妈妈说着,眼含热泪起身做事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们姊妹几个都已成家立业,再也不用为衣食忧愁。前天,我捡起小孙子扔掉的一大口白面馍,觉得很可惜,又感到心酸。小孙子还小,不懂事,等大一点了,认真地教育他,让他知道过去生活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