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静
安徽新华学院思政部,安徽合肥,230088
康德“范导性”理念的共产主义思想
——兼与“建构性”理念的马克思共产主义比较
王 静
安徽新华学院思政部,安徽合肥,230088
从康德关于人的认知遵循的“范导性”原则视角,分析康德式共产主义思想即是起源于道德绝对命令的自由王国——人是目的的共同体:既是“善良意志”的彼岸世界,又有着道德依据和现实的法律、政治保障。康德式共产主义思想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信仰。从“建构性”原则视角看,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目标是实现人的全面自由与发展,以现实的人、现实世界为出发点,创造物质条件、通过阶级革命孕育产生,是现实的运动。以二律背反式兼容观点和视角理解康德“范导性”理念共产主义与“建构性”理念的马克思共产主义思想,重拾共产主义信心,让共产主义思想回归为信仰与现实的统一体。
自由;道德;共产主义;现实
马克思曾经说过:“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65为什么要改变世界?康德试图建立以人为自然的目的的道德形而上学,最终实现人的自由。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思想即是共产主义思想,不是预设共产主义是什么样的,而是为实现共产主义应该做什么。
康德哲学“研究的起点……是理性在运用知性范畴认识世界整体时必然会陷入的二律背反,特别是关于自由和自然的必然性之间的背反关系”[2]。经验世界是与自然的必然性联系在一起的,物自体世界与自由相连。在康德看来人是双重性的存在物:一方面是经验世界的一部分,遵循着自然必然性;另一方面又是理性存在物,属于物自体世界成员,是自由的。人通过知性把握自然(包括人)“是”什么样子,但是理性可以确定“应该”是什么样子、“应该”怎么样,这是一种自发地开始的行为,即自由,“在宇宙论的理解中就是自行开始一个状态的能力”[3]。这样,康德将世界分为自然领域和自由领域。自然领域有其必然性,人的知性可以认知它、建构它;物自体世界的划分从否定意义上说是一种界限,防止知性超越经验的使用,从肯定方面来说,这是理性的自然倾向。“自由是一切有理性的东西的意志所固有的性质。”[4]人固有的自由意志使人成为物自体世界的一员,并且超越自然展现人的尊严所在——人类社会。在康德看来,人作为理性存在者,既存在于自然,又是社会存在。作为社会存在,理性存在者的最高追求是自由王国。这个王国建立的目的使人实现自由,建立的基础是人的意志自律。康德所以划分现象界和物自体世界的意图是为了自由王国,寻找人类的归宿。这个自由王国是实践理性的地盘、信仰的地盘,按照康德话语来说就是道德的形而上学。
康德是从何而起建立道德的形而上学?从这一道德法则出发——“你的行动,应把人性,无论是你自己身中的人性或是他人身中的人性,始终当作目的而从不当作手段来对待。”[5]这就是康德的绝对命令,他相信自然的最终目的是人。不依赖于人的意志而依赖于自然的存在者只有作为手段的相对价值,自我和每一个他者才是自然的目的,拥有着没有等值东西可替换的内在价值——尊严,这就是“人格”,一种自由独立的能力。人的尊严被放置最高位置。正是以此并是为此,人的行为自由有了最高限制条件——“要这样行动,使得你的意志的准则任何时候都能同时被看作一个普遍立法的原则”[6]36,意思是每个人行为的准则能够作为所有人的普遍规律。每一个人都是而且应该是目的王国的立法者,制定并服从王国的普遍规则,不管所有的规则是什么,都必须遵循这一原则:能够把自我和他者当作目的来看待。这是一种自律,是人类尊严的基础。康德认为,正是人的每一个行为与人的立法者身份之间的关系体现着道德。以前,人服从于某种利益的刺激或强迫,即外在的自然规律;现在,人只根据自己的意志行动给自己的世界立法。这个法就是道德律令,具有绝对的普遍性,每个人“在追求他自己的目的的过程中(无论此目的是什么),他将给予其他所有理性存在者以追求他们自己的目的的自由”[7],每个人之所以将自己和他者当作目的是因为自己和他者拥有同等价值,那就是“自由”,这是人的本质,也是康德认定的最终价值目标。对于康德而言,自我和他者都应该被看作为是自由的。自由有其先天的可能性,人却看不透它。“自由固然是道德律的ratioessendi(存在理由),但道德律却是自由的ratio cognoscendi(认识理由)。因为如果不是道德律在我们的理性中早就被清楚地想到了,则人们是决不会认为自己有理由去假定有像自由这样一种东西的(尽管它也并不自相矛盾)。但假如没有自由,则道德律也就根本不会在我们心中被找到了。”[6]2自由和道德律是同一的,自由是道德律的依据,道德律则是自由的显现,必须通过道德律才能让人接受如此命令:“你是自由的”,“你要成为自由的”。康德所描述的目的王国即是自由王国,是一个每个人都将自己和他者的尊严作为目的加以尊重为行为准则的道德共同体,这是康德的理想。同时,康德认为自由王国的共同体应该是每个人奋斗的目标,即使生活的当前现实世界还不完美,因为这是每个人作为理性存在者的尊严和价值。康德的自由王国的共同体以每个他者为目的,相对于资本主义把每个他者作为手段来说就是共产主义,蕴含着马克思式的预期理念。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说过,理论批判在于形成一个绝对命令:推翻那些使人成为受屈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这又隐藏着康德式的“绝对命令”。很少有人把康德的自由王国理想视为共产主义,因为康德的自由王国理想是只有“善良意志”的彼岸世界,而非现实的世界。但是,如果人们理解了康德理性的范导性功能的话,并以此为视角,就会有新的认识。
在康德看来,感性、知性作为人的认识方式,分别通过时空、范畴建构了现象世界,告诉人们现象世界是什么样的,人的认知建构了整个经验世界,这是建构性原则。人的认知能力包括理性,它遵循着这一原则:为经验认识提出序列条件最大可能值回溯的任务,即设定在回溯中应该做什么,而不是预测经验世界给予了什么,这是范导性原则。如果从范导性原则视角来看,康德的以每个他者为目的的自由王国或者说共产主义,实际上并没有预测共产主义应该是什么样子,而是设定为实现共产主义应该做的是什么。这就是康德关注的三大问题之一——“我应该做什么”。为了以每个他者为目的的自由王国,人们应该做的就是将其建立在道德基础上。康德的观点并非描述一个虚无飘渺的“彼岸世界”,而是有道德依据和现实保证的。
康德所设想的“自由”是通过普世道德法则刻画的“自由意志”,建立在理性的普世道德法则基础上行动的“自由意志”是谈论道德的归宿;但事实上赋予理性存在者以尊严的是其所具有的自我立法能力——行为选择的自由,即“自由任性”,这才是谈论道德的关键。正因为理性存在者有选择为善或为恶的自由,所以必须明确怎样做才是将他者视为目的而尊重。这就是道德正当性的标准问题:每个人行动的自由必须遵循不能否定他者追求幸福与完善的自由,就是通过排除对自由的阻碍这种形式赋予自由以价值。正是存在于自然中的目的论法则,道德正当性的标准普世化能够以自然中的法为模式而被适用。所以,康德认为作为不完全理性存在者的人的自由只能是法律之下的自由,人的自由一方面要由法律限制其滥用,另一方面又要由法律给予保障。只有市民社会的公民政府才有这样的权利。而这些只能在和平世界中才能被保证,那必须接近和达到最高的政治至善——永久和平。康德将实现他者作为目的和他者追求目的的自由的现实途径建立在普遍法治的公民社会和国际关系永久和平的基础上。只要人遵循道德的义务和法律的义务,自由王国就会到来。大概康德也是意识到不完全理性存在者达到“至善”的难度,所以他提出三个公设:“意志自由”“灵魂不朽”“上帝存在”。这一方面让人们看到康德追求、捍卫自由的现实主义色彩,同时对康德自由王国的彼岸世界感同身受,自由王国就是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一种信仰,理性存在者追求美好未来社会的无限过程。那么康德自由王国的理想只能是“善良意志”吗?
康德在《世界公民观点之下的普遍历史观念》一文中说到:“我们是否可以成功地找出一条这样一部历史的线索,而留待大自然本身去产生出一位有条件依据它来撰写这部历史的人物。”[8]康德要从杂乱无章的人类现象中找到人性、历史的发展轨迹,也许意识到自己理论的现实感缺失,他谦虚地寄希望于后人。马克思在应有和现有矛盾问题的思考中找到通过社会生活实践确立新的世界观的研究方向。马克思毅然选择服从现实,但这并不意味着抛弃了应有的理想,共产主义是马克思对人类前途最崇高向往的设计与构想,是对康德理想社会价值目标的认同。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的构想是一个过程,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到《资本论》,最终明确共产主义的目的是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这个过程自始至终都围绕着一个核心思想——人是目的、实现人的自由。《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有段话:“不管是康德或德国市民,都没有觉察到资产阶级的这些理论是以物质利益和由物质生产关系所决定的意志为基础的。因此,康德把这种理论的表达与它所表达的利益割裂开来,并把法国资产阶级意志的有物质动机的规定变为‘自由意志’、自在和自为的意志、人类意志的纯粹自我规定,从而就把这种意志变成纯粹思想上的概念规定和道德假设。”[9]这段话是马克思对康德思想的自觉批判,脱离物质利益关系的理论永远只是理论。马克思另辟蹊径、剖析现有,从现实世界的条件中孕育生成应有,将理想建立在现实社会的基础上。因此,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的思想既包含了人的自由个性解放的最高理想,也包含了实现共产主义的途径、方法和条件。
确立了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目标,关键是该怎样实现,而不能只是理论悬设。马克思继承了黑格尔把深入社会现实作为哲学的真正任务这一思想,以社会现实为基点展开批判与研究。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要实现人的本质的回归,那么是什么样的“人”呢?康德自由王国中的自我与他者是他所关注的强调“人格”的个人,是“具有自由意志与责任能力的主体”[10],表现为抽象的人或人性。马克思所理解的人则是指现实的人,而且是以一定方式进行实践的人。他也是从现实的角度认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56。其实这句话点明要通过现实的个人形成的各种社会关系所构成的社会存在去把握人的本质,而不在于抽象的意识。所以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既是从现实的人出发,也是以现实的人为归宿。对人理解的不同,必然导致对人的自由理解的差异。康德把自由理解为人的能力、人的意志甚至人的任性,纯粹理性批判自然与自由的二律背反思想论述自由不是认知的对象,属于道德领域,只有坚持绝对道德律令才能拥有自由。马克思认为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就是人的类特性,这种自主活动是一种实践自由,不仅意味着人的自由意志,而且意味着支配、控制自由活动所需要的物质条件,使自主活动作为人的活动和存在方式变成现实。由此可见,马克思首先从人是现实的人、人的自由是自主活动出发,防止共产主义成为“概念规定和道德假设”,从现实世界、现实条件出发,科学论证其合理性和必然性,创造物质条件孕育共产主义,是“建构性理念”的共产主义。
与康德以道德和法律为保障的共产主义不同,《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提到“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定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运动”[1]87,共产主义如果不想被当作理想,必须完成改变现状的任务: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为基础,解决生产力与交往形式的矛盾,推翻一切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即消灭私有制,实现联合起来的个人占有全部的生产力总和,克服人的劳动的异化和人本身的异化而回归人自身,为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创造前提条件。而这个任务的完成通过什么途径呢?“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1]75,首先表现在要积累丰富的物质基础;其次革命化表现为阶级革命,革命阶级只有在革命中才能抛掉一切陈旧的旧东西,解放自己,奠定社会的新基础。马克思以现实的人、现实人的物质生产为研究的起点,对共产主义的认识经历了从最初的宗教批判推进到政治、经济方面,转向针对资本主义社会本质、规律的揭露和批判。创建共产主义理论的过程中,马克思创立了唯物史观,发现了剩余价值规律,并以这两个理论为科学论证方法和依据,揭示阶级斗争的历史,论证创建没有剥削社会的必要性与可行性。19世纪以来,在政治和经济领域斗争的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也证明了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理论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张力,彰显着人类现实生存的价值,构建着现实关怀的社会理想——共产主义,不再让人们只感受到康德“善良意志”的遗憾与无奈。
康德终其一生,用枯燥而乏味的语言表述着深邃的思想,孜孜不倦而又落寞地追寻着他的信仰——自由王国,每个人和他者都是目的的社会状态。马克思一生为之进行艰苦卓绝的理论研究和革命实践的目标是实现人的全面而自由发展。马克思、康德都对人类未来理想社会模式的向往,也可以说,青年时期马克思的世界观深受康德的理性主义启蒙思想的影响。从“范导性”理念视角重新剖析康德自由王国理论,可以视之为康德的共产主义信仰,而且实现这一目标有现实途径:以道德规范为基础,建立普遍法治的公民社会和永久和平的国际关系。运用人的认知遵循的“建构性”原则再解析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的思想,可以看出,马克思抛弃了康德思想中的彼岸性,把共产主义看成是在物质极大丰富的基础上,通过阶级革命实现人的解放的现实运动过程。在共产主义思想面临理论和现实冲击的背景下,甚至流行起将共产主义思想由康德意义上的建构性转向范导性。为此,借鉴康德二律背反思维模式,从“建构性”理念弥补康德共产主义思想现实性的缺失,从“范导性”理念重拾共产主义的信仰,推动实现共产主义目标的现实运动,对解决共产主义思想危机有重要启示意义。当然,共产主义思想信仰和现实的内涵如何协调发挥作用,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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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博)
2016-06-15
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重点项目“中国梦教育嵌入青年人生价值观教育研究——以大学生价值观教育为例”(SK2014A268)阶段性成果;安徽省省级质量工程思政专项项目“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教育与高校校园文化建设的交互性研究”(2013ss202);安徽新华学院省级人文重点研究中心——大学生素质教育研究中心校级重点课题“大学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实效性研究”(IFQE201309)。
王静(1973-),女,安徽合肥人,硕士,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德国古典哲学、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思想政治教育。
10.3969/j.issn.1673-2006.2016.1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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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3-2006(2016)11-000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