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佳文
(浙江大学 外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教育教学研究·
语言教学与学习观:回顾与展望
何佳文
(浙江大学 外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基于对“语言”和“学习”本质的不同认识,人们对于语言学习和语言教学的认识也在不断发展,进而推动人们的语言学习和教学实践。本文追溯了上百年认知心理学、语言学领域理论发展对语言教学和学习的实践的影响,简要地介绍了上百年来若干重要的语言教学、语言学习理论,也对未来语言的发展有所思考。
语言教学;语言学习;理论
对语言本质的认识,是决定我们如何进行语言教学的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么语言究竟是什么?库克和塞得豪佛给出了一个总结:“在各种理论中,语言被认作是基因遗传、数学体系、社会事实、个体身份的表达、 社会身份的表达、 对话交流的产物、一种社会符号、母语者的直觉、经证明的数据的总和、记忆块的集合、有规则的分离的系统,或者是一个分布型网络中的电激活”[1]。在这一连串并列的描述语当中,最为鲜明对立的两个观点即“语言是一个有规则的系统”和“语言是一种社会事实”。
前者对语言持一种形式的、结构的观点,认为语言从本质上说是一种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这一观点最早可以追溯到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他认为“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质”,并区分了“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的概念,认为“语言”是言语活动中不受个人意志支配的社会部分,是一种抽象的规则;而“言语”则是人们对脑中这种抽象规则的使用[2]。基于索绪尔的学说,结构主义语言学产生和发展了起来。欧洲出现了哥本哈根学派、布拉格学派,美国则出现了美国描写语言学派。结构语言学特别强调语言表现在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上的系统性,注重语言的共时研究,关注语言的形式胜过意义。语法教学大纲即以这种观点为基础,将语言结构按照难易程度分级,由易到难进行教学。
而后者则对语言持一种功能的、交际的观点。提到功能派,不能不提到社会语言学家海姆斯和他提出的“交际能力”概念。海姆斯提出“交际能力”的概念,认为人们使用语言知识的能力不仅包括使用语言知识准确地表达,还包括在不同的语境中选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以及表达得是否得体。他号召语言研究和语言教学探讨现实地生活在社会中的人所拥有的完全、真实的语言能力[3]。以韩礼德为代表的功能派注重语言运用,强调语言的意义胜过对语言的形式的关注,研究诸如承诺、抱怨、邀请等言语行为[4]。基于这种观点,形成了意念——功能教学大纲和交际教学法。教学中不考虑语法难易,只按实际生活中是否常用来确定教学的先后。
二战后,美国军队采取一系列措施试图在短期内培养大量掌握外语口语能力的人才,句型教学法应运而生[5]。这种教学法正是基于结构主义语言学派的理论,强调速成,学生做大量模仿性听说训练,反复练习句型。它改变了传统语言教学重读写轻听说的模式,注重听说能力的培养,因此也称“听说法”、“结构法”。
随着世界形势的发展,传统的(包括结构派的)教学法和教材由于缺少对外语交际能力的培养,逐渐不能应对时代的需求。1972年,英国语言学家威尔金斯在外语课程设计的工作文件中首次提出了功能教学法的设想[6]。
交际法问世四十余年,至今仍是使用最广泛的教学方法。与传统的(包括结构派的)教学法相比,其优点是:这种教学法不是教师灌输知识、学生机械练习,而是将教学认作教师与学生双方共同参与的活动,使课堂教学交际化;这种教学法以学生为中心,让学生有大量语言交流的机会;因材施教,不同水平的学生可以回答不同难易的问题,教学内容也可据实际情况调整。
除了对“语言”本质的认识,对“学习”本质的认识也极大地影响语言学习和教学的认识和实践。有一些观点尤为引人注目、影响深远。
2.1 行为主义
1913年,心理学家约翰·华生的《一个行为主义者所认为的心理学》发表,宣告了行为主义心理学的创立。之后,斯金纳把行为主义推向了高峰。他发展了巴甫洛夫和桑代克的研究,揭示了操作性条件反射的规律,并对强化原理进行了系统的研究。他提出,“教育就是塑造行为”。采用连续接近的方法,对趋向于所要塑造的反应的方向不断地给予强化,直到引出所期望的新行为。学习者通过操作性条件反射,逐步地达到学习目标[7]。
行为主义学习理论在美国占据主导地位长达半个世纪之久。总的来看,行为主义者认为行为都是习得的,学习是刺激与反应之间的联结。行为主义学习理论要求教师掌握塑造和矫正学生行为的方法,为学生创设一种环境,在最大程度上强化学生的合适行为、消除不合适行为。但他们注重描述行为而忽视解释行为、关注外部的反应和行为结果而不注重内部心理机制。
2.2 建构主义
建构主义学习理论最早可以追溯到瑞士心理学家皮亚杰。他从内因和外因相互作用的观点研究儿童的认知发展。当儿童能把外界刺激所提供的信息纳入自己已有的认知结构内(“同化”),他的认知状态处于平衡;而原本有的认知结构无法同化新信息时,认知结构则为了达到新的平衡而进行了重组(“顺应”)。儿童的认知结构在“平衡——不平衡——新平衡”的循环中不断发展[8]。
不同于皮亚杰,维果斯基认为认知发展受到社会、文化的制约和影响,而非泛宇宙同一,因而提出了心理发展的社会文化理论。就教学与发展的关系,他提出 “最近发展区”的概念:学生的发展有现实的发展水平和潜在的发展水平这两种水平,两者之间的差异就是最近发展区[9]。基于这种观点的教学着眼于学生的最近发展区,注重调动其积极性,促使其超越最近发展区而达到下一发展阶段的水平,然后继续进行下一发展区的发展。著名的脚手架式教学也正是基于这一理论发展起来的。
总之,建构主义学习理论认为学习者在一定的情境下借助他人(如教师和学习伙伴)的帮助,利用必要的学习资料,通过意义建构的方式获得知识。其核心是以学生为中心,强调学生对知识的主动探索,而教学者利用情境、协作、会话等学习环境要素激发学生的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力,实现学生对所学知识有效地意义建构。
2.3 内在主义
乔姆斯基发现儿童能够不费力而高效地学习母语,提出了“语言习得机制”的概念,认为人类天生具有一种适合于语言学习的、遗传得来的语言习得机制,其最终目的就是使普遍语法内化。他提出,普遍语法先天地规定着人类语言的组织原则,有原则和参数两个主要内容。没有原则,人就不可能习得任何语言;没有参数,人就无法区别、习得不同的语言。
2.4 互动论
20世纪末开始,越来越多的二语习得研究者致力于研究输入、互动与语言习得的关系。Lantolf等人将维果斯基最近发展区理论扩展并应用到二语习得中,认为二语习得的过程实际上是意义的协商或调解的过程,它包括专家与新手之间的协商、同伴之间的协商和自我协商[10]。而Long基于克拉申的输入假说提出互动假说,强调互动在二语习得过程中的重要性[11]。将互动论运用在外语教学中,则充分考虑到学习者的需求、激发学习者参与活动的内在动机, 使他们在接近真实情境的交际活动中感受到趣味性、实用性和挑战性。
2.5 突现论
德国语言学家洪堡特认为 “人与世界的接触犹如闪电,从中便产生了语言;不仅语言的发生是如此,而且,人在思维和讲话的时候也一直是如此。”[12]突现论正是延续了这一思想。持突现论的人认为,语言这个复杂系统是由有交流愿望的人与被人讨论的世界在互动中生态地构成的,并且它是一个在不同层次(由上到下依次为:会话、相互作用、建构、词汇、形态、语音和神经、脑、身体)、不同集合(个体、社会团体、网络、文化)和不同时间范畴(进化、新生、发育、相互作用、神经横向作用、神经纵向作用)不断适应的复杂系统[13]。自拉森·弗里曼最早在应用语言学领域提出用复杂及混沌理论来看待语言和语言学习中的突现问题以来,国际应用语言学界对语言及语言学习突现给予了高度的关注,弥补了生成语法范式的缺陷。
语言的存在和发展可以说与整个人类的存在和发展都息息相关,人们无论做什么都离不开语言。未来,这些存于世的语言将会何去何从?语言学习学什么、怎么学?语言教学教什么、怎么教?思考语言、语言学习和教学的未来,也是对整个人类历史发展的自省和展望。
3.1 语言多样性流失
全球范围已经有超过750种语言绝迹,据联合国估计,如果我们没能采取有效措施,一个世纪之内,至少3000种语言将面临消亡。我们该如何保护这些濒危的语言?
3.2 英语面临挑战
从未有哪种语言像今天的英语那样如此广泛地使用。然而如今地球上大多数英语交流发生在非英语母语人士之间,而未来这种不均衡的局面恐怕将进一步增强。这一情况不禁引人深思:英语是谁的英语?
此外,汉语等一些语言也因全球化而迅速地成长壮大。这些语言是否有朝一日会挑战英语的地位、甚至取而代之?而英语本身是否会面临分化?或者有可能又由此滋生新的语言吗?或者,随着人们逐渐地增进对世界英语的认识,英语会面临全新的标准吗?
3.3 互联网与移动终端的作用
互联网和移动终端的普及带来了数量庞大的互联网学习者,在线教育市场规模不断扩张。根据《2014年中国互联网学习白皮书》,语言培训以绝对优势成为互联网学习的最热门领域。互联网语言学习的飞速发展必然会带来新的问题、引发新的思考,科技进步是否会反推教育观的发展,互联网语言教学和学习的实践会导致相关理论的变革吗?
本文探讨了认知心理学和语言学领域的理论发展对语言教学和学习实践的影响,简要地介绍了上百年来若干重要的语言教学、语言学习理论,也对未来语言的发展有所思考。相信通过各领域的科学研究者们的共同努力、不断前行,继续深化对语言的认识、发展科学理论、发挥理论对实践的指导作用,更高效科学的语言教学和学习实践终将变成现实。
[1] Cook, G. and Seidlhofer, B. (eds) Principle and Practice in Applied Linguistics[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5.
[2] de Saussure, F. Cours de linguistiques générale[M]. W. Baskin (trans.) (1959) as 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 New York: Philosophical Library, 1916.
[3] Hymes, D. On communicative competence[J]. J. B. Pride and J. Holmes (eds) Sociolinguistics: Selected Readings, Harmondsworth: Penguin Books,1972.
[4] Halliday, M. A. K. Language as Social Semiotic: The Social Interpretation of Language and Meaning[M]. London: Edward Arnold,1978.
[5] 陈红. 国外外语教学法流派与我国外语教学[J]. 信阳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19(3):71-74.
[6] 俞约法.功能法的纲领性文件———威尔金斯的 《语法大纲、情境大纲和意念大纲》一文内容述要[J].国外外语教学,1980(3):6-14.
[7] Skinner, B. F. Verbal Behavior[M]. Acton, MA: Copley Publishing Group,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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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Long, M. Focus on form: a design feature in language teaching methodology[A]. in K. de Bot, R. Ginsberg and C. Kramsch (eds) Foreign Language Research in Cross-cultural Perspective[C].Amsterdam and 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1991.[12] 姚小平. 洪堡特论语言的起源和发展[J].外语教学, 1992(3):1-9.
[13] Ellis, N. and Larsen-Freeman, D. Language emergence: implications for applied linguistics, introduction to the special issue[J].Applied Linguistics,2006(27): 558-89.
(编辑:刘彩霞)
Language Teaching and Learning: Review and Prospect
HE Jia-wen
(Foreign Language School,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China)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 based on the different understandings of the nature of language and teaching, people have deepen the understanding of how language should be learnt and taught, which in turn have promoted the practice of language learning and teaching. This paper goes through some influential theoretical developments of cognitive psychology and linguistics over a hundred years, briefly introduces a number of important theories in the field of language teaching and language learning, and provides some thinking on the future.
language teaching; language learning; theory
2016-03-23
何佳文(1992—),女,浙江杭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H0-06
A
2095-8978(2016)04-011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