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

流念珠

有一次，话剧导演田沁鑫和一位刚留学归来的大学生进行交流。田沁鑫问他学英语是为了什么，大学生说：“为了更好地交流。”

田沁鑫又问：“那你同你的外国朋友交流时，都能说出咱中国的哪些好？”

大学生想了半天，说：“淘宝不错，马云不错。”

田沁鑫接着问：“你能想出中国文化的一些好吗？”

大学生又想了半天，最后说：“唐朝不错，但它跟我似乎没什么关系。”

这次谈话让田沁鑫深思了很久。

另一次，田沁鑫应邀到国外参加一个规格很高的艺术家晚宴。为显庄重，她穿了一套西装。可一到现场，她马上就后悔自己这样的穿戴。她看到，现场的艺术家们，日本人穿的是和服，韩国人穿的是韩服，印度人穿的是纱丽，英国人则穿着精致的绅士西装。田沁鑫在心里骂自己：我是中国人，我为什么要穿西装这个玩意儿？世界各国艺术家都有自己的民族表达，我为什么不该有？

所幸，田沁鑫一直都会随身带着几套具有中国特色的服装。她迅速到更衣间换了一身长衫出来，顿觉舒坦。

与大学生交谈和晚宴穿衣这两件事，给了田沁鑫很大的触动。她想：中国文化如此深厚，可是很多大学生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与外国朋友分享；出国参加晚宴，虽然因为语言障碍，与大家交流起来有困难，但其实自己完全能找到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国家的文化，比如服装。

很早之前，田沁鑫就觉得《白蛇传》的故事好，想把它排成话剧。于是，她请来德国的舞美设计师、英格兰的灯光设计师、苏格兰的作曲家，打算排一部有创意的戏——《青蛇》。在排这部戏前，田沁鑫带着这些外国艺术家从浙江的西塘出发，到乌镇，至钱塘江，再抵杭州，一路采风。

来到杭州西湖时，大家落脚在楼外楼一个大的露台上。露台旁的包间里摆着一大桌子好菜，艺术家们却没进去，一直站在露台上。在包间里忙活的田沁鑫好奇：他们为什么一直在外边站着？她走出去一看，才恍然大悟。

那天，天上下着细雨，飘飘洒洒，西湖很安静，只有湖面上飘着几叶小舟。站在露台上，他们看到了开阔的西湖，看到了写意的中国。眼前的烟雨西湖，让每个人都为之陶醉，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欧洲艺术家们喜欢用感性的方式呈现舞台。为了把烟雨西湖搬上《青蛇》的舞台，舞美设计师们费尽心思，在舞台上建起九米高的墙，将地面设计成流通的水城，还调来三台雾机。表演时，三台雾机里喷洒出来的雨雾沿着高墙倾泻而下，舞台上呈现出了魔幻水城的效果。

话剧《青蛇》公演时，场场爆满，一票难求。不过，观众们挺疑惑：这场戏为什么非要请欧洲的艺术家帮忙？田沁鑫的回答是：“因为西方的技术好，他们可以帮我们更好地表达中国文化。”

为什么田沁鑫不尝试排外国话剧呢？田沁鑫说：“我不是出生在只有几百年历史的美国，而是出生在一个拥有五千年文明历史的国家，这，就是一种幸运。”田沁鑫最热爱的，是中国文化，而《青蛇》的成功，就是她热爱中国文化的最好表达。

（王景义荐自《知识窗》201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