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颂》角色形象的显性趣味与隐性区隔

□吴琴

《欢乐颂》角色形象的显性趣味与隐性区隔

□吴琴

《欢乐颂》立足于都市女性的视角，阐述五位女主角在生活方式、审美趣味等方面存在的差异，以此真实地反映出生活在都市中的她们，其背后隐藏着难以逾越的阶层区隔。在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看来，社会阶层的区隔是凝聚并体现在人们对于文化商品消费中的趣味上，而趣味与阶层的内在关联的确定与他们所持用的资本和秉承的惯习密切相关。

《欢乐颂》；趣味；资本；惯习；阶层；区隔

《欢乐颂》由孔笙、简川訸执导，袁子弹编剧，侯鸿亮制片，刘涛、蒋欣、王子文、杨紫、乔欣等领衔主演。该剧改编自阿耐的同名小说，主要讲述商业精英安迪、富家女曲筱绡、文秘邱莹莹、新晋实习生关雎尔、资深HR樊胜美等各自携带过往和憧憬先后住进欢乐颂小区22楼，彼此间发生的故事。第一季已落下帷幕，但其传播效果却以“刷屏”的形式引爆各大社交网络，主要原因是它聚集来自不同社会阶层的人物，并将她们的生活方式、审美趣味等搬至屏幕，真实、客观地反映出生活在都市中的她们，其背后隐藏着难以逾越的阶层区隔，这些与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的资本和惯习概念有关。此外，让观众在与主角的比照中，引发话题共鸣和反思自我人生。

一、显性趣味与资本支配

趣味，在《区隔——“趣味”的社会学批判》中有着双重含义，不仅指对文学、艺术与古典音乐的鉴赏趣味，还指对日常生活中的食物、服装、家具、电视节目、电影和运动等的趣味选择。①布尔迪厄发现人们在审美趣味和生活方式上呈现出来的差异与所处的社会阶层有着某种同构的关系，这种关系的确定与他们所持用的资本密切相关，进而使得他们准确定位自己，同时也被他人定位。资本原是指以经济形式存在的资本，但在布尔迪厄看来，资本还可以以非经济形式存在。以经济形式存在的是经济资本，而以非经济形式存在的主要有社会资本、文化资本、符号资本等。②经济资本的存在形式主要以金钱为物质符号，以财产权为制度化。社会资本产生于社会关系中，需要时间积累，主要以在社会中享有的声誉、获得的头衔为外在表现形式。文化资本主要指以文凭、作品等为外在表现形式，以教育为制度化的形式，此资本的获得者多为学者、专家等。符号资本是一种当拥有其他三种资本并得到社会认同后所带来的声望、地位、信用与权威等。在一定的条件下，不同类型的资本如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等可以相互转换，同一类型的资本也可以互相传递如伯爵世袭、财产继承等。③

《欢乐颂》中五位女主角对生活方式和趣味的选择差异化地贯穿于第一季。表面原因是她们所处都市生活中的位置不一，但实质是她们持有的资本不等。

在服饰的选择上，安迪穿的衣服多以阿玛尼为主，据透露整套衣服价格达五位数；而樊胜美衣橱中虽藏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却多为过季款、高仿款等。这说明，她们所持有的经济资本存在不等，安迪可以用宽裕的经济资本为自己购买名牌服饰，而樊胜美由于原生家庭和自我的经济资本有限，便只能降低日常生活的趣味档次。还有，商业精英的安迪一出场便是拎一只红白相间的爱马仕Birkin，在后面的剧情中也陆续出现爱马仕Shadow Birkin、爱马仕Kelly钱包、香奈儿等。富家女曲筱绡一出场是背着挂有Fendi小毛球的Marc Jacobx红色链条包，后面还出现LV的Petite Maille手袋等。而月薪过万的资深HR的樊胜美，包的式样甚多，但以A货为主。新晋实习生关雎尔，在整部剧中，多于普通布包为主。文秘身份的邱莹莹，包的式样单调，主要有双肩包和Furla。

在鉴赏趣味方面，五位女孩结合自身资本结构又给出不同的选择。比如，在24至25集，曲筱绡男友、关雎尔师兄、关雎尔与樊胜美等听了一场由上海业余乐队演奏有巴赫、李斯特、舒伯特、贝多芬等大师作品的音乐会，但曲筱绡、邱莹莹选择拒绝。当关雎尔、曲筱绡男友、关雎尔师兄在聆听音乐时，樊胜美却在哽咽流泪等，这些剧情折射出曲筱绡、邱莹莹和樊胜美因缺少解码巴赫、李斯特等人作品的文化资本而被淘汰出局。还有，在安迪、奇点、赵启平、曲筱绡四人打牌时，安迪在调笑男友时用《麦克白》中的一句台词：“亲爱的麦克白夫人，你的手脚也不干净”。安迪及她男友和曲筱绡男友达到了“会心一笑”的默契，而曲筱绡却误以为安迪把自己男友称为“夫人”是颠倒了她跟她男友的性别关系，让整个气氛很是尴尬。这再一次证明，曲筱绡虽然持用相等甚至多于安迪的经济资本，但是曲筱绡在文化资本上的持有量远小于安迪，甚至少于关雎尔。

此外，曲筱绡放弃父亲购买的豪宅，来到欢乐颂小区，并选用家里最“破”的那辆车，是为了塑造“乖巧懂事”的外在以赢得曲父的认同，进而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争得家产。而安迪是因为她老板想让她通过体验人间烟火气，慢慢地摆脱过于理性生活，并梳理出感性的欲求和情绪。她俩都是欢乐颂的住户，而其她三位女主角，却是租户，还是合租户。这说明安迪和曲筱绡有着大致相等的经济资本持有量，并且安迪的社会资本持有量多于曲筱绡，而其她三位无论在经济资本占有量还是社会资本的持有量上都低于安迪和曲筱绡。

五位女主角以上的差距，说明趣味差异与资本不等确实存在对应关系，也区隔着各自的阶层，即安迪虽在福利院呆过，有过贫穷遭遇，本属下层阶级，但因智商超群特别是对数字敏感，被领养及移居美国，接受良好教育，哥伦比亚商学院博士毕业，有着华尔街投资公司高管经历，出任上市公司晟煊集团的CFO，此外她的父亲又是著名的经济学家，这一系列的偶然因素，促使她的资本结构复杂和资本总量不菲，成功挤入中产精英阶层。曲筱绡虽不学无术，常混迹于酒吧等娱乐场所，但继承着家庭文化资本、社会资本以及部分经济资本等，资本结构趋于复杂和资本总量可观，中产富人阶层。樊胜美，出身贫寒，标准的“凤凰女”，有着原生家庭的拖累，大学文凭，月薪过万的外企资深HR，梦想挤入富人阶层，资本结构单一和资本总量不足，贫下中农阶层。关雎尔，来自二线城市的小康之家，靠父荫进入500强企业，大学文凭，薪资暂为4000元～5000元，转正之后，预计可以成金领，资本结构趋于复杂与简单之间，资本总量一般，中产小康阶层。邱莹莹，来自小县城，带着父母那份扎根大城市的期许，文员，大学文凭，月薪4000元，跳槽至咖啡店，可拿提成，资本结构单一和资本总量不足，“贫下工农”阶层。

二、显性趣味和惯习指引

一个人在社会空间所处的位置，并不单显示他所拥有的资本，还意味着他对世界的诸如认知、评价、感知、鉴赏、推理等形成的感知方式，这些方式寄居于人们的身体内部，会根据外界情境的变化，适当地被释放出来，进而指引人们的实践。布尔迪厄把这种感知方式称之为惯习，它的释放主要体现于人们在生活风格、鉴赏趣味和饮食起居等方面的趣味选择上。布尔迪厄还指出，趣味不只是一个美学范畴，趣味会分类，也会分类分类者，我们被自己分类所分类，同时通过别人的分类来分类别人。④

回到《欢乐颂》，暂且不论五位女主角所持有的资本结构单一与复杂或者总量的多与寡，以及原生家庭的财富状况，先以她们处理事情的所采用思维惯习不同发现她们之间存有的差距。

在《欢乐颂》36集剧情中，主要讲述的是樊胜美一家因其哥哥的鲁莽行为而陷入危机，而解决危机的关键却是曲筱绡第一个想到，“需找到当地的地头蛇，从中调解”，于是安迪请求多次寻找其合作的富二代包奕凡帮忙，才使危机解除。这反映安迪虽然掌握社会资本，但是遇到突发情况却不懂得合理运用社会资本以达到自己目的，相比之下，曲筱绡却拥有善于挖掘社会资本价值的思维惯习。在与各色人物交流时，曲筱绡也是轻松自如、大方得体、从不怯场。这一切得益于她从小对父母的商场经历耳濡目染，并从他们那里继承了很多社交技能和商场经验等文化资本，再将这些文化资本内化成惯习，在遇到同类事情，可在惯习的指引下外化成行动实践。而樊胜美，尽管气场并不输于曲筱绡，应对酒局强于安迪，但她却外强中干、视野受限等。

再以邱莹莹和关雎尔对待工作时所采取的思维惯习为例。邱莹莹一得到白主管的好感，便毫无顾虑地陷入办公室恋情。但得知白主管朝三暮四、花心成性，她不甘被玩弄，故遭到白主管刁难，便只图一时之快地当众揭发白主管贪污行径。虽勇气可嘉，却触犯职场大忌，让领导忌惮。在被领导告知“暂停工作”后，还存有被召唤回去，并得到“举报有功”嘉奖的希望。直到被辞退也不明事理，最后被安迪和樊胜美点醒。而关雎尔，当同事策划联名举报同事而拉拢她时，她思忖再三，认为公司会采取“保全高层、牺牲底层”的决定，于是做了不参与的决定，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邱莹莹与关雎尔，一个因为不懂规则莫名被辞退，一个却因参悟职场之道，获得领导赏识。她们的区别除了持有的资本存在不等外，还在自身秉承的思维惯习不同。

三、《欢乐颂》角色的现实比照

传播学的奠基人之一施拉姆曾经打过一个生动的比喻：受众参与传播犹如在自助餐厅就餐，每个人根据自己的口味和食欲来挑选某些品种和某些数量的食物。⑤而《欢乐颂》却能够以“刷屏”的形式引爆各大社交网络，显然已成为众多美食中的一枝独秀，被受众争先恐后地纳为盘中之物，其原因是《欢乐颂》的传播内容真实地反映出社会阶层存在区隔现象，让观众在使用或消费《欢乐颂》的过程中，实现了一种心理诉求的满足。比如在网上有姑娘抱怨道：“我觉得我像关雎尔，不过又很像邱莹莹，然后好希望成为安迪那样的。”像曲筱绡这种出身于优势阶层的子女因为能够得到原生家庭的各种资本支持，于是更容易在竞争激烈市场中获得让人羡慕的职位，即开公司当老总，而来自底层子女即使具备同等甚至更强的竞争力，比如樊胜美，有着精明的处世策略，却因原生家庭的拖累而瞻前顾后难以改变原来的阶层处境，拥有的各类资本量难以上涨。那么《欢乐颂》是不是在传播一种“阶层固化、流动受阻”的意识？答案是否定的。比如像安迪，虽处于不利阶层，却因先天的高智商和后天的勤奋，从而成为社会底层的“奇迹”。但是，无视阶层亦或者一门心思想跨越多级阶层，是否存在可能？《欢乐颂》亦以否定。无视阶层，只会碰壁，跨越多级，徒劳无获。比如剧中的樊胜美，喜欢去富贵云集的地方，幻想挤进富人阶层，也就是剧中多次出现的词汇“掐尖”，但是当她父亲处于生死紧要时刻，她四处向昔日的“朋友”借钱时，才醒悟到：富二代“男友”只是把她作为一道菜品尝，而只有刚创业的王柏川视她为珍宝。

四、结语

热播剧《欢乐颂》虽传播出趣味与阶层存在同构关系的意识形态，但同时也传递出一种积极向上的价值观，即努力工作、积极生活、互相友爱，不断地让自己变得更好，比如邱莹莹在经历情感、事业的挫折后，重拾信心，在新的领域中找到自我；樊胜美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切断原生家庭的那道催命符，准确定位自我，收获与之相匹配的爱情与事业；安迪不再囿于理性的世界，考虑问题时有着感性的诉求等。

注释：

①姚富瑞.布迪厄“趣味”理论研究［D］.兰州大学，2015.

②吴琴.场域理论下马航失联事件的中西新闻比较研究［D］.江西财经大学，2015.

③姚俭建，岑文忠.文化资本的积累机制探微［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2）.

④戴元光，邱宝林.文化传播：关于后现代文化消费主义［J］.新闻爱好者，2009（11）.

⑤肖东发，田艳.从传播学角度看年鉴［J］.图书与情报，1999（4）.

（作者单位：江西服装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