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蔡辰梅
不可失去的仁慈
——对教师仁慈的反思
河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蔡辰梅
教师面对的是童心,所以教师的职业比其他任何职业都更需要慈悲仁爱之心,更需要善良质朴之心,唯有如此,童心才能得到最好的保护和滋养,教育才能真正成为育心养德的过程。然而,反观现实,势利之师、冷漠之师、暴戾之师常常令教育失去了本应有的美好,甚至变得面目可憎。因此,善良而仁慈的老师才更加被人期待,更显珍贵和稀缺。并且,对于教师而言,仁慈并非固有的德性,随时有可能失去,需要持续修养才能始终葆有。
当教师失去仁慈,儿童的心灵就会受到伤害,教育的德性就会受到伤害。
仁慈是一种柔软的力量。“上善若水”,“至柔者至刚”,恰恰是这样一种力量,最能够触动学生的内心。教师的仁慈具体表现为教师的“恻隐之心”,教师能够同情和体谅学生内心的感受,能够敏感地知道学生内心的自卑或者羞愧,能够用自己的语言和行动化解学生的尴尬处境,能够不露痕迹地保护学生的自尊。而失去了这种柔软的体谅之心,教师的内心就会是一种冰冷而坚硬的状态,学生的喜怒哀乐都会被漠然视之,对待学生的语言和行为都会变得简单而粗暴。“我们的工作,就其本身的性质和逻辑来说,就是不断地关心儿童的生活。请你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面对的是儿童极易受到伤害的、极其脆弱的心灵,学校里的学习不是毫无热情地把知识从一个头脑里装进另一个头脑里,而是师生之间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的心灵的接触。”这种心灵之间的接触恰恰需要以仁慈为桥梁才能够达成。
失去仁慈的教师,失去了“推己及人”的能力。此时的教师,将无法站在儿童的处境中去理解他们的动机,理解他们的思维,体会他们的感受。于是,轻易出口的讽刺,轻易实施的责罚,都会成为粗暴的伤害。如此,教师也会从一个令学生尊敬的人,变为令学生恐惧的施暴者。失去了理解和体谅,教师往往将自己置于学生的对立面,师生关系从原本应有的友好亲爱而变得生疏敌对,这种关系基调的转变,令教育失去最重要的基础。因为一个失去了仁慈的施暴者,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取消了自己教育者的资格。
失去仁慈的教师,会令教育过程沦为粗暴的反教育的过程,酿成教育的悲剧和灾难。因为,失去仁慈的教师便失去了对更美好教育的追求之心,仁慈包涵着对世界的一种积极而美好的理解,往往抱定一种乐观向上的信念,往往期待着每一个人都能达到一种人生的最好状态。而失去了仁慈之心的教师,往往会变得狭隘、平庸、苛刻、消极,将处于一种灰暗的道德情感色彩之中,而他看到的他人和世界也将变得灰暗。于是,他对待他人和世界的方式也将变得消极灰暗。这样的教师会纠缠于学生的小小恶作剧,会将学生的无意行为视为故意作对,会对学生的错误夸大其词,会对学生的违纪行为“大打出手”。失去仁慈的心,往往会令教师武断地处理教育情境中的问题,无情地面对学生的请求,从而使教育过程变质,酿成悲剧。
按照孟子的思想,善良仁爱之心应该是每个老师固有的伦理品质。然而,事实上,很多老师在不知不觉之间丢失了善意和本心,变得不再是那个让学生敬爱也让自己敬重的仁师,这种改变既有环境之过,也有自我之责。
(一)功利心对同情心的侵蚀
如同“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一样,理性算计同样是人性的一部分,教师也概莫能外。当成绩成为一级级的逼迫,学生在很多教师眼里也就被抽象为一个个的分数。此时,学生不再是人,而是工具,是实现特定目的的工具,而教师的仁慈之心也在欲望的诱惑下蒸发,剩下的只有功利性的算计。而作为数字被衡量的学生很容易被随意处置。因为把学生作为一个人来对待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要做到这一点,不但需要深刻理解一系列人生观的问题,而且要求教师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因为要做到这一点就不容许漫不经心、肤浅地对待人。尊重每个学生,把每个学生看做一个人,是一件复杂的工作,它需要教师的智慧和良心。”而现实的功利往往令教师难以把学生作为完整的人对待,同情的心变为冷漠的心,欲望令人心变得坚硬。而教育当中需要一种柔软的东西,冰冷和坚硬的教育氛围失去了应有的力量。
(二)成人世界对儿童世界的轻视
在小学阶段,年龄的幼小,一方面使得成人世界与儿童世界的差别巨大,令成人不仅难以真正理解儿童,还往往对儿童形成误解;另一方面,两者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强与弱的差距,令儿童世界难以和成人世界抗衡,很多时候只能被动承受来自成人世界的对待。在教育过程中,教师代表的是成人世界,而且是以成人世界的权威者出现在学生面前的。教师的自我中心和自以为是,往往使其对儿童不屑一顾,这种傲慢和轻视往往令其失去仁慈和敏感,令儿童受到误解甚至伤害。
法国作家尚贝·戈西尼曾经写过一篇微型小说,小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老师的生日来临之前,几个小伙伴悄悄地凑钱准备给老师买一个“很棒的生日礼物”。他们绞尽脑汁想着买什么礼物更合适,并且不超过他们的5207个法郎。他们费尽周折为老师买了一个彩色泥塑的玩具兵。为了决定由谁把礼物送给老师,几个小伙伴竟然打了起来。最后通过扔硬币的方法决定了送礼物的人选。负责送礼物的克罗戴尔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生怕玩具兵从床头柜上掉下来。第二天,上课了,克罗戴尔把玩具兵放在课桌里,想象着自己给老师献礼物的情形,“老师准会高兴,说不定还要亲亲他呢!老师又要脸红了,因为老师高兴的时候总会脸红,可好看了,差不多就和我妈妈一样好看。”可是,让孩子们意想不到的是,在第二天的课堂上,老师发现了克罗戴尔课桌里的玩具兵,并且认为他不认真上课而没收了,并且扬言“早就告诉过你们,不要把这些讨厌的东西带到学校里来!这个,我没收了,下课以后来拿,等会儿再跟你算账!”小说的结尾是,孩子们想去玩具店把玩具兵退掉,可是克罗戴尔在玩具店门口摔了一跤,玩具兵碎了。
这个故事场景那么熟悉,几乎每个教室里都会发生类似的教师没收学生东西的问题。老师们很多时候根本不屑知道那个没收的“小玩意儿”对于孩子们意味着什么。这个故事中,破碎的玩具兵隐喻着孩子们破碎的心,老师根本没有给孩子们解释的机会,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误会孩子。教师在面对儿童的时候自信得近乎狂妄,其实,儿童的世界是一个值得我们敬畏的世界,那个世界单纯地令我们无地自容,善良得令我们泪流无声。可是正是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对待儿童的态度令我们变得粗俗而又冷酷,轻易就伤人,轻易就将美好粉碎了。
(三)偏见对正见的遮蔽
教师的仁慈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教育情感,教师是否能够仁慈地对待学生还受到其头脑中的观念意识的影响。教师如何理解儿童、如何理解教育、如何理解师生关系,所有这些都会影响到其对待学生的态度。
在教师的观念中,因为种种偏见的存在,将各种标签贴在儿童的身上,偏见令人变成物,师生之间的“人道关系”变成“官僚的、冷漠的关系”。而这种偏见冷漠的不仅仅是教师与单个学生之间的关系,还影响着学生集体对待个别学生的态度和方式,从而令这个学生处于一种冷漠的环境之中而备感绝望。这样的体验对于一个弱小的儿童而言几乎是难以承受的,而结果也往往是灾难性的。这种绝望往往会演变为一种仇恨,而这种仇恨会弥散到整个学校生活甚至整个社会,从而在幼小的心灵中埋下可怕的“反社会”的意识和倾向。
“近佛者可为师”,教师的仁爱慈悲是其固有的职业属性,失去这样的内核,教师便失去了可亲可敬的形象,失去了可爱可贵的情感依恋,失去了可崇可仰的信念寄托。教师不能失去仁慈,那是这一职业最动人的特征,那是他们的学生们最深的记忆和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