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王朔
初识王朔是在《十月》召开的一次会上。参会的基本都是北京作家,我照例坐在最边角的位置上。会开完了准备吃饭的时候,一个穿一身军装的年轻男孩走过来,小声地问我:“你是徐小斌吗?”我说是。他又问:“是你写的《对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调查》吗?”我又说是。然后他笑了一下,他那个笑带着北京男孩特有的坏劲儿:“哎哟,哥们儿!我当时就想,中国还有人能写这个呢!”
一句话把我逗乐了,然后他像连珠炮似的侃开了,先是自我介绍说叫王朔,我立即想到了《空中小姐》。他有点害羞地说:“那个没什么,哥们儿正写一中篇呢,应该还成。”
他跟我边走边说,到了我的房间。那时住宾馆都是两人一间,我正好和北京市委宣传部文艺处的头儿陆莹住一屋。王朔有点儿“人来疯”,加上嘴皮子溜嗖,连珠妙语不断喷涌,逗得我和陆莹哈哈大笑。
此后王朔就开始大火了,我的一贯准则是宁可雪中送炭,不要锦上添花,朋友火了就得自觉离远点儿。
但应当说,王朔还是很讲朋友情义的。1993年我调到央视电视剧中心,头儿让我请苏童、余华、格非三人策划一部剧,没想到这三位先锋好手策划了一部拐卖儿童剧,又谨守诺言,坚决只策划不编剧,于是编剧重任就只能落在我的头上了。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写“命题作文”,痛苦不堪。最要命的是好不容易写完了,头儿突然说:“让电视台表现这种社会黑暗面,不合适!”
为难之时,我想到了王朔,便给他打了个电话,他问:“谁写的?”我说是我。他只说了一个字:“成!”后来,他三千一集买了我的本子。此剧后来在北京电视台长青藤剧场播出,叫《千里难寻》。
苏童:与生俱来的福气
不能不承认,苏童这家伙是个有大福气的人。
真正与苏童近距离接触是在2011年,我们同时接到美国纽约Asia协会的邀请去香港讲课。在香港机场,多年不见的我们一见面,苏童就像个孩子似的说“让我看看”,然后细细端详我一下,认真地说:“嗯,挺好的。”
我们在香港讲了两场,然后上路。过关的时候苏童似乎很紧张,于他而言,还很少有这样紧张的时候。
他说了曾经在美国过关被关小黑屋的事,我哈哈大笑:“难道他们怀疑你是拉登的堂弟?”他却严肃作答:“万一我过不去,你就自己過去吧?”活像临终嘱咐。我很仗义地说:“你要过不去,我当然也打道回府。”结果过关时我和赞助方一前一后把他夹中间,非常顺利地就过去了。
接下来的事儿更证明他有福,我们一行辗转到了纽约,余华已经在那儿等我们了。茶话会上,我们先是每人朗诵一小段自己的作品:苏童是《河岸》、余华是《十个词》,我朗读的是新译的英文版《敦煌遗梦》。我们三人聊到深夜,十分投契。
忽然,酒店服务生送来两瓶红酒——原来是苏童的代理快递过来的。余华揭发说:“不管到哪,苏童的代理都会给他送红酒。”
苏童得意洋洋地笑着,像多年前那样,把自己舒服地安放在椅子里——他永远都能从容不迫地写作、生活、赚钱、卖版权、被翻译、得奖,被一堆粉丝狂热地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