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武林
接电线,是童年的游戏之一。不知道是谁发明的,突然间就流行了,就像田野上疯长的野草一样。
那个时候,我上小学三年级。
接电线,顾名思义,就如同一批电工在接电线一样,这个游戏的灵感来源应该是大人接电线。它含有模仿的意思,也有许多创新。比如说,两面墙,代表两根电线的接头,甲乙双方的人一方充当电流,一方充当接电线的人。电流击中一个人,这个人便是触电了,不能动,就需要同伴来救。直到电流击中充当电流这一方所有的人,另一方就算胜利了。然后,角色互换,下一场游戏开始。
这种游戏很刺激,又很疯狂,而且还带有一定的危险性。
奇怪的是,别人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偏偏危险被我碰上了。
那是上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刚下课,我们就在两排教室中间玩开了游戏。我是接电线的那一方。童年时期,我因为经常患病,体质很弱,所以奔跑的速度很慢。说来羞愧,有时候连女生都比不过。
我从二年级教室的墙边,向三年级教室的墙边奔跑。追逐我的是我的一个同学,他的名字恰好也有一个林字,叫其林。我飞快地奔跑,眼看着手就挨到墙了,可是,在墙边有个台阶,是长形的青石垒成的。我一只脚刚迈上去,就听见其林大声喊道:“打死了!”
“啪”,他的手击中了我的腰部。
我穿的是塑料鞋底的鞋子,猛地一打滑,“扑通”一声就摔倒了。眼角正好结结实实地磕在青石的棱上。我感到眼角被重重地磕了一下之后,顿时,一大片皮肤感觉麻木了,好像失去了知觉。
其林吓得赶紧把我扶起来,焦灼地问我:“没事吧,摔伤了没有?”
我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既难为情,又像是在安慰他,表示没事。
这时,其他同学围了上来。
一个同学突然说:“啊,流血了!”
我用手一摸,可不是么,鲜血滴滴答答已经流开了。
“快,快上医院!”
因为是下课,老师并不知道我们玩游戏玩出事了,所以,几个同学领着我直接就去镇医院了。多年后,我很惊异,在没有老师和大人在场的情况下,我们这些学生就能如此理性而又冷静地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
我用手捂着眼角,一路上鲜血滴滴答答在淌着。麻木的眼角这个时候才突然开始疼痛起来。
“快快快,再快点!”同学在前后左右催促我。我几乎都要奔跑起来了。
好在镇医院不太远,很快就到了医院。在门诊室里,医生查看下伤口就惊讶地说:“呀,太危险了,差一点点就磕在眼睛上了,怎么搞的?来,做个缝合手术!”
同学们说:“是玩游戏!”
没有人多做解释,他们希望尽快能止住我的血,希望尽快做手术。
医生要打麻药,我的心恐惧得在颤抖。要不是同学在场,我肯定会发作的。童年的勇敢和坚强,很多都是被自尊心挖掘出来的。
麻药一打,疼痛感立刻就消失了。我只听见医生缝合手术的声音。因为在眼角,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医生的手在眼前舞动。
这是一个不大的手术,一会儿就做完了。伤口包扎好后,我就上学校了。只是,感到眼睛很沉重,眼皮很沉重,似乎,伤口的周围沉甸甸的,而且肿了。
也许,童年的这种小伤小痛太司空见惯的缘故,老师没批评我们,家里人也没数落我们,皆大欢喜。大约,每个人都有一些摔摔打打的伤痛的经历吧,否则,我们不可能长大,而我们也不可能体会到普希金的那种“而过去了的,将会成为亲切的怀恋”的美好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