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斌立
我第一次去鉴睿律师楼,就注意到了前台旁边多了一张不怎么和谐的小桌子。一个大男孩模样的小伙子,睡眼惺忪地在那捧着厚厚的《刑法》,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我问了问律师楼的合伙人李信,他一脸嬉笑地回答:“这孩子他爸是我们律师楼的大客户,也是老朋友了。他想让他儿子考律师,非得要我们把这孩子安排在这打杂,同时让他看书备考。其他我们啥事也没给安排,让他自己在那天天待着呢。”
“哦,这孩子看着还挺老实的。”我随口应和道。
“老实!您可别小瞧这小子,听他爸说,他一心要当摇滚乐手,跟着一个不靠谱的摇滚乐队干了两年的鼓手。”老李边说边摇着头。
后来我再去律师楼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看看这个叫常远的“摇滚”男孩,他也是经常应景似的挺朋克,一会儿夹克上带钉,一会儿头发颜色又变了。
那年律考后没几天,我去律师楼办事,发现常远那桌子没了,人也没了踪影。问老李,没想到老李苦笑着说:“那小子跑了,据说和一个摇滚乐队跑到青海茫崖矿区那边,在矿区的一个小镇上的酒吧里演出呢。他爹差点没气背过去,已经发誓不管他了。”
我又惊讶又好笑,随着老李附和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一年以后的一天,我突然收到鉴睿律师楼李信律师的微信。
“还记得那个玩摇滚乐的男孩吧,从我这跑了的那个。又回来了,这次据说是自己主动回来的。今天来求的我,要继续准备考律师,还在我这坐着打杂看书,我也是服了!”后面老李加了几个微信的笑脸图标。
“您就当浪子回头吧,兴许真考上了,您也是积德了。”我回复了微信,也不忘调侃地加了几个坏笑的表情。
那以后,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离开了那座城市,也与律师楼和老李少了很多的交集。至于记忆里的玩摇滚还要考律师的常远,遗忘得更远了。
青海茫崖的矿难,突然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头条新闻。部分矿务局领导受贿私自外包矿坑,私人小矿主违规野蛮开采,导致了一次灭顶的矿难。在矿难中死去的矿工遗孀,因为没有基本的合同和安全保险凭据,无法获得赔偿,更无人愿意替他们去争取权利。
而就当矿难的悲哀正在褪去的时候,媒体上一个很不起眼报道终于被我看到了。一个名叫常远的律师,带领着自己的小团队义务承揽下了所有死难矿工的索赔事务。这条很小的信息,却因为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而让我震惊。
当我致电李信律师的时候,他立刻给了我确认的答复。
“没错,这个常远就是他。我也很佩服这小子。”老李在电话那头肯定道。
“您觉得他接这个案子是为了出名吗?”我问道。
“还真不是。你记得他曾经在青海一个矿区的酒吧演出过一段时间吧。”老李继续说道。
“那地方就在茫崖。听常远的爸说,常远在那生活过一段时间,很了解矿工们的生活状况。后来他自己跑回来要继续考律师时就跟他爸说,以后要帮请不起律师的穷人打官司。”
我在电话那头听老李说完这些,沉默了许久。
最后,我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我听到电话那头老李肯定地重复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