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儿》导演管虎：关注小人物

梦岩

2015年11月21日晚，第52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揭晓，著名导演冯小刚凭借电影《老炮儿》中霸气十足的“六爷”一角，斩获最佳男主角。而该片的导演，正是因执导过《斗牛》、《杀生》、《厨子戏子痞子》而屡屡获奖的管虎。

2015年12月24日，《老炮儿》一上映，便在口碑和票房上双赢，截至2016年1月20日，票房已近9亿。接受采访时，一惯认为电影要注重塑造人物、拍电影要听从自己内心的管虎说：“票房逆袭说明观众对这部电影的认可，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鼓励，鼓励我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塑造小人物源于特殊的生活经历

从记事开始一直到十一二岁，管虎都是北京胡同里的“胡同串子”。虽然父母都是知名演员，但因为分别被下放到北大荒和青海，管虎从小被寄养在邻居一位爷爷家，难得与父母见上一面。那时候，逃课、打架对于管虎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眼里充斥的生活图景是煤厂、公共卫生间、卖豆汁的……这种普通百姓的生活状态，成了管虎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

成天与胡同里的孩子玩在一起，管虎爱上了看电影。电影开启了少年管虎心灵的那扇大门，原本迷茫狂野的他，终于找到了一生追寻的目标和前进的方向——用镜头表达自己。高中毕业时，虽然在演艺这条路上吃过不少苦头的父母都竭力反对，管虎还是毅然决然地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进入大学后，管虎对电影那种由衷的热爱很快便呈现出来。在老师眼里，管虎是一个挺有创造力的人，相比其他同学，甚至有些“不安分”。比如老师要求拍一个短的录像作业，管虎总是会另辟蹊径，拍一个完全不同的东西出来。

1991年，刚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的管虎，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自筹资金拍摄了成本低廉的处女作《头发乱了》。费了很大精力，但电影最终未能正常上映，这让他有些气馁。接下来的两年，他有些一蹶不振。这期间，他的大学同学有拍广告发财的，有自己开公司做老板的，唯有把电影看得至高无上的他，穷得连生活都难以支撑。而他又极爱面子，虽然家在北京，但他从不依靠家里。有了女朋友之后，必须面对具体的生活，经济上的压力扑面而来。而他的大学同学，有些已经赚取了第一桶金，甚至买了车。巨大的落差让管虎一度很不平衡，但他仍坚守着电影这块阵地。

《上车，走吧》是管虎为电影频道拍的电影，为了拍出生活的质感，他决定启用非职业演员——山东歌手黄渤。结果凭着这部电影，他荣获“最佳电视电影奖”。对于当时已自卑至极的管虎来说，这无疑是恢复自信的最好方式。但当时的电影市场并不景气，加上有投资方主动找他拍电视剧，迫于经济上的巨大压力，管虎开始转战电视圈。但在他看来，自己拍电视剧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拍电影，因为只有先安居，才能乐业。

电视剧导演通常是用哪句话就拍哪句话，在管虎看来，这对演员不公平，因为演员无法做到连贯，而且剪接上也只能有一种方法。管虎认为后期创作的成分更大，在剪接上可以有七八种方法。电视剧拍摄的过程中，他力排众议坚持按照自己的方法去拍摄剪接。片子出来后，大家都觉得很好看，甚至达到了电影的水平。他拍摄的第一部电视剧《黑洞》不仅大受好评，而且收视率很高。之后，他又接连拍了一些关注城市普通人群的电视剧。对于他来说，拍戏要听从自己的内心。自己从记事到少年时代就生活在小人物之中，关注小人物是自己的使命，因为他们身上不仅有东西可挖，而且相对真实。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管虎相继拍摄了《冬至》、《七日》、《活着，真好》、《沂蒙》等电视剧。虽然一直在拍电视剧，但他的内心一直坚信自己早晚还会回归到电影的轨道上。在拍电视剧的同时，他一直在不断地探索，等待机会，希望做出不一样的电影作品。

2009年，带着电影《斗牛》，管虎再度回归大荧幕。凭着《斗牛》，他不但荣获第46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奖”，还把演员黄渤一举推上“影帝”的宝座。接下来的4年，他拍摄的《杀生》、《厨子戏子痞子》又接连荣获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及“最受欢迎导演奖”。

拍《老炮儿》是为了完成夙愿

2014年夏天，在完成电影《老炮儿》的剧本创作后，管虎开始筹备拍摄《老炮儿》。整个故事的成形，源于管虎年少时的记忆。管虎自小生活的胡同里，总有一帮爱闹事的孩子，但每个胡同，都有一个主持正义的人。管虎当时寄养所在的那个邻居爷爷，就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炮儿”。让管虎记忆犹新的是，每天早上他一睁开眼睛，爷爷已经在处理邻里纠纷、市场纠纷或煤厂纠纷……因为年龄小，管虎那时并不太关注这些具体的事，但又依稀明白爷爷是在维护正义。

即便成年后，这些活生生的人也一直在管虎的脑海中，成为挥之不去的记忆。早在大学刚毕业时，管虎就曾想为他们拍点什么，把这些中国人珍贵的品质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如今能付诸实施，可谓是完成一个夙愿。

管虎花了3个月就写完了剧本，但找谁来演男一号却成了难题。他把全国年近60岁这个年龄段的男演员想了一圈，也没找出合适的人选。一次，一帮人在一起讨论时，有人说冯小刚导演和剧本中的人有些神似，比如他重朋友、重情义，嫉恶如仇，善恶全在脸上。

但他会同意吗？同样出生于北京的冯小刚与管虎相差了整整10岁。1991年，当管虎刚从电影学院毕业时，冯小刚已经在影视界风生水起。时至今日，虽然管虎已成为知名导演，但能否请来冯大导演出演影片，管虎心里丝毫没底。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2014年6月，趁着与冯小刚同在华谊20周年庆典上，管虎就找了个机会对冯小刚说：“冯导，我这儿有一个本子，想让你看看。你要是有兴趣，希望你能来演。”冯小刚看了一半，就被剧本深深地吸引，第二天，他给管虎的答复是：剧本很瓷实，自己对六爷这样的人物很熟悉，能演！之后，管虎请冯小刚喝了一顿大酒，就把这事敲定了下来。

但如今的北京胡同里不仅人员杂乱，环境也很杂乱，根本不可能实施拍摄。离开机只有3个月时，管虎决定搭外景，于是依照北京胡同的样子严格复制的3条胡同很快便搭了起来。但搭起来的新景，没有人味，没有年代感，管虎让工作人员一块砖一块砖地恢复，严格按照拍下来的照片一点一点地复原。为了营造出逼真的效果，他不仅把老胡同的东西全收过来，还在细节上玩命地恢复，甚至连垃圾桶底下的印迹、蜘蛛网、痰迹都要做出来。

2014年11月，电影《老炮儿》正式开机。面对冯小刚这个电影导演界的“江湖大佬”，管虎如履薄冰，不知道应当怎么合作。最初，冯小刚也经常NG（没有通过）。甚至剧组里有人叫“导演”时，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不过这种局面很快便得以打破。在相互磨合了3天后，冯小刚便找到了状态。他对管虎说：“我就是一特好的足球教练，你把我放到足球场上踢球了，我就只能把球踢好，踢得再好也不会想教练的事。”接下来的日子，他就进入一个正常演员的表演世界里了，只管按照剧本演戏，连台词都跟剧本一模一样，一句没改过。尤其让管虎惊喜的是，冯小刚整体的把握能力，都与他记忆中胡同里的“老炮儿”一模一样。

由于有一部分戏是在北京后海一带拍的，而拍摄时正值北京的冬季，天气寒冷，为了赶在清晨街上没什么人时顺利拍摄，大家常常要在凌晨三四点开始等待。怕到时候起不来，冯小刚根本不睡觉，就那样穿着羽绒服在现场熬着。这让管虎很感动。

比寒冷更难对付的，就是危险。《老炮儿》拍摄到后半程，有一场冰湖决斗的重头戏：男主角“六爷”在结冰的湖面上往前冲，独自“迎战”吴亦凡饰演的富二代带来的一群人，准备赴死。这场戏是真的在冰河上拍的，而且是在十几米深、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野外河上拍的。拍摄时，年近60的冯小刚穿上长长的军大衣，拎着一把军刀，在薄薄的冰面上一次次冲着对岸的人群跑过去，累得气喘吁吁。冰面上很滑，但他必须做到“奋不顾身”。当时已临近3月了，冰已开始融化。而冰面上除了承载人，还有沉重的拍摄设备，每走1步都能听到脚下的冰在咔咔作响。因为担心冰层会整体坍塌，管虎每1秒钟都提心吊胆，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拍，就这样一直煎熬了3天。

2015年11月21日晚，第52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揭晓，凭借在《老炮儿》中霸气十足的“六爷”一角，冯小刚斩获“最佳男主角”。获悉这一消息，冯小刚却说：“这个奖应该给管虎，他是让我非常有安全感的导演，我没有辜负他。”

2015年12月24日，《老炮儿》一上映，便在口碑和票房上双赢，截至2016年1月20日，票房已近9亿。对此，管虎在接受采访时说：“老炮儿是一种精神、一种文化，这部电影不拍，我难受。拍完了，我完成夙愿了。”

在《老炮儿》中，父子情的片段尤其让人印象深刻，而“六爷”冯小刚与“儿子”李易峰醉酒夜话达成和解的片段，更是成为让人潸然泪下的片段之一。鲜为人知的是，在《老炮儿》里，饰演“二爷”的正是管虎93岁的父亲管宗祥。管虎在十五六岁时，因为反叛，经常跟父亲对抗，成年后，同大多数中国式父子一样，他和父亲虽然彼此心里都装着对方，却又都憋着不说，只是暗中较着劲。如今让年迈的父亲出演自己的电影，与父亲达成和解，也算是完成自己的一个小夙愿。

“父亲”这个角色让内心变得柔软

在执着于导演事业的同时，管虎也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的妻子梁静是知名演员。2001年，梁静和管虎在拍摄电视剧《黑洞》时结缘，当时管虎是导演，梁静是演员。相识4年后，他们低调步入婚姻。2007年，他们迎来了女儿丫丫，3年后，又迎来了儿子犇犇。

“父亲”这个角色让管虎有了前所未有的改变，“就任你是混世魔王，抱着孩子的一瞬间，也就软了。”女儿出生后，他发现自己真正长大了，内心柔软了，有责任感了，变宽容了。以前看不习惯的人和事，如今都可以容忍，甚至连电影观，也发生了变化。

外表漂亮、干练的梁静，内心很传统，是圈内人尽皆知的贤妻良母。为了照顾好家庭和孩子，梁静曾一度淡出娱乐圈。直到近几年随着一对儿女慢慢长大，她才又重拾演艺事业。“女人必须要有工作，男人不喜欢依赖他的女人。”梁静坦言生儿育女后女人依然需要自己的事业，不过事业一定要建立在照顾好家庭的基础上。

在梁静眼里，管虎是一个优秀的导演，但却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自己是在费心地带着“3个孩子”，但她却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自称是因为欣赏管虎的才华和为人才决定嫁给他的梁静，至今仍对老公崇拜有加，愿意为他做很多事情，“他把我带着一直往上走，这是给我最大的财富。”作为妻子，梁静经常看到老公跟艺术较劲的痛苦。比如拍《斗牛》时，为了一个满意的镜头，管虎有时甚至要拍100多遍。不过梁静很清楚，正是管虎的这份执着和较真，才产生了那么多好镜头。

生活中被妻子照顾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柴米油盐不闻不问的管虎，时不时也会制造些小浪漫。比如每年的结婚纪念日，只要条件允许，他一定会赶回来。让梁静感动的是，每次两人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管虎都会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因为专注于电影事业，管虎错过了孩子的很多第一次，比如第一次学会爬，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学会自己拿勺子吃饭，梁静都用影像记录下来，等老公回来时放给他看。聚少离多的日子里，细心的梁静还把两人相识以来互发的所有短信，总共几万条，通通存下来。她说可以留给孩子们看，让他们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谈恋爱的，从而让他们对爱情有一个完整的认识。

除了生活上把老公照顾得无微不至，作为演员的梁静还在事业上对老公鼎力相助，不仅随叫随到，甚至不惜自毁形象。在管虎执导的《杀生》中，最初没有梁静的戏，后来因为那个演接生婆的四川演员突然生病来不了了，管虎于是临时把梁静叫去救急，他的理由很简单：谁给你留着档期不谈钱、不谈时间就来？只有自己人！他知道梁静四川话说得不错，只是形象上不太像，想着等她来了之后让化妆师想想办法。梁静穿上给那个演员准备的衣服，经过一番化妆，发现自己还是太清秀了，于是自作主张在脸上点上雀斑，还首次尝试“倒眉”，并主动要求弄一副假牙戴上。虽然感觉这样一来有些丑，作为导演的管虎最终还是同意了。不料这次扮丑竟然为梁静带来了意外的收获，2012年11月，梁静凭着《杀生》获得第49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女配角”。

继《杀生》之后，2013年，梁静还零片酬出演管虎执导的《厨子戏子痞子》，呲着一副龅牙、脸颊两朵红晕的造型让丑态来了一次升华，让同剧组的影帝刘烨称“不敢直视”。而在《老炮儿》里，梁静再次与管虎合作，饰演“灯罩儿媳妇”。而这次两人得以合作，同样是因为“没钱，又没有戏量给人家，谁也不愿意来”，于是，管虎临时把梁静叫了过去。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戏份，梁静却认真而投入，还特地学了一下煎饼果子的做法。

随着《老炮儿》的持续热映及口碑大胜，管虎和梁静夫妇也再次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人物。接受采访时，被问及怎样与管导维系婚姻，梁静毫不避讳地直言：“婚姻中应该适度进行多角色互换，有时像妻子，有时像姐姐，有时像妹妹，有时像长辈，这样能给对方新鲜感。”

结婚10年，让梁静一直津津乐道的是，最初，管虎有些抗拒婚姻，为此，她一直竭力营造好的环境，让他感受到婚姻的美好，比如每天晚上临睡前给他床头放一杯水或一杯奶。如今，10年过去，变成了管虎每天晚上在她的床头放一杯水或一杯奶了……

（责编/邓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