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安早
追风少年(上)
文/梁安早
共工撞倒不周山后,有人在山根里发现一块神铁,后由干将、莫邪铸成追风剑。剑身薄如发梢,削铁剁金如泥,所向披靡,是人间罕有的神器。
天下豪客侠士莫不想拥有追风剑。然而,千百年来,此剑就像石沉大海,尘落大漠,谁也没有见到它的踪迹。
三十年前,追风剑现身人间,被一个叫莫动的无名小卒获得。
莫动年轻气盛,是非不问,剑出鞘,必饮血,他在江湖中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所以江湖人说:追风出鞘,江湖血色!
黑白两道对他又惧又恨,无不想除掉他以解心头之恨。
川中唐门三雄联合江湖顶尖高手一百余人上门寻仇,浩荡的人马在追风剑下化为血雨肉末。
从此,江湖中再也无人敢上门寻仇,见他如见瘟神般,远远避之。
无敌,无友,孑然凄立。任凭盖世无双的豪杰也备感寂寞,名利又有何用?
终于,在十六年前,莫动受不了寂寞之苦,携妻儿遁入秦岭深山,筑“枫林”山庄,和妻养儿,抚琴品茗,不再过问江湖事,悠然一隐公。
莫佳,莫动唯一的儿子,年十五。
山林风,涧溪水,瑶琴声,香甜茗,洗涤得莫佳如同一张从未描绘过的白纸。
莫动在血色黄昏中看着白纸样的莫佳长叹一声,江湖险恶,人心诡诈。白纸游走江湖,势必善恶不辨,忠奸不分,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知道,龙游归大海,溪水汇江河。鸟儿大了,总得独自飞翔。凭自己的英名,能庇护得了他一辈子吗?
几杯落肚,莫动忽然笑了。
大厅里,灯火通明。
全庄的人集聚大厅,他们面前放着三口大皮箱。
“我儿,你跟父习武多少年了?”莫动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凝重。
“十二年了。不敢说尽得父亲大人的真传,但凭习得的追风七十二式,放眼天下,还没几人能打败我。”莫佳英气焕发。
果然是虎门无犬子。莫动心里一阵激动。
“二十年前,你爹得罪人无数,杀人无数,今晚有人来寻仇,你怕吗?”
“不怕。”
“好!”莫动缓缓站起来,打开箱子,里面全是耀眼的金银。
“你们都分了吧,拿着远走高飞,找个僻静的地方安居乐业。”莫动扫视着每个人的脸。十六年了,不要说人,就是一只鸡鸭,也生出了感情。
没有人动。这是一群忠实的奴仆们。他们都看着主人,忽然发现主人苍老了许多,再也不是以前那样豪情万丈,英姿勃发。
他们心里不由感慨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庄外传来一阵长长的马嘶,又听得墙头上响起阴冷的笑声。忽然,“哚”的一声,一枝利箭破风钉在太师椅后面的墙上。箭尾绑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鸡犬不留”,四个鲜红的大字摄人魂魄。
莫动的脸色大变,厉声叫道:“有种的进来,不要在外面装神弄鬼。”
非但没有人进来,马嘶、冷笑也戛然而止,仿佛消失在风中。“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们千万不要动。”莫动跃身出去。
外面马的声音再起,不过那是临死前的惨叫,叫声过后一切又复归平静。
良久,莫动踉踉跄跄回到大厅里,已成血人。他一脸痛苦,手抚喉管,嘴里嘶嘶声,却没有话语。
能把十多年前名动整个江湖的人一剑割喉,来敌的武功定然要比莫动强出几倍,见者骇然动容。
莫动颤抖举剑在地上刻下:“当心毒!”“毒”字最后一笔刚完,几团冒着黄烟的火球滚进厅里。
烟刺鼻如石灰,浸心肺似火烧,如刀割。不断有人倒下。
莫佳在窒息的那一刻,忽见父亲割下一片血衣封住他的鼻与嘴。血腥味扑鼻,他立时清醒了很多。
莫动又费力在地上刻道:“马上逃命!”刻罢将剑往他手里一递,一掌将他推飞到花园里。
姹紫嫣红的茶花树下停着一匹骏马,莫佳恰好落在马背。是谁来寻仇?逃往哪里?他想跳下马问个究竟。大厅此时却已是大火冲天,浓烟滚滚。
骏马长鸣,腾空而起,跃过矮墙,奔驰在茫茫黑暗中。
马踏飞燕,落蹄无声。一夜奔驰何止千里?
旭日初升,凉风习习。鲜花点点,江蔼蒙蒙。一条水势滔滔的大江横亘在眼前。
青箬笠,绿蓑衣。摆渡的是一个弓腰、一脸皱纹的老公公,他在船上唱着:“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前路在哪?谁人识我?家已破,人已亡。是谁使自己有家不能归?谁能帮我找到仇人?望着浩渺的江水,莫佳忽然泪流满面。
两人,一马。老艄公边摇橹边唱歌。唱来唱去还是那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莫佳心烦不已,握剑喝道:“糟老头,再唱,丢你下河喂鱼。”
歌声停下,艄公望望他手中的剑,笑道:“追风剑!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莫动的儿子。”
一个长年与水打交道的老人也能认识追风剑,并且还能说出自己的来历,来者不寻常。莫佳心生警意,剑握得更紧。
老者却将目光移开,说:“今追风剑现身,执剑人易主,想必莫动已遭不测。能杀得了莫动的人,如今天下只有一个人。”
莫佳心里一动,追问:“谁?”
老者淡淡一笑:“名剑山庄庄主公孙虎!他的奔雷剑法三十六式,至刚,是专门对付追风七十二式而创。”他摆桌又唱起了歌,这次不再唱“莫愁前路无知己”,唱的是:“恩恩怨怨何时了,名名利利何日休?”歌声悠远,苍凉。
唱罢又说:“他正值年轻力壮,你一个未成年的人恐不是他的对手。我不忍心看到名门之后命丧他手,断了莫动一脉。如果相信我,就将追风剑交给我,我助你报仇。”
莫佳默然不语,心潮万千。老者说的何尝没有理?握剑的手渐渐松开。
忽然,他看到老者的眼里闪过一丝狡诈之光,幡然醒悟,风烛残年之人遇风欲倒,尚能敌虎狼之师?
他抖剑挽出朵朵梅花,花花不离老者的要害。老者犹如一条光滑的泥鳅,钻入水中。
莫佳大笑,笑声里布满诮意:敢戏小儿的人,先被小儿戏。
笑声未落,他发现船舱喷出一股水柱。远处水面,老者冒出脑袋大笑:“骗你的剑是真,公孙虎也是真。”
一场大雨,原本泥泞的道路更加难行。
一个赤脚、赤裸上身、披头散发的少年在泥泞里艰难地行走着,抬眼遥望,除了灰蒙蒙的山,还是山。
他叹了口气,双脚再也迈不动,在泥泞中颓然坐下。
自水中九死一生逃出,莫佳只剩手中的那柄剑,行李马匹都被滔滔江水卷走,身上那件衣服,作为一个交换条件,也给了一个乞丐。
一上岸他遇人就问:“知道名剑山庄不?”“知道公孙虎不?”被问的人都摇头,没有人知道。很快,有一个少年寻问名剑山庄与公孙虎的事就传遍了方圆几十里。
所以,见到他的人都躲开他。因为,他们认为少年神经不正常。也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名剑山庄”与“公孙虎”。
第三天,他遇见一个蹲在墙角落捉虱子的老叫花。
老叫花向他招手,神神秘秘说:“我知道公孙虎。然而,我饿了几天,能不能给点吃的?”
莫佳早就身无分文,食不果腹。穿村过市,又羞于乞讨,已饿了三日。有什么能给老叫化的?
最后,他脱掉衣服给老叫花,才换来名剑山庄的具体地点。
向南向南再向南,穿越九重十八山,就是名剑山庄。
身后突然车辚辚,马嘶嘶。车在莫佳的身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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