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一种符号系统的哲学辨析

2016-04-04 19:10黄正荣
关键词:符号学符号意义

黄正荣

(重庆建工集团 第九建设有限公司,重庆400080)



建筑:一种符号系统的哲学辨析

黄正荣

(重庆建工集团 第九建设有限公司,重庆400080)

建筑是介于工程与艺术相间的独特的、具有物性的一类显性/隐性符号系统,在社会文化表征中被揭示出来依赖于认知结构导向与符号载体的行为方式,通过符号的表意操作,人们可以超越个体的局限上升进入到一种社会性和目的性的生活世界。建筑符号系统不同于自然符号系统,也不同于语言符号系统,以及其他非语言符号系统(如绘画、宗教、音乐、电影等),它具有三个特性:建筑乃非自然符号,建筑作为非语言符号,建筑的物性(实用性)意义。

建筑;符号;符号系统;哲学;意义

一、引言

在我们的生活世界里,不难发现这样一种现象,古往今来,人类其实是被符号包围着的,人类无时无刻不在使用符号或利用符号进行思考。就其功能来说,符号可能构成文字语言、视觉语言、艺术语言的一部分,或成为这些语言体系的象征样式。例如春天的鲜花寓意复活和新的生命;灯不仅是照明工具,还象征着真理的指引。正因为有了这些符号与象征,我们的生活才显得更加丰富、更有意义。以象征的视角来看待事物,拓宽了我们的认知范围。卡西尔在《人论》中指出:“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类文化的全部发展都依赖于这些条件,这一点是无可争辩的。”[1]对意义的追求,是人存在的价值所在。

符号学从语言学家索绪尔和哲学家皮尔斯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作为一门学科创设以来,在语言学、哲学、逻辑学、文学、心理学、宗教等领域得到了广泛应用和持续发展。而符号学在建筑领域中的研究和应用则是在20世纪50年代,建筑的符号学发端于意大利,其产生的原因主要是现代建筑的危机,新建筑无可否认的错乱和现代建筑无意与使用者进行含意的交流。以艾柯、詹克斯为代表的符号学家、建筑理论家开始对建筑与交流、建筑的“本质”、建筑的能指与所指、建筑的内涵与外延、美学(建筑)代码等进行了符号学探索。但是,从总体来看,与语言学、叙述学、哲学等符号学应用的优势学科相比,建筑的符号学研究仍处于滞后、微弱、分散状态,加之建筑面临新的危机,因此,改变这一状况,实现建筑(建筑学)的符号学转向,可能会成为当代建筑理论与实践的一次重要突围。

二、建筑的符号学意义

按照迪利对符号学的诠释:“符号学探索的对象或者研究内容不仅仅是符号,而是符号的作用,或者说指号过程。……符号学是关于指号过程的知识,是关于符号及其作用的理论解释。”[2]指号过程(意指作用)在为符号学提供能指、所指与对象,符号表意,象征和意义,符号系统等原理的同时,也为整个人类知识大厦筑造起一个新的基础和框架。符号学受到普遍认可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它提出了关于表意操作(活动)的一套理论,其操作(活动)不论是交际性的还是非交际性的;并且,它还促进了关于世界的共时性认识。根据索绪尔的主张,操作是二元的(能指/所指),而按照皮尔斯的认识,操作是三元的(符号/对象/解释项)。通过符号的表意操作,人们可以超越个体的局限上升进入到一种社会性和目的性合一的生活世界。而符号的操作不仅仅是语言的读写,它同时还包括其他表达行为(如手势)、其他符号元素(如图片、声像)以及更抽象的概念等。任何人造物(包括建筑、工业制品)都可能演变成一种符号系统,其目的是在人与环境之间的某种关系中引入秩序(意义)。而非语言行为与语言行为一样,都建立在结构化的符号系统之上。无论我们是运用声音、文字还是其他行为(如建筑、绘画、宗教),都需要合理的要素组合而形成系统,才能使经过体验的意义得以必要的存储和传承,符号系统构成了我们称之为文化的公共秩序。融入某种文化,便意味着知道如何通过感知(经验)和表达(表述)来运用它的符号。

建筑是介于工程与艺术相间的独特的、具有物性的一类显性/隐性符号系统,在社会文化表征中被揭示出来依赖于认知结构导向与符号载体的行为方式,诸如隐喻、性能、意象图示、代码、价值形态等。不可否认,建筑创造了人类的文明,成为人类文化最伟大而赋予意义的活动。以洞(巢)穴为例,生活在旧石器时代的远古人穴(巢)居狩猎,洞(巢)穴为人类提供了最源初的庇护,有自掘(搭)的,也有天然的,这当是建筑的始源。洞(巢)穴代表了一种为了满足人类遮风避雨、免遭兽侵的遮蔽功能,但后来它成为居所就开始凸显了“家庭”“安全”“亲切的环境”“舒适”等象征性喻意。从符号学意义上说,洞(巢)穴这种人类最早的建筑,蕴含了最初始的符号“双重划分”这样的符号模式。英国建筑理论家詹克斯在《建筑符号》一文中讲到:“建筑符号与其他符号一样,是个双重的统一体,它有表现的层面(能指)和内容的层面(所指)。能指就是(但并不总是)形式、空间、表面、体积,它们具有超分割性(韵律、色彩、质感、密度等)。……建筑的所指……用以表现任意一个意念或意念群。”[3]60索绪尔语言学最早讨论符号时提出,所指和能指是记号的组成部分。当然,记号的含义本身很模糊,有很多替用词,如信号、指号、符号或象征、譬喻等。在符号学发展到今天,实际上符号呈现了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对应关系,更确切地讲,符号是与功能(作用)联系在一起的,没有无功能(作用)的符号,符号不是符号学实体,它是嵌入在载体中的意指系统,用于表达功能(作用)。法国结构主义文学理论家巴尔特认为:“意指作用可以被看成是一个过程,它是一种把能指和所指结成一体的行为。”[4]建筑中,意指作用通常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表现:一方面是为构筑出各种建筑构造的组合、次级组合,各种建筑体系及其次级体系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来自建筑学以及从绘画、音乐等艺术中各种构思、想象及概念的积累,为构成建筑形式提供可能性。

意指作用通过将新的形式纳入已有的语义领域而逐渐建立起来,德国现代建筑大师密斯·凡·德·罗在他设计39层高的纽约西格拉姆大厦(1958年建成)中,将玻璃幕墙的形式引入经典板式建筑程式,用到了办公楼等公共建筑上面,在这幢青铜与褐色玻璃的写字楼中,密斯采用了桑珀式的把窗与结构交织在一起的手法,建筑简化到一个由轻巧的全玻璃幕墙包裹着它的秩序感的结构框架,从而发展成密斯空间表达性处理的一种系统语法(设计理念:“少就是多”)。玻璃幕墙从20世纪60年代肇始,就成为遍及世界的写字楼建筑的符号。这是因为,由于文化的因素,玻璃幕墙所固有的语义特性、空间使它的能指适合于写字楼办公室工作的功能环境。

在符号学理论中,所有符号都实施表意,即都有所指之物,但并非所有符号都做出指示。每个符号,只要它是符号,就有所指之物,但并非每个符号都有指示之物。因为不是每个符号都指涉实际存在的东西,在所指涉的实际存在的地方,指涉的对象就是指示之物。换言之,所指之物是符号或指示符所指涉的、构成一类或一种对象或事件的一系列规约,对之解释者做出的反应。指示符是一个对象,一旦被揭示,就成了所指之物的代码,代码提供了生成符号的规则。意大利符号学家和哲学家艾柯在他的《符号学理论》一书中对代码理论作了专门的阐述,他说:“当代码将传达系统的成分指派到被传达系统的成分时,前者就变成后者的表达形式,后者则成为前者的内容。符号-功能就产生于表达和内容相联系之际,而所联系的这两种因素是此种关系的功能函项。”[5]在建筑符号的演化过程中,通过建筑功能与形式揭示的语义学代码(比如建筑外形中的屋顶、窗户、楼梯),就能清楚地表现“教堂”“住宅”“宫殿”“学校”等建筑类型。某种建筑外形是一个能指,而其所指便是一种建筑类型。语义学代码与技术代码、句法代码同属建筑代码的类型,它蕴涵建筑的含意单元,或是建立在单独的建筑符号载体与其内涵和外延含意之间的关系上。换言之,语义学代码最能反映建筑符号中“像似符号——指示符号——象征符号”三元关系。像似符号通过相似性指涉其对象(诸如图片、图像和外形);指示符号通过其与对象之间的实际关系指涉(如祷告钟声作为教堂的符号);象征符号通过习惯指涉(建筑语言中的大部分语词、意涵等)。所有建筑符号严格地说,都存在于三元关系当中,技术代码主要是通过工程学来表示,如力学符号,制符、结构及构件图说,建筑平、立、剖面图说,建筑功能编码,技术标准等等。句法代码通常与建筑空间、场所相联系。挪威建筑史学家舒尔茨从现象学的视角谈到:“建筑可以被定义为存在空间的具体化。同样,建筑还是一个符号系统,它描述了组成总体人类环境的特征和空间关系”。[6]建筑代码并不排斥各式各样的网络联系。

建筑符号是由内容层面和表现层面合成的代码组合体。对于建筑符号按内容的代码与表现的代码来理解,詹克斯认为,内容的代码包括将建筑当作:①生活方式的符号,种族领域的符号,居住和舒适的符号;②历史变化过程的符号,涉及个人的和买入卖出等活动的符号;③传统的意念和信仰的符号;④各种功能的符号:包括使用、社会活动、结构性能、环境服务、气温控制和建筑的功用,如教堂、图书馆和工厂等;⑤社会人类学含意的符号;⑥图像的符号;⑦心理动机的符号。表现的代码包括以下的建筑符号:①空间设计手法的符号;②覆盖表面的符号,而不是深层的建筑含意;③形式表现的符号。从以上10个代码中,可以看出建筑是复杂的、多元的混合物,与歌剧极为相似。[3]99-102应当知道,如果要在所有的文化复杂性中去读解建筑,就不能不从符号学中吸取和掌握诸如文本、隐喻、象征、意涵、建构、能指、含意、表征、类型等一系列的概念,进行建筑的句法学、语义学和语用学分析。

建筑用象征的形式表达自然永恒的秩序和生命延续的轨迹。例如,在古埃及的建筑中,神庙一般都朝向东方,从门内看,二塔之间迎着初升的太阳,于是,这扇门便成为了“天国之门”,透过这扇门所表征的是光芒四射的太阳神,以及太阳神的代表——法老。神庙它必须建立起并保持着与它所象征的事物之间的联系。另外,还有一种著名的建筑就是古代陵墓——金字塔,在金字塔的前方脚下,有一个墓庙,其中包括一个大厅、一个庭院和一个西墙上有假门的圣堂。所有表达性的细部,都呈现出一种具象的、象形文字一般的特征。金字塔是更具纪念性的、古老的、原始的石室墓,即 “来世的住宅”,可以理解为生命道路的隐喻。总之,古埃及建筑体现了四种建筑符号载体的综合:被围合的绿洲,经久不变、巨石一般的体量,直交的秩序,以及路径(或轴线)。

虽说建筑不像语言那样是被直观地听、说、读和写,但是,建筑具有相对固定的、空间展现的符号学特征,建筑也同语言一样是与意义研究相关的学科领域,是一个符号系统,能够整体上被感知、传达(解释)意义。并且,建筑在某种层面上具备相似的言说或书写的功能。英国当代建筑理论家戴维斯说:“如果建筑是一门语言的话,那么其中或许也存在意指与意涵的身影。一座建筑可能是一座纯粹的实用结构,对应写作中的旅行指南;建筑也可能是一首建造出来的诗篇,隐含着丰富的意涵。”[7]这里所说的意涵与表意是有区别的,它们分别表示意义的两个不同的方面:价值论方面和语义方面。实际上,“符号是被认为携带意义的感知:意义必须用符号才能表达,符号的用途是表达意义。反过来说,没有意义可以不用符号表达,也没有不表达意义的符号。”[8]于是,建筑的符号体系使人们不论在何处都可以体验一个意义的环境,并以此找到一个存在的立足点,营造人的生活世界,让生活更美好,这就是建筑的真正目的,赋予人类存在之意义。

三、建筑符号系统的特性

建筑符号系统不同于自然符号系统,当然也不同于语言符号系统,以及其他非语言符号系统(如绘画、宗教、音乐、电影等)。

1.建筑乃非自然符号。我们称之为自然的是“自在自然”或“纯自然”,即原始发生着的自然界,它是先(独立)于人的意志、历史的存在,按照自身规律运动发展的原生的自然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自然界的物质(符号)形态可以划分为生命物质与非生命物质两大类。自然界不仅存在着,而且演化着。正如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著作中指出:自然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9]自然界的演化大体由宇宙的起源、地球的起源、生命的起源和人类的起源等“四大起源”所构成。以生命基因模型为例,在对生命的符号性探索中,一个重要的发现就是“华生-克里克DNA双螺旋模型”的确立以及基因编码的破译,这除了实现生物符号学的功用外,还厘清了生物符号的一些重要特性。丹麦当代生物学家霍夫梅尔在其《自然符号学》一文中从生物符号学角度就自然的符号化、符号突显、符号自然等原理作了精到的讨论,他认为:“符号自由个性化的突显,引发了进化过程动力学的一个根本性改变。互动行为模式现在更多地受到符号方式的制约或开解,而这导致了物种之间和物种之内的互动的一种新的适应性。……自我指涉的数字编码系统稳定地融入指向他者的类比编码系统。……符号习性互动在一个有机体或物种的规律性行为或习惯被某些其他个体解释成符号的时候发生,还通过释放其他的规律性行为或习惯做出回应。”[10]自然基本上是具有符号自发/互动性质的。

无论我们是否承认或者接受,其实,建筑永远是某种傲视、对抗和挑战自然的生活世界的创造,是人的意志的外化。建筑的历史就是人类改造自然,让自然屈从(服)于人的建造活动(包括人的态度、意向、精神之类的东西)与历史逻辑的工程演化史。

自古到今,每一个文化和社会都通过建筑形式(符号)来表达人的意志和愿望。从彰显帝王威严的宫殿建筑,到直冲云霄的摩天大楼,再到实现跨越两地的桥梁,人(建筑师)用他们的设计创造出世界通行的视觉语言。不同的建筑被赋予了不同的象征意义。

建筑不是自然之物,而是人工构筑物,它烙上了人的意志(意识)的印记,实质上是人的一种建构生活世界的社会性活动,这是它区别自然符号的根本标志。换言之,建筑是人的意志的外化和表象,人的本质力量的彰显。建筑最显著的特征表现为创造一个自然界原本不存在的新的存在物(如火车站、广场、工厂、城市),产生空间、构型、视觉、形式、功能等符号文本。作为人工物的符号文本,建筑必定要内涵一定的建筑意图(构思)。艾柯在所撰《功能与符号——建筑的符号学》一文中说:“建筑物除了意指其功能外,还可以包涵功能的某种意识,建筑无疑也可内涵其他的东西。”[11]17建筑意图借助代码与隐喻和换喻作用的组合,建立起基于筑造法则的逻辑关系来实现。

如果说,自然界的系统演化是微观系统(基本粒子)与宏观系统(宇宙、天体)的共济进化,分叉、突变是自然系统演化(符号)的基本方式,那么建筑则是遵循个性-公共文化秩序的一种渐进演化(符号系统),无论是古希腊建筑,还是巴洛克建筑,以至后现代主义建筑,概不例外。建筑符号的独特性之一就是随时间的演化进程而具有不断积累意涵的潜能。比如古建筑(遗址),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实用性在逐渐褪去甚至贻尽,而文化及历史价值(意涵)在递增。

2.建筑作为非语言符号。声音与思想之间相关联的最小单位是语言符号,它作为指示者(声音形式)和所指者(概念)所构成的一对纯符号(原先具有意义),存在于说活者头脑之中。索绪尔谈到:“对于思想来说,语言的作用不是为了表达概念而创造一种物质语音方式,而是作为思想与声音之间的一种媒介,使它们彼此结合。”[12]138他还认为,语言符号具有任意性、线性两个基本特征。“能指和所指之间的联系具有任意性。……简单地说:语言符号具有任意性。”[12]82任意性意味着指示者与所指者之间的关系不是由外部因素决定的。而线性意味着语言信息中的符号形成连续的链条,整个语言机制都依赖于它。语言符号大都可以运用语义学三角形(对象、能指、所指)来进行符号学分析。

然而,艾柯以建筑中的门(如凯旋门)为例作语言符号学图解时认为,凯旋门除了通行的功能外,还包含“凯旋”和“庆祝”的意义,对象再次成为符号本身,所以说,建筑符号系统在某些方面还不能完全按照语义学三角形来分析建筑,如要在建筑中运用语义学三角形原理,就应作变形(转换)处理,即将“对象”置换成“功能(或实物的特性)”,形成应用于建筑的符号三角形(功能、能指、所指)。建筑是引发一定行为的符号载体的符号系统,“借助符号载体与含意之间的区别使我们在建筑符号中认识到符号载体是可以被描述也是可被分类的,它可以准确地暗示功能,并利用一种代码去说明功能。”[11]14这表明,建筑符号与它们功能基础的关系比语言基础的关系更为密切,建筑的符号特性只能以代码化的含意(可能实现的功能)为基础,通过代码这样一种结构模式去解读符号载体。建筑(建筑物)是为使用而筑造(原先只具有使用功能),它不是一个纯符号,而是组合性符号。一般来说,作为一种非语言符号,建筑符号与语言符号相比,建筑符号更侧重标志性和图象性,语言符号则相对地更侧重于象征性。并且,几乎任何建筑符号都是复合的,同时既是标志的、图象的,又是象征的。

必须看到,在建筑中始终显示着记忆性存在的影响,这种含蓄的记忆是重复性的,这种多重反复性的出现不仅表明持续重复因素的可能性,而且正是由于这种形式上的重复存在,才使得建筑(符号)具有关键的特定的存在特性。

3.建筑的物性(实用性)意义。所有人工物的符号系统中,按照物性(实用性)和表意划分,大致可以分成两类:物-符号(如筷子、建筑物、汽车等);物-符号-意识形态(如音乐、戏剧、文学、绘画、建筑、宗教等)。建筑与建筑物的根本区别在于,建筑物只具备使用功能(实用表意符号),而建筑除了实用性以外,它还包括隐喻的艺术性(艺术表意符号)及其他象征(意义)性质。哥特大教堂显然是一个基督教的象征,反映了西方文化中建筑形式与它所象征的宗教之间的本质关系。

艺术、宗教等非语言符号作为人工生产的“纯符号”,一般不会被当作“物品”来使用(没有物的使用性),而只能作为表意符号,来传达它的意义。艺术作品(比如说一首诗、一幅画、一首歌)的目的是为了保存和传达那些经过体验的存在意义。关于宗教的符号意义,英国哲学家怀特海指出:“宗教,实在是人幽居独处时的经验。……集体的宗教狂热,布道活动,种种宗教习俗,各种教会、仪式、圣典及行为准则,通通都是宗教的装饰,是它的不固定的外部形式。”[13]14无论是“体验”,还是“经验”,都不过是基于人的心理状态的感知。同艺术、宗教等非语言符号相比,建筑既可作物品来使用,同时也作为表意符号来传达它的意义。如果说功能代表了建筑的产品与它们用途之间的关系(简称用物关系),那么,建筑作为意指系统来研究,就不能不触及到含意方面的问题,从语义学的意义上讲,一切建筑都“携带”着含意或者意义的感知,建筑的物性往往通过含意展现出来。

作为一种美的造型艺术,在康德看来,建筑“则是展示惟有通过艺术才有可能的事物的概念的艺术,这些事物的形式不是以自然,而是以一个任意的目的为规定根据,但为此意图,这种展示毕竟也同时在审美上是合目的的。”[14]由于美是通过对自然的理解获得的,那么建筑的实质也就是它和自然的关系。建筑是关于空间(场所)的艺术和功能价值的表现,一种建筑型式,其意义的转换通过追溯它的发展阶段看出,它是由一个实用的基础开始的,发展到美学的和象征的层次,最后又回到功能层次上来。在建筑中,形式是由特征组成的,含意则是由价值组成的,形式与含意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和明显的关系,因为在建筑中这类关系更为复杂和更为系统化。

尤为重要的是,从人类基本实践活动的意义来讲,建筑是一项造物活动,造物(建筑的物性)作为造物者(主体)与建构对象(客体)“场域交融”的过程,是一种基于生活世界的对话和交流,创造出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条件和环境。所以,人类造物的全部活动的终结目标不管是在物质层面上,还是精神层面上最终都要通过它的人类学和社会学以及形而上学的关系意义上显现出来。“建筑是物质世界的筑造形式,也是人的思想(符号系统)的行为结构,而建筑物则表现为建筑的实体具象及价值表征,是人栖居的所在,住宅、学校、博物馆、医院、教堂、CBD、图书馆、剧院等莫不如此。”[15]应该说,造物既是营造生活世界存在的物化过程,也是构筑精神家园的价值过程,它是人类在认识和改造自然、合理利用自然的实践活动过程中存在与意识、物质与精神结合、矛盾、冲突、对立、统一最彻底,最具意义的一项造物(符号)活动。场域交融(符号互动)既有历时性的特性,也有共时性的性质,主体与客体、造物者与建构对象、历史与现实、过程与结果就在场域交融中得到最终的统一,这是一种形而下之器与形而上之道的统一。

四、结语

从以上分析可知,符号学的理论和方法用于建筑(意义)问题的研究,将为建筑学和建筑符号学的发展开拓广阔的空间,同时也为建筑的认知提供新的视角。静态上说,建筑是一个符号系统,从动态上讲,符号系统随着建筑的演化在不断发展,建筑活动是一种符号活动,符号无疑会深化对建筑的总体性描述和建筑现象的理解。笔者以为,在建筑符号学疆域中,至少有三个研究方向值得我们重点关注:第一个方向是研究建筑符号表意与操作以及符号过程;第二个方向为建筑符号交流与代码、符号文本与解释的研究;第三个方向则是建筑符号类型及分类方法、符号深层结构的研究。

[1]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35.

[2]约翰·迪利.符号学基础:第六版[M].张祖建,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138.

[3]查尔斯·詹克斯.建筑符号[C]∥G·勃罗德彭特,等.符号·象征与建筑.乐民成,等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1.

[4]罗兰·巴尔特.符号学原理[M].李幼蒸,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34.

[5]乌蒙勃托·艾柯.符号学理论[M].卢德平,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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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赵毅衡.符号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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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恩伯托·埃科.功能与符号——建筑的符号学[C]∥G·勃罗德彭特等.符号·象征与建筑.乐民成,等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1.

[12]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刘丽,陈力,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

[13]阿尔弗雷德·诺思·怀特海.宗教的形成·符号的意义及效果[M].周邦宪,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7.

[14]康德.判断力批判[M].李秋零,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145.

[15]黄正荣.解构主义建筑的哲学述评——兼论建筑的本原[J].重庆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2):92-97.

(责任编辑:黄仕军)

Buildings:a Semiotic System of Philosophical Analysis

HUANG Zhengrong

(BranchNo.9ofChongqingConstructionEngineeringCorporation,Chongqing400080,China)

Constructions are a unique class of dominant/recessive symbology between engineering and art,with physical properties,and is revealed in social cultural representation.Depending on the orientation of cognitive structure and the behavioral patterns of symbol carriers,people can go beyond the limitations of the individual and rise into a living world with sociality and purposiveness,through the ideographic operation of symbols.The symbol system of buildings,different from the natural system of signs,language signs,and other non-verbal sign systems (such as painting,religion,music,movies,etc.),has three properties:buildings as non-natural symbols,buildings as a non-verbal signs,and the meaning of physical properties (practicality) of constructions.

Building;Symbol;Symbol system;Philosophy;Meaning

2016-07-29

黄正荣(1963—),男,四川宜宾人,重庆建工九建公司高级工程师,全国一级注册建造师.

N031;TU-0

A

1008-7699(2016)06-00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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