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黎
(1.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2.贵州财经大学 文化与法律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论南宋诗歌的市井审美*
李黎1,2
(1.苏州大学 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2.贵州财经大学 文化与法律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摘要:南宋时期经济繁荣,各类市场特色突出,南宋文人的诗作也日益日常化,反映市场的诗歌日渐丰富,涌现很多反映各种主题市场诸如药市、花市、灯市的诗作。反映市声的诗作有别于传统诗作的地方在于诗人诗意地反映市声,其诗意的来源在于对闹与静的审美把握,对世俗生活的有距离的审美观察,也反映了市场中的人物,突出其生机和活力。
关键词:南宋诗歌;市井审美;市场;市声;市人
唐末至五代间是贵族时代进入平民时代的过渡期。宋代科举制度的发展促进了庶族地主阶层的兴起,百姓的地位悄然改变,进入“平民发展”的时代。*此观点来自于19世纪20年代日本学者内藤湖南提出的“宋代近世说”:中国历史应该划分为从开天辟地到后汉中期为上古时代、从后汉后半期到西晋为第一过渡期;从五胡十六国到唐代中期为中世、唐末五代为第二过渡期;宋元和明清分别为近世前期和近世后期。见内藤湖南:《中国史通论·中国上古史绪言》,夏应元选编并监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 年版,第5-6页。“宋代近世说”的提法将历史分为上古、中古、近世等。内藤湖南所说的“平民时代”的形成时间界定在宋代以后:“从宋代就是平民时代。……而到明清,平民精神就至此又盛行,怎么也回不到昔日的贵族时代。这就是在所谓近代的要素中最重要的,我认为就是平民发展。”见内藤湖南:《东洋文化史研究》,东京:弘文堂书房1948年版,第149-150页。普通百姓的民俗生活日益受到广泛关注。因“靖康之难”带来的人口迁移、民俗冲突与交融,使南宋民俗成为人们日益关注的话题,民俗著作增多,如出现了历史上首部都市民俗笔记——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在《东京梦华录》的影响之下出现了吴自牧的《梦粱录》、周密的《武林旧事》、耐得翁的《都城纪胜》、西湖老人的《西湖老人繁盛录》等民俗笔记;范成大的史志著作《吴郡志》以及陆游《入蜀记》、周去非《岭外代答》、范成大《桂海虞衡志》等游记也关注民俗。南宋社会出现的这种关注民俗的思潮,在诗歌中也多有呈现。从民俗这一视角来考察,南宋诗歌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从诗歌面貌看,出现了反映民俗的大型组诗,如陈造《房陵十首》、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和《腊月村田乐府》十首;其二,从诗人面貌看,宋代诗人花费很大的精力从事民俗诗歌创作,如范成大使金诗歌、入川诗歌等体现了对异地民俗的关注;其三,从创作目的看,宋代诗人具有自觉的民俗诗歌创作意识。
学界关于南宋市场的研究多从经济学或历史学的角度、少从文学创作的角度进行;对南宋诗歌中“市场” “市声”的研究*杨昇比较关注诗歌中的“市场”,如杨昇《从陆游“镜湖诗”看两宋中期江南农村市场》(《绍兴文理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2005年第6期,第38-42页)、杨昇《“镜湖诗”中陆游晚年农村市场生活》(《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1期,第46-49页);有关“市声”的研究论文有曲彦斌《中国传统商业招徕市声》(《寻根》1997年第2期,第32-37页)、刘桂秋《中国古代的市声》(《民俗研究》1990年第2期,第66-69页)、张本一《宋元都市叫卖声与曲乐的艺术生成》(《民族艺术研究》2009年第2期,第4-10页)。较少,而从南宋诗歌的角度进行“市场”“市声”的文学研究则更鲜见。王水照先生在第七届中国宋代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上致闭幕词说:“就宋代文学研究而言,文学与科举、文学与党争、文学与地域、文学与传播、文学与家族,这五个方面取得的成果更为突出,或可称之为‘五朵金花’。当然,还有其他角度,如文学与经济、文学与宗教、文学与民俗等。这些都是具有诱人发展空间的研究视角。”[1]笔者从“文学与民俗”的角度出发,从文学的视角切入,来研究南宋诗人对于市井生活——市场、市声、市人的审美反映。
一、 繁华市井:南宋诗人对市场的
多方面展示
宋代经济发展,市场经济繁荣,诸多笔记中出现了多样的市场记载。耐得翁《都城记胜》开卷就是“市井”条:
自大内和宁门外,新路南北,早间珠玉珍异及花果时新海鲜野味奇器天下所无者,悉集于此,以至朝天门、清河坊、中瓦前、灞头、官巷口、棚心、众安桥,食物店铺,人烟浩穰。其夜市除大内前外,诸处亦然,惟中瓦前最胜,扑卖奇巧器皿百色物件,与日间无异。其余坊巷市井,买卖关扑,酒楼歌馆,直至四鼓后方静,而五鼓朝马将动,其有趁卖早市者,复起开张,无论四时皆然。如遇元宵犹盛,排门和买,民居作观玩幕次,不可胜纪。[2]32
以上记载主要反映了“自大内和宁门外,新路南北”一带的繁荣市场,描绘了早市到夜市的喧闹场景。周密《武林旧事》“诸市”条则胪列了当时杭州各种各样的主题市场:
药市炭桥、花市官巷、珠子市融合坊南、官巷、米市北关外黑桥头、肉市大瓦修义坊、菜市新门外、东青门霸子头、鲜鱼行候潮门外、鱼行北关外水冰桥、南猪行候潮门外、北猪行打猪巷、布行便门外横河头、蟹行新门外南土门、花团官巷口、钱塘门内、青果团候潮门内泥路、柑子团后市街、鲞团便门外浑水闸、书房橘园亭。[3]157
由以上记载可见,宋人非常热衷于描述各色市场的繁荣,他们视野所及的市场类别众多,但诗人之笔触集中在比较有特色的花市、药市和灯市,且注重写出了市场的诗意。
(一)四时繁荣的花市
南宋时期花卉市场非常繁荣,家铉翁诗曰:“沙河红烛暮争然,花市清箫夜彻天。客舍风光如昨梦,帝城歌酒又经年。”[4](《前岁上元与赵任卿寓临安追逐甚乐今年同在建溪任卿先赴郡席小雪忽作且知早筵遂散独坐无聊因得二诗却寄》)据《武林旧事》记载,南宋花市在“官巷”。《西湖游览志》曰:“寿安坊,俗称官巷,又称冠巷。宋时谓之花市,亦曰花团。盖汴京有寿安山,山下多花园,春时赏燕,争华竞靡,锦簇绣围,移都后以花市比之。”[5]南宋中期赵蕃《见负梅趋都城者甚伙作卖花行》则反映时人种花而不种田的现象:“昔人种田不种花,有花只数西湖家。只今西湖属官去,卖花乃亦遍户户。”[6]这些都从侧面反映了南宋时期花市的繁荣。
杨万里诗歌则反映了南宋临安和宁门外的花市:
病眼仇冤一束书,客舍葭莩菊一株。看来看去两相厌,花意索寞恰似无。清晓肩舆过花市,陶家全圃移在此。千株万株都不看,一枝两枝谁复贵。平地拔起金浮屠,瑞光千尺照碧虚。乃是结成菊花塔,蜜蜂作僧僧作蝶。菊花障子更玲珑,生采翡翠铺屏风。金钱装面密如积,金钿满地无人拾。先生一见双眼开,故山三径何独怀。君不见内前四时有花卖,和宁门外花如海。[7]1184(《经和宁门外卖花市见菊》)
剩雨残风一向颠,花枝酒盏两无缘。忽逢野老从湖上,担取名园到内前。芍药截留春去路,鹿葱浓抹夏初天。众红半霎聊经眼,不枉皇州第二年。[7]1019(《初夏清晓赴东宫讲堂行经和宁门外卖花市》)
上面第一首诗重点描写了和宁门外花市中的菊花,这里的菊花不是“一枝两枝”,不是“千株万株”,而是各式各样的大型菊花造型,其中突出的是菊花塑成的菊花浮屠、菊花塔、菊花障子,由此联想到花市的四时繁荣,繁花似海。第二首诗歌写风雨过后,本来是花枝凋残,但却见卖花的农人担来新鲜欲滴的各色名花到大内前花市上叫卖,继以花市来写“皇州”繁华。
南宋时期,其他诗人写花市的诗歌还有很多,略举两例:“酒楼弦管暮,花市绮罗春”[8](孙雄飞《钱塘感兴》)、“卖声喧市巷,红紫售东风”[9](顾逢《花市》)。从这些花市描写之中,读者可以想象到南宋花市的繁华热闹,看到诗人流连花市中的身影,感受到诗人对于花市热爱。
(二)亦市亦会的药市
古代药市,是在常年药市基础上形成的定期、大型药材集散市场。全国各地都有药市,但最著名的是成都的药市。成都药市因唐朝四川梓州王昌遇9月9日升仙的传说而逐渐形成,药市先在城南玉局观举办,后又转移到城东的大慈寺,时间由原来重阳节的1天延长到3—5天。宋朝成都的药市发展成为官员参与观市、商民共庆的盛会。北宋时期作为地方行政长官的宋祁曾经察看药市,写下“五药会广廛,游肩闹相驾。灵品罗贾区,仙芬冒闉舍。撷露来山阿,斸烟去岩罅。载道杂提携,盈檐更荐藉”[10](《九日药市作》),描写四方之人带着从山阿岩罅中采来的药草于重阳日这天汇聚交易。南宋时期药市常在玉局观、大慈寺两处同时进行,药市甚至可以说是当时成都的代表性名片。南宋时期诗人每当回忆成都,总会提及药市。诗人笔下的药市不仅仅具有市场实用价值,还是富有诗意的节日盛会。如陆游《初春怀成都》:“我昔薄游西适秦,归到锦城逢早春。五门收灯药市近,小桃妖妍狂杀人。”[11] 945范成大《九月八日泊池口》:“回首旧游处,曛黄锦城中。药市并乐事,歌楼沸晴空。”[12] 278陈造在送人去成都的时候,也免不了说一说成都的药市,“蜀民日为药市游,家说追欢不说愁”[13](《送项平甫教授之成都》)。度正的长诗《步自玉局会饮于判院涂丈廨舍正得日字》就具体反映了成都药市的盛况,节录如下:
肩舆访药市,散步困两膝。行行初及门,品第已不一。细阅廊宇下,纷然莫穷诘。席地堆雄附,连盘伫参术。云乳色晶荧,沉檀气芬苾。溪毛极草莽,水族包虫蛭。贵者如丹砂,贱者如干漆。苦者如胆矾,甘者如石蜜。陈者如酺醢,新者如枣栗。来为中国用,往往四夷出。海贾冒风涛,蛮商经崒嵂。厚利诱其前,颠沛不遑恤。小亦挟千鐶,多至金百镒。开张自寅卯,收拾过酉戌。富豪盛僮奴,羸老携儿姪。车马浩骈填,坌然皆迸溢。晚饮各酩酊,归装满箱帙。[14]
此诗反映成都药市之繁华,各种药材堆积:雄黄、附子、人参、白术、云乳、沉香、檀香、丹砂、干漆、胆矾、石蜜等等,不胜枚举。药材商人有的冒着风涛,漂洋过海而来;有的历经艰险,翻山越岭而来。他们因利益驱使,甘受颠沛。市场繁荣,贫富老幼皆至,车马充塞道路。
(三) 诗意盎然的灯市
元宵节无疑是宋代最繁华、最盛大的节日,因此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市场。元宵节最有代表性的民俗活动无疑是悬挂各种彩灯,形成灯市。周密《武林旧事》卷二《元夕》云:
都城自旧岁冬孟驾回,……而天街茶肆,渐已罗列灯球等求售,谓之灯市。[3]51
关于元宵之灯品,周密《武林旧事》曰:
灯之品极多,每以苏灯为最:圈片大者,径三四尺,皆五色琉璃所成,山水、人物、花竹、翎毛、种种奇妙,俨然着色便面也。其后福州所进则纯用白玉,晃耀夺目,如清冰玉壶,爽彻心目。近岁新安所进益奇,虽圈骨悉皆琉璃所为,号“无骨灯”。禁中尝令作琉璃灯山,其高五丈,人物皆用机关活动,结大彩楼贮之;又于殿堂梁栋窗户间为涌壁,作诸色故事,龙凤噀水,蜿蜒如生。遂为诸灯之冠。[3]49
范成大,吴郡人。宋吴郡属于江南东道苏州,其地灯品居全国之最。范成大对于灯市情有独钟,多首诗歌反映了故乡苏州灯市的繁华,如《上元纪吴中节物俳谐体三十二韵》,现录如下:
斗野丰年屡,吴台乐事并。酒垆先叠鼓岁后即旗亭先击鼓不已,以迎节意,灯市蚤投琼腊月即有灯市,珍奇者数人醵买之,相与呼卢,采胜者得灯。价喜膏油贱,祥占雨雪晴。筼筜仙子洞坊巷灯以连枝竹缚成洞门,多处数十重,菡萏化人城莲花灯最多。樯炬疑龙见舟人接竹桅樯之表,置一灯,望之如星,桥星讶鹊成桥灯。小家厖独踞犬灯,高閈鹿双撑鹿灯。屏展辉云母琉璃屏风,帘垂晃水精琉璃帘。万窗花眼密万眼灯以碎罗红白相间砌成,工夫妙天下,多至万眼,千隙玉虹明琉璃球灯每一隙映成一花,亦妙天下。薝蔔丹房挂栀子灯,葡萄绿蔓萦葡萄灯。方缣繙史册生绢糊大方灯,图画史册故事,村人喜看,圆魄缀门衡月灯。掷烛腾空稳小球灯时掷空中,推球滚地轻大滚球灯。映光鱼隐见琉璃壶瓶贮水养鱼,以灯映之,转影骑纵横马骑灯。轻薄行歌过,颠狂社舞呈民间鼓乐谓之社火,不可悉记,大抵以滑稽取笑。村田蓑笠野村田乐,街市管弦清街市细乐。里巷分题句每里门作长灯,题好句其上,官曹别扁门官府名额,多以绢或琉璃照映。旱船遥似泛夹道陆行为竞渡之乐,谓之划旱船,水儡近如生水戏照以灯。钳赭装牢户狱灯,嘲嗤绘乐棚山栅多画一时可嘲诮之人。堵观瑶席隘,喝道绮丛争。[12] 325
由此诗可知,南宋吴郡的灯市在腊月已经开始了。为了买到珍奇之灯,甚至还要以赌决胜负,热闹非凡。范成大《腊月村田乐府十首并序》可以与之呼应:“其二《灯市行》,风俗尤竞上元,一月前已买灯,谓之灯市,价贵者数人聚博,胜则得之,喧盛不减灯市。”[12] 409然后,诗歌重点也写了灯市中由彩灯组成的各种造型和各色灯品。有坊巷灯以连枝竹缚成数重乃至数十重的洞门;有舟人接竹桅樯之表置一灯,望之如星;有以生绢糊大方灯,图画史册故事;有以琉璃壶瓶贮水养鱼,以灯映之;有里门作长灯,题好句其上;有以绢或琉璃照映官府名额。各色灯品有:莲花灯、桥灯、犬灯、鹿灯、万眼灯、琉璃球灯、栀子灯、葡萄灯、小球灯、大滚球灯、马骑灯等。范成大在《灯市行》中进一步歌咏吴中灯市:
吴台今古繁华地,偏爱元宵灯影戏。春前腊后天好晴,已向街头作灯市。叠玉千丝似鬼工,剪罗万眼人力穷。两品争新最先出,不待三五迎东风。儿郎种麦荷锄倦,偷闲也向城中看。酒垆博簺杂歌呼,夜夜长如正月半。灾伤不及什之三,岁寒民气如春酣。侬家亦幸荒田少,始觉城中灯市好。[12] 410
灯市的繁华可反映出南宋时期的经济繁荣,也说明了其时江南的相对太平。所以,这些描绘市场的诗歌时有“斗野丰年屡”之赞、“侬家亦幸荒田少”之叹。
南宋时期,诗人不仅写出了市场的繁华,更重要的是写出了市场的诗意,如陆游的几首诗:
羸马孤愁不可胜,小诗未忍付瞢腾。一声客枕江头雁,数点商船雨外灯。[15] 4512(《梅市书事》)
野店茶香迎倦客,市街犬熟傍行人。墙头妇女更相语,认到先生折角巾。[15] 4361(《肩舆历湖桑堰东西过陈湾至陈让堰小市抵暮乃归》)
春风小市画桥横,桥北桥南次第行。绝景惟诗号勍敌,闲愁赖酒作长城。[16]3886(《小市》)
《梅市书事》通过江头雁子、数点商船与雨外的灯光传达出一种凄迷的孤独思绪,而《肩舆历湖桑堰东西过陈湾至陈让堰小市抵暮乃归》则让读者感到在暮色中小小市街给回家的人以温馨之感:野店里飘出的茶香,街道偎依行人的小狗,相熟的人,这些都让人在晚归之时不感到孤独与惶恐。而不管孤独的思绪还是温馨的感觉,小市留给读者的印象都是如诗如画,且《小市》更直接指出春风画桥及画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犹如一幅绝妙图画。再如史浩《和题水口草市》有异曲同工之妙,“饭裹绿荷朝趁市,香浮青瓮晚登楼。凭谁写入鹅溪绢,一簇人烟古渡头”[17],作者要用鹅溪绢为画布,把草市之景收入保存。
诗情有时是飞鹤冲空的灵动之感,自然界的勃勃生机很容易引发诗人的诗情,诗意与自然之生机、世人之生命力量从来都不是矛盾的。“东风为我添生意,渐放阶前草色青”[18](周珣《垗上亭落成》),是自然界充满生机的美景;在诗画一体的王维诗歌中,有“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之类充满蓬勃生命力的可爱人群。普通市人勃发的生命激情也给人以诗情画意,因此,热闹的生机盎然的市场在南宋诗人看来更是一种诗意风景。看一看范成大的《晚步》,“排门帘幕夜香飘,灯火人声小市桥。满县月明春意好,旗亭吹笛近元宵”[12] 34,就可以体会到“灯火”“人声”“小市”这些意象组合给人以充满动感的喧闹的夜市想象,在淡淡的香气之中,在皎洁月光的衬托之下,也留给读者满满的、暖暖的诗意。
二、喧闹市声:南宋民俗诗歌对诗境的创新
中国文学向来青睐宁静的境界。“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是最能触动文人内心的安静,而市场上嘈杂的人声是不被诗人喜欢的,自然很少被写入文学作品。较早涉及市声的作品是屈原的《天问》,其中提到姜子牙的“鼓刀扬声”。“鼓刀”即屠宰时敲击其刀使之发出声音,“扬声”即叫卖,是说姜太公在朝歌这个铺子里卖肉时,有意把刀敲得当当响,并高声吆喝招揽顾客,但作者之意不在鼓刀之音、吆喝之声,而在姜太公其人也。
随着经济的发展,宋代商人为了招徕顾客更多更广泛地运用“声音”作广告,叫卖是声音广告手段之一。南宋时期,寻常叫卖之声已经进入了当时文人的视野。南宋耐得翁《都城纪胜》、吴自牧《梦粱录》都有相关记载:
今街市与宅院,往往效京师叫声,以市井诸色歌叫卖物之声,采合宫商成其词也。[19]193
及诸行铺席,皆往都处,侵晨行贩。和宁门红杈子前买卖细色异品菜蔬,诸般嗄饭,及酒醋时新果子。进纳海鲜品件等物,填塞街市,吟叫百端,如汴京气象,殊可人意。[19]118
叫声,自京师起撰,因市井诸色歌叫卖物之声,采合宫调而成也。如加以嘌唱为引子,次用四句就入者,谓之下影带;无影带者,名散叫。若不上鼓面,只敲盏者,谓之打拍。[2]38-39
当然,市场上不仅只有叫卖的声音,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声音。如周密《武林旧事》对元宵市场上各种声音的描写:
簇插飞蛾,红灯彩盝,歌叫喧阗。幕次往往使之吟叫,倍酬其直。……翠帘绡幕,绛烛纱笼,遍呈舞队,密拥歌姬,脆管清吭,新声交奏,戏具纷婴,鬻歌售艺者,纷然而集。[3]55
宋代生活中离不开市声,宋诗中亦反复出现市声,南宋诗人对市声犹为关注。如曾丰“市声方较少,春色况犹余”[20](《候潮钱塘渡》)、游久言“日出市声朝雾散,云沉海气暮潮归”[21](《登巾山》)、曾几“俗论哄蛙黾,市声殷雷霆”[22](《松风亭四首》)等。不仅如此,范成大还在市声中听出了百姓的疾苦,如《夜坐有感》:“静夜家家闭户眠,满城风雨骤寒天。号呼卖卜谁家子,想欠明朝籴米钱。”[12] 358《雪中闻墙外鬻鱼菜者,求售之声甚苦,有感三绝》:“啼号升斗抵千金,冻雀饥鸦共一音。劳汝以生令至此,悠悠大块亦何心。”[12] 361范成大描写市声重在反映商贩在寒冷的天气中贩卖,表达对其同情之感。但如果面对嘈杂的市声,范成大也不能生出美好的情思,由其诗“十里山行杂市声,道傍无处濯尘缨。宝林寺里逢修竹,方有诗情约略生”[12]115(《题宝林寺可赋轩》)看来,市声很难引发范成大的诗情。
中国诗歌一贯以静思为美,宋人一如既往地表达对市声的厌恶之情,如王庭珪“竹径有佳色,耳根无市声”[23]卷九(《清轩》)、朱弁“斋居绝市声”[24](《元夕厅设醮》)。陆游说“市声塞我门,驺呼过我墙”,以为自己“鄙性不耐喧”,以至于“忄党怳意欲狂”[25]3084(《今日史课偶少暇戏作五字》),又说“村居孤寂知何憾,两耳犹胜听市声”[16]3626(《枕上口占》),甚至说“市声风便犹关耳,未死终当更徙居”[16]3631(《乾道之初卜居三山今四十年八十有一感事抒怀》),表示定要徙居他处以躲避市声。
但是,对于市声如此讨厌的陆游,其诗歌《临安春雨初霁》中“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26]1347一联被视作反映市声的名句。诗人只身住在小楼上,彻夜听着春雨的淅沥,想到次日清晨,深幽的小巷中传来了叫卖杏花的声音。那一声声卖花的声音叫活了江南的春景,而陆游抓住了那一声声叫卖也就抓住了江南的春景。《梦粱录》同样有反映卖花叫卖的,可以参证:
四时有扑带朵花,亦有卖成窠时花,插瓶把花、柏桂、罗汉叶,春扑带朵桃花、四香、瑞香、木香等花,夏扑金灯花、茉莉、葵花、榴花、栀子花、秋则扑茉莉、兰花、木樨、秋茶花,冬则扑木春花、梅花、瑞香、兰花、水仙花、腊梅花,更有罗帛脱蜡象生四时小枝花朵,沿街市吟叫扑卖,及买卖品物最多,不能尽述。[19]122
卖花者以马头竹篮盛之,歌叫于市,买者纷然。当此之时,雕梁燕语,绮槛莺啼,静院明轩,溶溶泄泄,对景行乐,未易以一言尽也。[19]15
那么该如何理解陆游的矛盾呢?钱时说,“市声朝暮过楼栏,喧得人来不耐烦。寂寞山前闻叫卖,如何不作此心观”[27](《卖葛粉》)。由此可见,宋人有时厌恶市声,有时喜欢市声,或不是绝对地喜欢和厌恶,而是宋人要在闹与静中寻找一种平衡。宋人做到了古人所说的“大隐隐于市”,宋代的士大夫有隐逸的思想,但很少逃到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王庭珪《题刘元弼远庵》曰“门径临官路,耳根无市声”[23]卷十,一方面居住在“门径临官路”的地方,一方面要修建“远庵”来躲避市声。杨万里说,“市声元不近,静听远亦到”[7]1303(《筠庵午憩》),其居住之地可以隐约听到市声的。陈造的“隐几有妙领,未觉市声喧”[13] 卷六(《次姜尧章赠诗卷中韵》),让人想起陶渊明的诗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饮酒》)。隐居不一定在深山,林亦及说得好:“西山檐外见,何必鹿门行。近晚市声合,疏帘野意生。”[28](《陈文焕秀才所宅近市,凭楼一望,西山宛然堕几案中。县之豪隽唱酬不下数十百篇,野人后来承听,许不必次韵。故为之赋一首》)在生活中感受市声,自能感受到“野意”,而不会过于死寂。
宋诗人欣赏市声,但最好还是保持一种距离之美。换句话说,“市声亦有关情处”[29](陈起《买花》),宋人对于市声不是躲避,而是在闹与静中找到了最佳的观赏距离,若即若离。如葛胜仲云“山色未容飞盖赏,市声时得隔墙闻”[30](《出院有期呈同院二首》);施枢曰“楼台叠翠绕清溪,浅澹云边月一眉。行到市声相接处,傍桥灯火未移时”[31](《龟溪市桥见月》);朱熹说“一曲移舟采涧芹,市声只隔一江云。沙头唤渡人归晚,回首芦峰月一轮”[32]27663(《芹溪九曲诗》),在那隔着“一江云”的暮色笼罩下,市声隐隐约约,晚渡人唤渡的声音在一轮明月的背景下显得那么悠长。当然,也有诗人意识到噪杂的市声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以一种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市声,如陈与义的“市声自杂沓,炉烟自轮囷。莺声时节改,杏叶雨气新”[33]卷三(《题酒务壁》)。杨万里说,“水与天争一轮玉,市声人语两街灯”[7] 540(《迓使客夜归四首》),让人感到夜归途中的市声是那么温馨。陆游的“近坊灯火如昼明,十里东风吹市声。远坊寂寂门尽闭,只有烟月无人行”[26]2567(《夜归砖街巷书事》),写的是寂寂的晚上,东风送来的自然是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市声,达到动静结合的境界,不至于如死一般的寂静,亦不至于闹腾腾的让人烦躁。陆游还说“妍日渐催春意动,好风时卷市声来”[11] 729(《闲意》),春意、好风与市声都给人以生命的律动之感。
三、活力市人:南宋诗人对市人形象的提升
“市人”原本是指集市或城中街道上的人。《左传·文公十八年》:“夫人姜氏归于齐,大归也。将行,哭而过市,曰:‘天乎!仲为不道,杀嫡立庶。’市人皆哭。”[34]《后汉书·王霸传》:“光武令霸至市中募人,将以击郎。市人皆大笑。”[35]而随着经济的发展,交易市场的形成,“市人”演变为市民或者城市中的平民。市人形象在文学作品中都很少出现,一直到宋元以后的小说中,市人或市民的形象才日益增多。其主要原因在于三点:其一,有了集市和交易市场,才有了市人。但古代商品经济不够发达,以市场为生以及生活在市场周围的市人也就较少,不能形成一定的社会阶层,这种情况到了宋代才有所改观。随着经济的发展,围绕在都市、城镇、集市等处生活着许多城市平民,形成了一定的社会阶层。其二,中国传统上是农业社会,自秦汉起就“重农抑商”,商贾也因此被视为贱类,受到社会的歧视。其三,中国的文化重视道德而羞于言利,更不要说“商”与“市”了,市人很少成为文学作品所关注的对象。
南宋时期,各种各样的市场名目繁多,规模大小不一,产生了许多赖市场为生的人们,形成了市民阶层,人们对于经商的看法也有了根本性的改变。南宋的叶适首先批判“重本抑末”的思想,旗帜鲜明地反对贱商,认为“四民交致其用而后治化兴,抑末厚本,非正论也”[36]。市人社会阶层的生活状态也日益引起人们的关注。在宋代史料中有很多有关市人的记载:
坊巷御街,自宣德楼一直南去,约阔二百余步,两边乃御廊,旧许市人买卖于其间。[37]78
五陵年少,满路行歌,万户千门,笙簧未彻,市人卖玉梅、夜蛾、蜂儿、雪柳、菩提叶、科头圆子、拍头焦食追。[37]595
而市人门首,各设大盆,杂植艾蒲葵花,上挂五色纸钱,排饤果粽。虽贫者亦然。[3]82
在诗歌发展史中,“市人”形象最早出现在唐诗中。唐诗中“市人”形象主要是追逐利益之徒,如“市人日中集,于利竞锥刀”[38](杜甫《述古三首》)、“市人矜巧智,于道若童蒙。倾夺相夸侈,不知身所终”[39](陈子昂《感遇诗三十八首》) 。所以谈起市人,读者心中想到的是商人的狡诈,市民的市侩习气,或者在城市中生存的各色穷苦的劳动者,如白居易的《卖炭翁》。
宋代诗人笔下的市人是真实客观的,不包含作者过多的感情色彩和道德评判。如苏轼刚到凤翔上任,兄弟二人初次分别,以诗唱和,苏轼深情回忆家乡的民风民俗:“忆昔与子皆童丱,年年废书走市观。市人争夸斗巧智,野人喑哑遭欺谩。诗来使我感旧事,不悲去国悲流年。”[40](《和子由蚕市》)苏轼在《和子由踏青》里塑造的在闹市卖符行骗的道人形象:“何人聚众称道人,遮道卖符色怒瞋。宜蚕使汝茧如瓮,宜畜使汝羊如麇。路人未必信此语,强为买服禳新春。道人得钱径沽酒,醉倒自谓吾符神。”[40]苏轼诗歌中的“市人”是群像,写“道人”是个像。市人欺瞒无知的农人,道人聚众卖符并勉强路人购买以禳新春,这种行为本该受到抨击,但苏轼诗作立意不在于抨击市人,欺瞒农人的市人形象也是诗人对于故乡习俗深情回忆的对象,是经过回忆过滤后的宽容。
在南宋诗歌中,诗人笔下的市人形象越来越多。首先是继承了北宋时期的客观真实,如董嗣杲“市人祈福心苖异,庙祝求金口角灵”[41](《北高峰》);其次,在南宋时期,市人是充满了生活热情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真实美好的形象,如吕本中提到的“江城气候犹含雪,草市人家已挂灯”[42](《追记昔年正月十日宣城出城至广教》) ,市人不管天气的严寒,早早悬挂上元的彩灯,那在寒冬中摇晃的彩灯正是市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市人生命意识的炫耀,所以作者接下来说:“如今转觉衰颓甚,病坐南窗冷欲冰。”诗人的颓废之情、对生命的感慨正是通过与市人积极向上意识对比中展现出来的。如杨万里的《湖天暮景》:
抵暮渔郎初上船,一竿摇入水精天。忍寒不睡妨底事,来早卖鱼充酒钱。[7]1399
对比柳宗元的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同样是寒冬湖江上的风景,一静一动,一个具隐士风范,不理会世俗目光而独来独往,而另一个是为了饮酒而不辞勤苦的世俗者形象。如严粲的《林和靖祠》:
白云人已矣,古屋自苍苔。林下误疑鹤,水边空见梅。市人携酒至,歌女棹船回。检点幽栖处,湖光似向来。[33]卷十一
因“梅妻鹤子”被推崇的林逋,其身后的祠堂并没有受到保护,显得有些败落,可见时人并不推崇他,其隐逸的思想自然不会受到赞赏。“湖光”还是以前的那片湖光,而在其祠堂下生活的是普通的、热闹的、富于生机的“市人”:歌女“棹船”而回,市人“携酒”共饮。
人物形象需要环境的烘托,在南宋诗人笔下,市人的生活环境不是嘈杂的,而是如诗如画的。林尚仁曰:“帝城花锦地,让与市人居。”[33]卷三十三(《山居》) 这里的“市人”生活在热闹的市场周围,繁花似锦之地,而有的小市即使不是繁华似锦,也别有一番情趣。如洪咨夔《夏至过东市》其二:“涨落平溪水见沙,绿阴两岸市人家。晚风来去吹香远,蔌蔌冬青几树花。”[27]34558
南宋诗人对于市场、市声、市人的关注,反映了诗人对世俗中市井生活的关注。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南宋诗人以一种诗意的眼光打量着这些以前被诗人所厌恶、避之唯恐不及的市场、市声与市人,使得市场、市声、市人以其民俗化、市井生活趣味进入了高雅的诗歌殿堂,成为诗人审美欣赏的对象,同时也反映了诗人审美观向世俗方向转化——以俗为美,化俗为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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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袁茹)
中图分类号:I206.4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695(2016)02-0037-08
作者简介:李黎,女,苏州大学文学院中国语言文学科研流动站博士后 ,贵州财经大学文化与法律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民俗文化与文学研究。
基金项目:江苏省博士后科研资助计划“清代贵州和江南文学互动研究”(1501062C)
收稿日期:2015-12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