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为公
(苏州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普世价值*
师为公
(苏州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摘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12个词汇,具有历时的恒久性和共时的“普世”性,属于人类公认的道德理念。“社会主义”是其在祖国大陆的阶段性特色,是只有借助于中西传统文化的两翼才可得以翱翔的。目前学界对传统文化价值的认知渐趋一致,而对西方文化尚存戒备之心,排斥之音略强。否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普适性,一方面源于极左时期“社会主义”定义的旧思维,另一方面源于对人类文明共有价值缺乏认知,不谙公理与道义是人类文明核心价值的基因,此公理具有“天不变,道亦不变”的恒久性。所以,在清末古今中西之争中出现了“学无中西”则圣哲所见略同、“学无新旧”则道冠古今的观点。在十八大全面深化改革的大背景下,思想理论界本应走在前列,除旧布新,然而现实却不尽人意。中华传统文化只有揭示其普世价值,才能与时因革,参与文明进步,成为世界一体化的文化正能量。
关键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普世价值;和而不同;道
一、“核心价值”研究的焦点与难点
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研究中,核心价值与普世价值的关系是一个有争议的焦点。主流舆论近年常见批判普世价值的观念,直到2015年9月28日习近平主席在联大讲话中指出“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后,情况才有所改变。《光明日报》2015年10月28日刊发戴木才的《全人类“共同价值”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文章,距习近平主席在联大讲话正好一个月。但是,要把全人类“共同价值”说清楚,则需要从破、立两方面深入挖掘。
从词汇学角度看,“社会主义”是“核心价值”的定语,而“核心价值”是中心语。核心价值观的12个词汇是人类文明共有的优良品德,具有历时的恒久性和共时的“普世”性。从根本上说,这些道德理念源于天道,故老子曰,“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西方文明称为“自然法则”。十八大前后党中央提出和强调核心价值观,是因为从解放后到文革结束,在“彻底决裂”主流观念的影响下,核心价值观在祖国大陆一直被视为与“阶级斗争”不相容的负面概念,故当下强调核心价值观也是极左灾难遗留问题“倒逼”而来,有重铸国魂的意义。根据当代中国的实践经验,邓小平认为,我们对“社会主义”并没有完全搞清楚,故有“摸着石头过河”的前进方式。他从宏观上认为,“社会主义”就是解放生产力,与马克思主义“人类解放”的思路相连接。然而,由于舆论界对“社会主义”的认知仍处在极左时期定义的阴影之中,形成主流舆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不具有普世性的谬误。我们认为,“社会主义”虽是祖国大陆“核心价值”的阶段性特色,其秉持的“共产”理念却与老子“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相关,具有永恒和普世性,但需准确理解并借助中西传统文化的两翼使其得以翱翔。社会主义追求共同富裕、自由平等,与儒学“不患寡而患不均”“匹夫不可夺志”的理念链接,可增强核心价值观的深度;与西方空想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链接,可增强核心价值观的厚度。否则,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而两翼的重建是一个从“文革”结束以来逐步深化的漫长过程。目前学界对传统文化价值的认知渐趋一致,对西方文化尚存戒备之心,排斥之音略强,必须转换思想,深入解析。在清末古今中西的学术之争中,王国维曰:“学无新旧也,无中西也,无有用无用也。凡立此名者,均不学之徒,即学焉而未尝知学者也。”[1]1自然科学是探求宇宙奥秘的“求真”学问,社会科学是探求社会奥秘的“求善”“求美”的学问,古今中西殊途同归,故王国维又曰:“中国今日,实无学之患,而非中学西学偏重之患。”[1]42
普世价值是人类文明的精髓,在国学复兴的大潮中,思想文化的认祖归宗群体日益壮大。但是,认识和理解中华文化的特殊性,绝不是要否认其核心价值的普适性。当下有片面强调传统文化中“三纲”等理念优点的看法,这些并非儒学真谛,而是汉代后“阳儒阴法”思想背景下儒学被扭曲的神经,需要借助近现代科学来作矫正,它们在历史上基本上属于负能量,因而不具备普世价值。有比较才有鉴别。正像清末西方的自然科学知识引起中国教育文化的突变一样,欧洲的近代人文思想也是国人“反专制,求共和”政治革命的主要思想资源。时至今日,我们不能重蹈“闭关锁国”的覆辙,相反,要在文化比较中达成共识,提高核心价值观的普世通约能力,从而适应经济全球化时代的新形势,参股创建全球文化核心价值的潮流中。在世界一体化的大背景下,古今中外文化的碰撞、交流、融合的大潮正在形成,这就是所谓“机遇与挑战并存”的信息时代。
目前,从学术界到社会生活的各层面都面临着“与世界接轨”同“中国特色”的话题,常见以我为中心“予取予求”的实用主义陋习、 “舆论一律”等过时认识,思想自由、学术自由每为其窒息或掣肘。笔者认为,核心价值观的12个词汇是人类文明的“共识”,有其跨时空的内涵,不能因细枝末节的差异而错解、歪曲其本质。同在地球村,客体大同小异,人类的认知必然所见略同。这就有维系人类文明的“天理”“公德”“世道人心”,无视或蔑视、歪曲它们,是一条危险的不归路。害怕批评、拒绝学术交流,犹如温室里的花草在自然环境中缺乏生命力;顾影自怜、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自恋缺乏公信力而属于病态思维。故《大学》说:“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
二、普世价值的哲学思考
孔子的“和而不同”之“和”,是矛盾双方或多方达成共识后的相对平衡,必有普适性的公认价值,是“对立统一”之“统一”部分;“不同”则是差异性、对立的部分。孔子的这句话实际上是“一阴一阳之谓道”的具体应用,太极图的阴阳鱼是其形象展现。黑白对立、阴阳分明,即“不同”,而阳中有阴(少阴)、阴中有阳(少阳),以及阴阳相抱持同处一个圆内则是“和”。目前对“和而不同”认识已较深入,但孔子的“无适无莫,义之与比”的表述却不为学界所关注,而它恰可以看作对“和而不同”观念的深入理解和补充,即“无适无莫”是“不同”的选项;“义”是解决矛盾的原则,是普世、普适性之“和”。
《左传·昭公二十年》晏子之言及《国语·郑语》史伯之语对“和”“同”的辨析,旨在说明“异类相从谓之和”,即在“不同”的前提下取得的共识为“和”。犹如周代确立的同姓不婚制度,不仅要求男女双方性别不同,还须要求男女双方血缘的差异性,否则不能“和合”,此即摩尔根《古代社会》所说的“外婚制”。这也像交响乐要求有众多不同种类和规格的乐器,来合成纷繁的壮美音响效果一样,否则即是“声一无听”。这些可以看作对“和而不同”观念的第一层次的理解。如果进一步思考,还有“和”的准则问题,即“异类”为大前提,是可能性;准则则是小前提,是现实性。男女成家在古代要以“礼仪”作小前提,现代社会则以爱情为基础,同时要遵纪守法,古今共同的地方是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交响乐要求遵守共同的旋律,服从统一的指挥。孔子的“无适无莫,义之与比”的表述就是讲君子参与社会事务的准则,“义”即准则,也就是《礼记·中庸》中的“发而皆中节”之“节”。当面对是非、善恶、可否而需作“何去何从,孰吉孰凶”的“不同”选择时,“义”的准则也就凸现出来了,并必须以它来作出决定,化解矛盾实现“和”。《孟子·公孙丑上》在提到养“浩然之气”时说:“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也,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也。”共识之“道义”为“和”,必然就有普适性。纵向的普适性是历史文化的恒久性部分,此即孔子所谓“虽百世可知矣”的历时思想价值;横向的普适性是普世性,此即孔子所谓“虽蛮貊可行”的人类共识,与俗语所谓“有理走遍天下”的空间超越性也相一致。
《论语·子张》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朱熹注曰:“大德、小德,犹言大节、小节。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节虽未尽合理,亦无害也。”大小之辨,犹如古人“同归与殊途”、今人所谓“整体与局部”,亦可视为“普适性”与特殊性的关系,今人有“大道理管小道理”的说法。《孟子·离娄上》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於吴。”全句是说天下有道,以德服人,有局部服从整体、小道理服从大道理的意思。天下无道则缺“德”,而是以力服人。社会或心悦诚服于仁政,或迫不得已屈服于暴政。“齐景公”例中,吴国跨境击齐本来是伍子胥竭力反对的,但吴王一意孤行,曾一度占上风,齐王嫁女以求妥协。齐王虽爱女,但为大局不得不忍痛割爱,属“弱役强”之无奈。现苏州古城北部有平门、齐门,平门全称“平齐门”,反映了吴王的野心;齐门全称“望齐门”,是齐女嫁入吴国之后思念故国、眺望齐国的意思。当今世界有无大小之辨呢?笔者认为,二战后属于天下有道,70年来未发生世界性大战,联合国宪章、国际公约就是“大德”,即“普世价值”;各国的国情、特色就是“小德”,是局部的差异性。为了世界和平,应该遵循“小德役大德”的原则,避免“小役大,弱役强”的强权政治。习近平“超越时空、跨越国度”的学术期盼,就有探求“小德役大德”的“普世价值”的意义,是维护世界和平的理念。习近平2014年5月4日在北大师生座谈会上说:“古人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核心价值观,其实就是一种德,既是个人的德,也是一种大德,就是国家的德,社会的德。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如果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没有共同的核心价值观,莫衷一是,行无依归,那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就无法前进。”华夏文明的大德与当今世界“大德”是否合辙?如相合,那就是“普世价值”,不能因局部“小德”而否定。
三、人性与阶级性的考量
极左时期对人性论的否定,是目前反对“普世价值”的认识根据。毛泽东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有没有人性这种东西?当然有的。但是只有具体的人性,没有抽象的人性。在阶级社会里就是只有带着阶级性的人性,而没有什么超阶级的人性”。后来,刘少奇的《人的阶级性》短文认为,阶级性就是人的本性和本质。所以,文革期间曾大力批判“资产阶级人性论”。然而,人的阶级性对人性只能产生局部、暂时的影响,因为人类的历史很长,阶级社会的历史很短,短期的特征不能取代永久的人性。同时,人的阶级地位是变动不居的,人的阶级性与共同的人性可以兼容,所以孟子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这就是人类遗传的“良知良能”道德基因。所谓的“性相近”,以此发展出华夏文明的“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社会人群据此而有君子、小人、凡人的切分,这种切分是超阶级的。故君主有仁暴,朝臣分忠奸;士有君子小人,商有儒奸;为富不仁与乐善好施同在,安贫乐道与放僻邪侈共处。“恻隐之心”,即现代人所谓的“怜悯心”“同情心”。卢梭认为,“人类在开始运用头脑思考以前就有怜悯心了;它是那样的合乎自然,甚至动物有时候也有明显的怜悯之心的表现”[2]。叔本华说:“每个人对他人的基本倾向,在品性上被设定为要么是妒忌要么是同情,正是由此出发导致了最初的人类道德的善与恶的分道扬镳。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对立性质存在于每个人身上,因为它们源于某种不可避免的对照,即每个人都会从他自己的处境与其他人的处境中各汲取一部分。因而,此种对照的结果将会影响个人的品性,并使得这些道德性质的此一部分与彼一部分成为他的一切行为的根源和原则。妒忌在你与我之间构筑了一道愈加厚实和牢固的高墙。而同情却使得这道高墙变得脆弱而透明,甚至有时候它还会彻底摧毁这道高墙,那时,自我与非我之间的差别亦将消失殆尽。”[3]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阶级阶层只是“群分”中的一种思路,差别就是矛盾,一般会根据上下阶层的处境引发妒忌、同情的复杂心理变化,如果仅看到其对立性质并以此作为人类本质则是以偏概全。所以孟子又曰:“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於人而疑之?”(《孟子·告子上》)诚哉斯言!人们熟知孔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恕道,其中“恕”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最精炼的概括,是可以终身行之的,它与耶稣的以下说法高度一致,被视为中西文化通约性的基础。耶稣说:“你们希望人怎样待你们,就先要怎样待人;这是律法和先知的教训。”[4]14在此基础上,中西文化就有许多共识,如《圣经》以“诚实”“和睦”“温和谦让”“善心仁慈”“慕义若渴”“心灵纯洁”“孝敬父母”为美德,以“杀机”“淫念”“邪念”“贪心”“谎言”“毁谤”为污秽恶念,与儒学“举相似也”高度一致。正是在这些大德上,整个人类可以寻绎出“超越时空、跨越国度”的普世价值。西塞罗说:“人类的相似性清楚地表现在人类的善良倾向上,也表现在邪恶的倾向上。……有哪一个民族不喜欢礼貌、和蔼、感激和不忘恩惠呢?什么民族不痛恨和蔑视傲慢者、邪恶者、残忍者和不知感恩者呢?仅仅这些思考就向我们证明,整个人类是联结一体的,最后,由此得到的结论就是,了解正确生活的原则能使人类变得更好。”[5]俗语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力图从生理构成的角度思考人心的一致性,也是“性相近”的通俗表达。“性相近”指出了人性的普世特点,“习相远”则是对人性向善恶两途发展的理解与思考。
耶稣论爱心时又说:“你们也听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话。我却要告诉你们,受了恶人欺负,也不要报复。若有人掌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给他打吧。”[4]12这些观念与老子的“以德报怨”、佛教的“不杀生”“举相似也”,属于圣哲之顶级爱心,不具有普适性,故与儒学“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不同,这就是差异性和多样性。以个性否认共性,是“自我中心的错觉”。
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中剖析“对历史统一性的误解”时,除指出“西方文明主流”的错误认识外,还“追溯到三个来源:自我中心的错觉,‘东方不变’的错觉,进步是直线运动的错觉。……自我中心论的最好例证也许是中国贤明的皇帝乾隆在1793年让一个英国使臣转交给英王乔治三世的信件”[6]39。自我中心的错觉就是“夜郎自大”的寓言,至今左右着很多人的思维。因此,汤因比提出了“天性一致的原则”,并从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两方面予以证明。他说:“弗里曼在1873年写道:‘几乎不可能怀疑,在不同的国家抵达了特定的发展阶段而需要某些发明的时候,文明生活中的许多最基本的发明就在遥远的时代和遥远的国度,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发明出来。……我们无需怀疑许多最简单、最基本的文明生活的技艺——磨的使用,弓的利用,马的驯化,独木舟的挖制——在距离遥远的时代和不同的地方被一再发现……政治制度亦如此。相同的制度经常在彼此相距很远的地方出现,仅仅是因为在距离很远的时代和地方出现了需要这些制度的形势。’一位现代人类学家表达了同样的想法:‘人类思想和实践具有共性的原因在于各地人脑结构的相似性,由此也造成人类思想具有共性。在所有已知人类史的各个阶段中,由于生理器官在构造和神经活动方面基本相同,所以思想人的心理也具有某些普遍的特征、动力和行动的方法……说明为什么在地球上分隔遥远的民族和地方都会出现诸如图腾崇拜习俗、族外婚制与许多涤罪净化的仪式。’……我们的解答是:虽然每个事实如同每个人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因而在某些方面是无法比较的;但在其他方面,它却可以是它所处的类别的一个成员,因而可以与该类别所涵盖的其他成员进行比较。没有两个生命个体,无论是动物和植物,可以达到纹丝不差的地步,但这并不能说生理学、生物学、植物学、动物学和人种学失去了效用。人的心理变化甚至更是难以捉摸,但我们也承认,无论我们对心理学迄今取得的成果评价上存在多大的分歧,心理学却有权存在并具有发挥自己职能的权利。”[6]43-46“天性一致的原则”形成了人类共同的核心价值观。
汤一介先生说:“只有承认在不同思想文化传统中都有其对人类社会有积极贡献的部分,这样在不同国家和民族之间才可以‘共存’‘共荣’。吸收和消化不同文化传统中的优长以达到‘会通’,是人类文化发展的必由之路,正如罗素所说:‘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过去已经多次证明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里程碑。’”[7]当代学者余秋雨在文革前后遍读世界名著后感叹地说:“一句接一句,一篇接一篇,一位大师接着一位大师,一个国家接着一个国家,我每时每刻都在惊慌地注视着。惊慌于人类曾经有过那么高明的思维,那么精彩的表述;惊慌于天各一方的大师们如何在一些基本课题上不谋而合、殊途同归;当然,更惊慌于自己以前居然对此近乎无知,而周围学术界的朋友也大同小异。”[8]他在《何谓文化》中又说:“几万里历险告诉我,‘文明’之所以称为‘文明’,互相之间一定有共同的前提、共同的默契、共同的底线、共同的防范、共同的灾难、共同的敌人。这么多‘共同’,是人类存活至今的基本保证。如果有谁热衷于文明族群之间的挑唆,那就势必会淡化乃至放弃这么多‘共同’,最后只能导致全人类的生存危机。”[9]可惜的是,许多所谓当红的学者、“教授”没有出现过余先生的读书“惊慌”,却谬言文化,放言中西学。就在传统文化复兴的当下,仍有人秉持过时的极左旧理念,片面强调“冲突”与“对抗”。葛兆光先生接受采访时批评指出,中国传统文化“绝不是‘对抗’西方文化的东西,相反,应该是和西方(欧洲)文化和谐共存的东西。所谓‘中国传统文化’,绝对不能作为凌驾于其他文化之上的文化,我很反感那种‘唯我独尊’的态度和观念,其实,汉族中国文化只是汉族中国得以保持传统中国性的东西,中国人应当承认,自己只是世界多元文化中的一元,在保护自己文化的同时,必须接受学会接受普遍文明,就是在现代国际秩序中,通过普遍文明规则,成为世界大家庭中的一员”[10]。
人类文明之所以具有普适性的部分,归根结底源于自然法则。“水往低处流”是地心引力的作用,放眼宇宙就是万有引力;“人往高处走”源于人性的羞恶之心,归宗于 “善”的引领和对“德”的追求。所以,从老子的“上善若水”具体化为《大学》的“正心诚意”,又以“格物致知”为前提,也就是认识自然和社会的普遍规律。拒绝普世价值无异于构筑思想文化领域的“柏林墙”,属于过时的冷战思维,是典型的不自信的反应。俗语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科学常识和人文公德不仅欢迎批评和质疑,而且在批判中完善和发展,这就需要社会舆论的开放和自由。在世界一体化的当下,古今中外、社会上下的互动是学术发展的前提条件,这就是“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的哲理。正如老子教育孔子所说:“虫,雄鸣于上风,雌应于下风而风化;类自为雌雄,故风化。性不可易,命不可变,时不可止,道不可壅。苟得其道,无自而不可;失焉者,无自而可。”[11]又如罗伯斯庇尔说:“社会舆论是对个人意见的唯一有资格的判断者,是对各种作品的唯一合法的检查员。……你们怎么敢来制止人人都有权与所有的才智之士,与整个人类进行的思想交流呢?社会舆论对于个人意见的影响是温和的、良好的、自然的、不可阻挡的;权力和强力的影响则必然是暴君式的、仇恨的、荒谬的、骇人听闻的。”[12]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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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罗伯斯庇尔.革命法制和审判[M].赵涵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60.
(责任编辑:张燕)
中图分类号:D6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695(2016)02-0001-05
作者简介:师为公,男,苏州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汉语、国学和文化研究。
基金项目:贵阳孔学堂2015年研究项目“中国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与民族精神家园建设研究”(kxtzd201502)
收稿日期:2015-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