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骅
(苏州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吴江黎里市民公社史事钩沉*
沈骅
(苏州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受苏州城内市民公社纷纷成立的鼓舞,吴江黎里市民公社于1922年5月正式成立。黎里市民公社的组织架构没有特殊之处,成立后在市政、卫生、慈善和教育这四个领域颇有成效,尤其致力于黎里的市政建设和社会教育事业。黎里市民公社较为显著的特点是得到了当地知识阶层的鼎力支持,并和黎里知识阶层关系紧密。黎里市民公社确切的解散时间难以考证,但停顿当是自1924年末,这和黎里市民公社的经费始终不足有关。
黎里;市民公社;《新黎里》
市民公社最早出现于清末民初的苏州城内,是商户和居民以街道区域为单位发起的、以推进地方自治和地方公益为宗旨的社团组织。晚清朝廷力推君主立宪,要求各城、镇、乡实行地方自治,自1909年6月至1928年3月,苏州城内先后成立过近30个市民公社。受此影响,苏州周边地区如吴江、常熟等纷纷成立市民公社,吴江县的市民公社分别成立在吴江城区(松陵)、黎里、同里、八坼、震泽、盛泽、平望等地。[1]380目前,学界研究的重心是苏州城内外的市民公社,其他地区的市民公社,由于受到资料的限制,学界鲜有关注。不无幸运的是,《新黎里》留下了黎里市民公社的很多活动记录*《新黎里》是由柳亚子等会同黎里区教育会等9个团体共同创办的地方性报纸,柳亚子任总编辑,毛啸岑任副总编,1923年4月1日正式刊行,逢每月1日、16日出版,四开两张四版。终期有两说,据1994年《吴江县志》为1926年1月16日终刊,共60期(不含特刊、增刊20期);据吴江市档案馆所藏最后一期为1926年2月16日,共出版62期(参见张明观:《〈新黎里〉报何时停刊,共出刊几期》,载《柳亚子史料札记》,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91页)。总体来说,《新黎里》属地方性小报,发行量不大,但刊载的内容颇为丰富,又以提倡新文化和社会革命为办报宗旨,倾向革命的立场较为鲜明,故具备一定影响力。,究其原因,是黎里市民公社的存在时间和《新黎里》基本重合,且《新黎里》作为一份地方性报纸,自然会对以推进地方自治的民间社会组织予以更多关注。最为重要的是,黎里市民公社和《新黎里》报社两者的主要成员有颇多交叉,遂为后人研究黎里市民公社提供了便利。笔者即以《新黎里》所载黎里市民公社的报道为主要依据,对黎里市民公社的创立、消亡、成就和特点作一勾勒,以管窥市民公社运作的基本面貌,不当之处,祈方家指正。
1909年6月,在晚清当局的支持下,苏州城内商业最为繁荣的观前地区诞生了最早的市民公社——观前大街市民公社。此后,苏州城内外其他街道的商民深受鼓舞,市民公社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至1922年,苏州市民公社的数量已达到20多个。苏州市民公社的欣欣向荣,令周边城乡的商民深受鼓舞,吴江、常熟等地的市民公社大多创立于1922—1924年。
黎里位于吴江县城东南30公里处,东临上海,南接浙江,西濒太湖,北依苏州,历史悠久。辛亥革命后,吴江全县设18个市、乡,黎里为市。由于交通便利,黎里常能得风气之先,容易受新观念、新思想的影响,尤其是近代进步知识分子柳亚子就是黎里人,常居镇上,他与陈去病、高旭等创立的南社中,有二十多名成员都是吴江黎里人。苏州市民公社的倡立和参与者大都以推动地方自治和公益事业为已任,如《观前大街第一届报告册弁言》不无自豪地称:“蓄无量数代治之原因,先城自治筹办之时期,组成一公共团体,独立社会之起点者,其即观前市民公社乎?”[1]9显然,苏州市民公社的创立者有着强烈的权利意识和责任观念,很容易在黎里地区引起共鸣,因此在很大程度上,黎里市民公社的成立,就是受到这种近代公民意识的吸引所致,创立时即声称“本社以联络各界,协助本市自治、促进社会公益、发展工商事宜为宗旨”[2]。
黎里市民公社自1922年3月开始筹办,首任社长为殷恭壬。殷恭壬(1881—1941),号佩六,清末在黎里新蒯家弄悬牌行医,辛亥革命后任水警队长驻守吴江城区,袁世凯称帝时,殷佩六与众人合组独立军,宣布吴江独立。后避驻上海租界,又出任广东翁源县、连山县知事共5年,民国十年(1921年)回到黎里,仍操旧业,在镇上夏家桥开设诊所。“民国十一年(1922年)5月,殷佩六倡议组织黎里市民公社,当选为社长。”[3]506又载:“民国十一年(1922年)5月,黎里市民公社成立。”[3]12当然,黎里市民公社的创建非殷佩六一人之功,1923年9月,《新黎里》报道社长殷佩六报告一年来的办社经过时明确称:“黎里市民公社是达泉、自南、湛伯、久之、啸岑……诸君所发起的。”[1]353这数人都是黎里市民公社的中坚力量(介绍详见下文)。
黎里市民公社的内设机构,基本上沿袭苏州市民公社的框架,设有正、副社长,公社下设评议、干事两部,设评议员、干事员各20名左右,如遇逢重大事项,两部就开联席会议共同商量。另设文牍员1名、会计员1名、书记员2名,后又增设给职庶务员1名。
黎里市民公社的主要领导除殷佩六外,还有副社长毛辅成、诸葛铨,评议长邱纠生等*邱庚藻,字纠生,1923年9月1日《新黎里》第三版《市民公社选举评议长》载:“市民公社与八月廿四下午二时开第二届第一次评议会,并选举邱庚藻君为评议长云。”。1923年8月12日黎里市民公社召开秋季大会,毛辅成为会议主席,《新黎里》称其为“毛副社长辅成”[2],但在次日的职员选举中,毛辅成的票数为“次多数”,并列名于评议员名单中,说明此时毛辅成已经不再是副社长,取而代之的是诸葛铨。8月13日下午,黎里市民公社第二届秋季大会改选职员的选举结果公布,票数最多的两人是“殷恭壬和诸葛铨”,当分别任正、副社长,“次多数”是“邱纠生和毛辅成”[4]。副社长诸葛铨,字自南,为职业律师,《新黎里》从创刊起就聘其为常年法律顾问,他也经常参与黎里市民公社的活动。如1923年8月11日,黎里市民公社开临时职员会议商讨修改社章,“议推诸葛自南、王达泉、邱纠生三君,为修改社章起草员”[5]。到1924年8月16日下午,黎里市民公社再度召开秋季大会改选职员,殷佩六以16票、诸葛铨以17票再度当选为正、副社长。*《新黎里》1923年9月1日第四版载《黎里市民公社第二届秋季大会议事录》,该会召开于1923年8月12日,是为第二届;但《新黎里》1924年11月1日第五版又载《黎里市民公社第二届秋季大会记录》,此处“第二届”似误,该会召开于1924年8月16日,当为第三届秋季大会。
黎里市民公社的办公场所即“社屋”属于公产,原为黎里商会事务所所在地,后来商会改组,由商董马贻生负责出租并收取租金,再后即为黎里市民公社所用。由于马贻生多次修葺该屋,并经马贻生遗孀申请,黎里市民公社还向其补助酬金一百元。*《黎里市民公社第二年第二次评议干事部联席会议议决案》载:“议决本社社屋原属公产,前经故商董马贻生君经手修筑,改作商会事务所之用,其后商会改组即取消,而房屋仍归马姓经营,迄今十载。……按法律言之,该屋既属公产,私人当无管理之权,且所称垫款又无证据可凭,本社自可置之不理。惟查马故商董修筑该屋时,颇费经营,不谓无功。现既身后萧条,似应追念劳绩,量予体恤,公定酬金一百圆,于本年旧历年杪由其家属邀同证人向本社具领。”参见《新黎里》1923年8月1日第二张第二版。再到1924年8月前,黎里市民公社社址改设于“本市东狱庙内”[6]。
黎里市民公社所承担的社会公益事务,可以用殷佩六社长在1924年8月14日全体职员会议时的讲话来概括:“社内所办之事,如修补街道购办洋龙,修理桥梁,修葺社屋,设平民夜校,设垃圾箱,短期清道,施医施药诸大立端。他若禁止放鸡鸭禁售黄磷火柴诸案,既由本社出通告婉劝,又函请警局,实行干涉。”[7]可以看出,黎里市民公社主要介入的是市政建设、公共卫生、慈善救助和社会教育这四个领域。
其中,市政建设历来是市民公社最为关注的领域之一,主要包括修葺路桥、疏通河道等。黎里市民公社甫一成立,就在市政领域发挥了重要作用。1923年9月,殷佩六社长报告一年来的办社经过时,曾大致总结黎里市民公社的市政成就,例如修葺桥梁,包括塘桥、鲍家桥、清凤桥等;铺设街道,包括南北两街及四面主要街道;添建轮埠,黎里位处水乡,交通多赖水路,“原有轮埠全是木建,……易生危险,特建轮埠二处”[1]354;重修建筑,主要是中立阁。
黎里市民公社所建上述市政设施,在《新黎里》大都有记载。如鲍家桥,支修“石工连铁垫配石洋十六元正”、“泥工二块包饭洋五元六角正”;清风桥支“连铁垫洋七元正”[8]。添建轮埠在1922年冬,《新黎里》1923年4月1日创刊号有《轮船码头工竣》一文,称“轮船码头,自市民公社评议部议决改筑石码头后,于年底动工,现已工竣,行旅称便,惟沿路未装电灯,深夜黑暗异常,未免美中不足也”,该码头也是黎里至上海的轮船停靠码头,“上海班轮船,向无埠头,自去冬市民公社发起建筑埠头后,行旅称便”[9]。不过,修整过的码头为乱石码头,两年后,“上岸下船,虽较前便利,然人多埠狭,高低不平,行旅犹以为未足”,幸而又募得约三千元,准备改造驳岸、平整道路,“现在市民公社,已着手进行,不日兴工,嘉惠行旅,诚非浅鲜也”[10]。中立阁建于清乾隆九年(1744),呈八角形,登阁可纵览乡野风光和市廛盛景,“中立晚眺”由此列名“黎里八景”之一,后日渐坍废。作为具备一定知名度的黎里胜景之一,修缮中立阁理所应当得到了市民公社的重视。为此,黎里市民公社共募得资金2 455.375元,修阁支出人工、材料等费用1 811.527元,加上整修与中立阁相连的梯云桥支出511.778元,共计支出2 323.305元,最后余132.07元。[11]
1923年4月1日的《新黎里》载有一首《市政谣》,极力赞美黎里市民公社热忱市政、成绩斐然。谣曰:“美哉梨花里,户口近万人。市民富公德,建设多热忱。……建立市公社,全区费经营。街道既坦荡,余事修栏门。修桥资利涉,里仁及大陵。重建中立阁,八角高入云。”[12]此时,距黎里市民公社成立不过区区一年,虽有溢美之词,却也基本属实。
除市政建设外,黎里市民公社在促进社会教育方面可说最为用心。对本社成员,市民公社开设了阅报社。1923年7月12日,黎里市民公社召开评议、干事两部第二次联席会议,经王达泉、鲍翊唐、毛啸岑三人催促,决定试办阅报社2个月,自6月初至7月末,随即公布《市民公社试办阅报暂行简章》,规定该社“由市民公社社员发起组织,凡公社社员均得加入”,如有“非社员而欲加入者”,则需要“社员二人以上介绍”[13],阅报社的经费由参社者提供。阅报社开张后,订有《申报》《时报》《新闻报》《晨报》《民国日报》《时事新报》等,人气较盛,每天都有四五人。由于阅报社为公共场所,还特地规定入内阅报者“天热不准裸体,以重礼仪”[14]。
对普通民众,黎里市民公社则大力倡办平民学校。早在1923年4月,黎里市民公社召开评议、干事两部联席会议时,就议决开办夜校,并推定毛辅成、陶省三、陆兰舫、迮德身和毛啸岑5人为筹办委员,主持规划、拟定办法。同年8月12日,黎里市民公社召开第二届秋季大会时,正式公布《组织法》,规定夜校名称为“黎里市民公社附设商读夜校”,入学资格为“凡本市各商店各工厂店友学徒均得入校”,开设课程包括“国文、英文、珠算、笔算、常识”[2],免收学费、仅收书费每年四角。同时该夜校公开招生,在《新黎里》头版登出招生启事。不过,或是招生过窄的缘故,商读夜校因招生不易未能真正开办。到1923年12月22日,黎里市民公社开评议、干事联合会议,遂“议决商读夜校既难开办,应照原案改办平民识字学校一所,经费仍依前议决案,拨支一百元,俟明年三月开始”[15]。
然而,平民夜校的成立仍然困难重重,“校址无着落,经费支绌”,幸而数月后有“殷新民君捐助款项,蔡冠雄君慨借天和茶馆旧址为校舍”,这才“聘定汝恨已、徐传型两先生主任其事”[16]。此时,平民夜校已经开办有望。至4月23日,名为“黎里市民公社业余补习夜校”的平民夜校正式开设,并邀请黎里地方名流于当天晚上举办声势不小的开幕典礼,次日该校即“正式授课”,“就学者均官塘一带店友或劳工”[17]。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黎里市民公社举办的这所平民夜校,只办了一届即告停顿,并未能持续下去。在1924年末的《新黎里》上有署名为“晾”者感慨称:“黎里有平民教育吗?以前何尝没有。黎里有平民教育吗?现在的平民教育,却在哪里?对此昔有今无底黎里平民教育,发生了不少的感慨。”此评论引发了编发者毛啸岑的同鸣,他在文后附称自己作为“当时也是平民教育发起人的一分子”,“心中有说不了的难过”,毕竟平民夜校“办了第一届殳学庆等十人毕业后,就没有续办”[18]。尽管如此,黎里市民公社推进当地平民教育的努力并没有中止。到1925年5月,黎里市民公社社长殷佩六又试图再办平民夜校,“以去年私资创办之业余夜校成绩尚佳,故再出私资五十余元,结办夜校”[19]。
民国时期江南地区各市民公社的职能大同小异,主要在市政、卫生、慈善、教育等领域发挥作用,以促进地方自治,黎里市民公社也是如此。不过,和苏州城内外的市民公社相比,黎里市民公社有一个较为显著的特点,即得到了以柳亚子为首的黎里知识阶层的鼎力支持,并和黎里知识阶层关系紧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黎里市民公社的商人色彩反而不是太显著。*黎里市民公社当然也有一些商人成员,如永源钱庄的陆兰舫、问心中药堂的迮德身等。
黎里市民公社的成立和运营都得到了黎里知识阶层的大力支持。柳亚子在谈及创办《新黎里》的宗旨时,就提到要帮助黎里市民公社解决困难,称:“黎里市民公社,自成立以来,对于自治事业,确能尽力发展,但是议决以后,不能实行的也很多;中间一定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本刊应能代为披露,请大众设法,祛除这种障碍。”[20]1923年9月,《新黎里》报道社长殷佩六报告一年来的办社经过时明确称:“黎里市民公社是达泉、自南、湛伯、久之、啸岑……诸君所发起的。”[1]353“达泉”是王汾,又号达庵,别号明月梅花馆主,南社成员,后为黎里市民公社评议员,在黎里开业行医,著有《达泉医话集》,抗战期间迁家遗失。“自南”是诸葛铨,《新黎里》的常年法律顾问,任黎里市民公社副社长。“湛伯”是周云,原名世恩,字一粟,号湛伯,别号酒痴、醉生子,黎里人,南社成员,后为黎里市民公社评议员。“久之”是张恒,也是南社成员,为黎里市议员。“啸岑”是毛兆荣,南社成员,也是黎里市民公社评议员。上述诸人均为黎里本籍,且都是南社成员,与柳亚子关系密切,如周云为追随柳亚子的“梨村五子”之一,家道殷实,筑有寿恩堂和开鉴草堂,柳亚子一家移居黎里时,就租赁寿恩堂西落的后二进,开鉴草堂则是外来南社社员和黎里文人的聚会处,每日高朋满座。上述诸人,既是黎里市民公社创立时的倡议者,更是黎里市民公社的主要成员,积极参与市民公社的各项事务。
实际上,黎里市民公社和《新黎里》报社的成员有不少是互相交叉的。《新黎里》虽为柳亚子所创办,但具体事务他并不过问,《新黎里》多次发布启事声称“关于编辑事宜,请函知黎里毛啸岑君;关于捐资缴费事宜,请函知黎里邱纠生君;关于定报或惠登广告事宜,请函知黎里汝景星、凌应桢君”。上述5人皆为《新黎里》报社和黎里市民公社的骨干成员,毛啸岑任报社副总编辑,又为黎里市民公社评议员;邱纠生负责报社会计部,又为公社评议长;汝景星、凌应桢为报社广告主任,又分别是公社的评议员、干事员。
由于和黎里的知识阶层结合紧密,黎里市民公社呈现出主动关心时局形势、积极参与政治活动的重要特点。毫无疑问,苏州市民公社秉持自治立场,有着明确的权利意识,但苏州市民公社始终以自治为根本,早期的苏州市民公社更不试图过多介入政治,如有学者指出,辛亥革命前后的客观形势给市民公社提供了很多扩大活动的机会,但“市民公社的首脑人物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他们极力把市民公社的职责限制在公益和治安的狭小范围里”[21]46。此后,苏州市民公社立足基层社会,以地方自治为已任,尤其在抵制税员勒销印花票、改组工巡捐局等事件中颇为活跃。但就总体来看,苏州市民公社更多是“从体恤城市中下层居民艰难困苦出发,就最为切近街区市民、最能有所作为的领域着手,治理街区公共事务”[22],至于相关政治事务、尤其是党派政治,一般采取不介入立场。*1927年5月,苏州市民公社联合会收到各界清除共产党联合会筹备处来函,嘱推负责代表四人出席会议,市民公社联合会婉转谢绝,“议决本会在改组期间,似难推定负责代表”。参见《公社联合复开改组会议》,载《苏州明报》1927年5月21日第3版。而黎里市民公社则不然,1923—1925年期间,黎里举办的数次带有政治色彩的大型活动或大会,均有黎里市民公社的身影。1923年5月9日,黎里各机关为纪念二十一条国耻日,发起市民大会、组织游行队伍,市民公社社员不仅加入游行,社长殷佩六参加发表露天演讲;同年10月,黎里各界于“双十节”举办各类国庆庆祝活动,市民公社也举办庆祝式,社长殷佩六“说明今日庆祝,非庆贺曹锟就任,是庆祝革命诸行列成功”[23],下午黎里市民公社又和其他团体一起参加提灯会,在九个团体中排序第二;1925年5月,中国国民党吴江县党部在黎里发起召开追悼孙中山先生大会,社长殷佩六参与发表演讲;五卅惨案发生,黎里各界举办各种声援活动,其中包括向群众宣讲,第一次演讲的地点就在市民公社所办的业余夜校,市民公社成员还参加6月7日的游行和演讲,并向商户居民进行募捐。此外,黎里市民公社还和中国国民党吴江县党部、吴江第四区党部等多个组织一起,在《申报》上联名发出抗议通电。[24]
据《黎里镇志》,1925年下半年,黎里区国民党党部共有党员28名,初步比较,即可发现其中曾为黎里市民公社社员的,至少有毛啸岑、汝景星、冯含粹、凌应桢、邱纠生、殷剑候、沈剑霜、朱智千、汝忆宣、丘麓生、周湛伯等11人,几乎接近一半,由此也就决定了黎里市民公社染有较明显的政治色彩。
黎里市民公社的解散,其确切时间难以考证,但停顿当是自1924年末。实际上,黎里市民公社自“十三年秋季改造后,至今只开过评议会一次,形式上几于停顿”[25]。按,“十三年秋季改选”当指召开于1924年8月16日的黎里市民公社第三届秋季大会。此后,黎里市民公社就只召开过一次评议会,此次评议会召开于1925年4月1日,却只有7人出席,“不足法定人数,改开谈话会”[26],会上周湛伯、毛啸岑等还提议评议会须每月举行,说明此时评议会的缺席率已经较高。故毛啸岑在1925年3月就不无感慨地称“市民公社,若生若灭,徒有虚名,毫无实际,很受群众底非难”,又称“市民公社社务,为什么停顿,第一困于经济,我们既然是市氏(民),既然是社员,当然要想办法使社内经济扩充,可以发展,可以办事。职员溺职,市民和社员当然监督,袖手旁观,横加议论,有什么用处呢?”[27]
黎里市民公社后期陷于停顿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最关键的原因当为经费匮乏。黎里市民公社作为公共团体,其经费来源并“无固定款项,其来源均由社员热心捐助”[7],所以陷于入不敷出的窘境,令社长殷佩六和其他成员深为头疼,如1923年9月14日,黎里市民公社开评议会,讨论续修街道事项时,就因“经费缺乏”,只能“择要修整”[28]。因此,黎里市民公社成立不久就决定采用演剧方法筹款。1923年5月16日的《新黎里》载:“黎里市民公社,因公益事多,经费绝少,现经大众议决,定于阴历四月十二日搭台于上岸中市缸鬃店内冯家场上,演剧六昼夜,所得戏资,除去一切费用,概充地方公益之用耳。”此次演剧筹款效果不错,扣除成本,“净存洋一千零零五元五角三分五厘”[29]。但演剧筹款毕竟非长远之策,次年2月,黎里市民公社召开评议部、干事部联席会议,鉴于经费困难决定再次采用演剧手段筹款,结果却令人错愕,非但没有盈余,反而亏空了数十元。而导致黎里市民公社经费短缺的深层次原因,又和黎里当地的商业萧条有着密切关系*如《新黎里》1923年4月1日第六版《随便谈谈》载:“黎镇的商业,一天彫谢(凋谢)一天,到了现在,已经达于极点了。”1926年1月16日第四版《横征暴敛之神像捐》载:“黎里商业萧条,推厥原因,厘卡实际之厉。实业既等于零,贫民生计维艰,所藉以维持,女工一线生计者。”,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1]苏州市档案局(馆).苏州市民公社档案资料选编[G].上海:文汇出版社,2011.
[2]黎里市民公社第二届秋季大会议事录[N].新黎里,1923-09-01(4).
[3]《黎里镇志》编纂委员会.黎里镇志[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4.
[4]市民公社秋季大会改选职员[N].新黎里,1923-08-16(4).
[5]黎里市民公社临时职员会议事录[N].新黎里,1923-09-01(4).
[6]黎里市民公社第二届秋季大会记录[N].新黎里,1924-11-01(5).
[7]市民公社开会纪录[N].新黎里,1924-11-01(2).
[8]黎里市民公社十一年三月份筹备起至十二年六月份止收支总册[N].新黎里(经济公开特刊),1923-09-16(1).
[9]轮船不肯靠埠[N].新黎里,1923-04-01(2).
[10]重建轮船码头修筑道路[N].新黎里,1924-06-16(4).
[11]黎里市民公社经修中立阁梯云桥收支报告[N].新黎里(经济公开特刊),1923-09-16(2).
[12]市政谣[N].新黎里,1923-04-01(4).
[13]附市民公社试办阅报暂行简章[N].新黎里,1923-08-01第二张(4).
[14]市民公社附设阅报社[N].新黎里,1923-08-01第一张(3).
[15]黎里市民公社评议干事联席会(第四次评议会)(第二次干事会)记录[N].新黎里,1924-01-01第一张(4).
[16]市民公社识字运动开办有期[N].新黎里,1924-04-01(3).
[17]黎里市民公社平民教育开幕记[N].新黎里,1924-05-01(2).
[18]黎里底平民教育[N].新黎里,1924-12-16(2).
[19]续办平民夜校[N].新黎里,1925-05-16(4).
[20]柳亚子.发刊词[N].新黎里(创刊号),1923-04-01(2).
[21]章开沅,叶万忠.苏州市民公社和辛亥革命[C]∥辛亥革命史丛刊:第四辑.北京:中华书局,1982.
[22]李明.苏州市民公社的衍变及现代意义[J].史林,2003(1):30-37.
[23]市民公社庆祝式[N].新黎里,1923-10-16(3).
[24]外埠援助之函电[N].申报,1925-06-05(12).
[25]市民公社将召集开会[N].新黎里,1926-01-16(4).
[26]市民公社评议会[N].新黎里,1925-04-16(4).
[27]毛啸岑.良心[N].新黎里,1925-03-16(2).
[28]黎里市民公社评议会议事录[N].新黎里,1923-10-01(3).
[29]黎里市民公社筹款演剧收付报告[N].新黎里(经济公开特刊),1923-08-01.
(责任编辑:苏南)
An Exploration on the Historical Events of the Civil Commune of Lili in Wujiang
SHEN Hua
(School of Humanities, Suzho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uzhou Jiangsu, 215009)
Inspired by the establishment of many civil communes in Suzhou, the Civil Commune of Lili in Wujiang was formally established in May 1922. With no special characteristics in its organizational framework, the Civil Commune of Lili had achieved effectively a lot in the four areas as municipal affairs, health, charity and education after its establishment, especially devoting itself into municipal construction and social education in the town. A considerably prominent feature of the Civil Commune of Lili was that it gained the dedicated supporting from the local intellectual class and kept a close relation with them. The exact time of its dissolution has been difficult to verify, but its pause was from the end of 1924, which was related to its constant lack of funds.
Lili; civil commune;NewLili
2016-04-21
苏州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研究院委托课题“民国时期苏州市民公社遗存市政设施调查与研究”
沈骅,男,苏州科技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江南区域社会史研究。
K295.3
A
1672-0695(2016)04-0076-06